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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緩和

這是一塊凝結成球體形狀的滾燙岩漿,在洞穴外傾瀉而下的岩漿大潮裡,可能只是不起眼的小小一滴,但在這狹小而擁擠的山熊洞穴中,卻有著毀天滅地的威力。

櫻的腳步無法移動分毫,裸露在外的美麗雙眼睜得滾圓,眼睜睜看著那岩漿徑直向自己撞了過來。她的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絲毫力氣,也不知道是因為過於燥熱帶來的憋悶和倦怠感,還是因為過於恐懼造成的大腦瞬間短路。

這一塊岩漿也許是由於外部越來越快的岩漿狂潮的擁擠,也許是因為地面上越積越高的岩漿泥潭平面上升,距離山熊洞穴海拔上的靠近,總之竟然就這樣不偏不倚的飛了進來,還碰巧攻擊向了失神的櫻!

櫻很想快點躲開,但是往常靈敏而迅捷的腳步,此刻卻如同灌了鉛一樣墜在地下,根本沒有辦法移動分毫。她暗暗嘆息一聲,知道是自己在連續的超負荷作戰之下,身體機能實在是已經超過了運轉的極限,正在變得遲鈍而虛弱。

每一個暗影中的殺手,實際上都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進行任務、增強實力。他們本身的能力並不算強大,大部分只不過是經過了嚴酷而認真訓練的殺手。所擁有的最大武器,就是她們強大的意志力的支撐——明明不算強的能力在執念的加持下,透支自己力量的會猛然變強——往往一個人執著的念頭,是可以決定和左右許多事情的。

櫻那雙大眼睛漆黑的瞳孔裡,映出了一片岩漿所帶來的血紅,正在快速的靠近她,也許下一刻,她的生命就會進行最後的燃燒……

“呼呼……”“嘭!……”然而一陣低沉而奇異的頌咒聲響起,櫻驚訝的發現,自己面前掠過了一大蓬劇烈燃燒的火焰!

那火焰並非是自然形成的現象,而是有著明顯的人為的施展軌跡,它與灼熱的岩漿碰撞在一起,發出了一陣沉悶的悶響,然而形成了一團火紅色的燃燒火焰,徑直撞擊在了巖洞的邊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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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悶悶的響動下,幾塊岩石的碎塊從巖洞的頂端掉落,稀稀拉拉的發出幾聲零星的脆響。

櫻足足呆滯了半天,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在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羅伊竟然施展了一個三級火系魔“火焰術”地獄之火,強行改變了岩漿的行進軌跡,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你……你你……為什麼要救我?”櫻還有些愣神,沒有完全明白過來,羅伊為什麼要救自己的性命——畢竟自己是個一直咄咄逼人的要殺了他的人,於情於理都不該被仇人所拯救。

“喂喂,你這傢伙不要自我感覺良好了,本大爺可沒有想要救你!”羅伊隨口解釋著,攤手無奈地說道:“如果任憑你被那岩漿燒成一團火焰,這洞穴裡不僅空氣要繼續燃燒殆盡,而且本來驚人的高溫怕是更加難以忍受,我也是想要自保而已,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櫻的心中稍稍緩和了一下,這樣的解釋也可以算是說的過去,只是她隱隱感覺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牽強——有一點勉強的牽強附會的意味,好像有點不盡不實,沒有辦法完全解釋的通,但具體是哪裡有些不對,驚魂未定的她一時也難以反應過來。

只是,在她一顆恐懼之極、翻江倒海的心中,這時候最信任的依靠,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變成了眼前那個大大咧咧的黑髮小子……

“你就在這裡發愣犯傻吧,本大爺可要往洞裡走走了,再在這裡怕是要被烤成肉乾了……”羅伊一邊無所謂出說著,一邊也就轉過了頭,施施然走向了漆黑的洞內。

櫻整個人好像牽線木偶一樣,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不由自主的跟著羅伊,向洞穴深處行進。驚魂未定的死裡逃生,讓她至今都沒有辦法緩和過來,整個人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之中,只有面前那個高大的身影,似乎才是唯一值得信賴的依靠。

“還有必要深入嗎?裡面是否還有危險?”兩人走了一會,羅伊回頭恍若無事般對櫻問道。他的態度非常親切和隨意,就彷彿是在與多年的老鄰居談論當天的天氣一般平和而淡然。

“最好不要……了,裡面非常黑暗,或許還有山熊和其他東西,就在這裡就可以了。”櫻的語言能力漸漸找了回來,對羅伊淡淡答道。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洞口那樣燥熱到極點,略微涼爽了一些——雖然櫻還是覺得非常憋悶與燥熱,但總體感覺似乎是略微舒服了些。

羅伊淡淡點了點頭,似乎是非常尊重櫻的話語和意見,回頭望了望火光衝天的洞外,隨意用手撣了撣地面,徑直坐了下來。

“你……我……”櫻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眼前的情景——這個自己一直恨得牙癢癢的少年,竟然沒有絲毫敵意和防備的端坐在一個暗夜殺手的對面——尤其是那個殺手的目標

還是他自己的時候。櫻的語氣有些結結巴巴:“我……你……我一直要殺了你,你為什麼要救我?作為敵人,讓我死了豈不是更好?”

“死?為什麼你要死?”羅伊不屑地嗤笑一聲,隨意把腿盤了起來,淡淡答道:“你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每個人當然都有生存的權利,‘死’可不是一個隨意說出口的字眼。你是來自一個嚴密殺手組織的殺手,一直想要暗殺我,想必是和安妮一樣,都是受到了上司和組織的命令。那是你們的工作和任務,並非是真正本意想要殺我,我們之間又從哪裡來的仇恨?實話說,就連敵人恐怕都算不上。”

羅伊頓了一頓,似乎自己也不能對這樣的解釋完全滿意,又開口說道:“而且你也知道,這個山熊洞穴太過於狹小,如果你被岩漿燒著了起來,裡面的空氣恐怕都不夠我呼吸了……哈哈,還有本來就已經夠熱了,要是再多出一個人肉火團,那我豈不是也要遭殃?”

羅伊本人說的輕巧有趣,櫻卻知道方才那驚而又險的時刻是多麼的關鍵和危險。她暗暗嘆息一聲,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已經欠下了面前這個黑髮小子一個人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真正還的清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再出聲,只剩下遠處洞穴外面漸漸低落的岩漿流淌和碰撞聲傳來,才讓人知道一切並沒有凝固、時間還在緩慢的持續著。

“對了,你的那個同伴安妮呢?”羅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開口問道,明顯帶著一絲關切的神情和語氣,然後他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欲蓋彌彰、畫蛇添足地解釋道:“我……我見到你們後來都是一起行動,怎麼現在卻分開了?你說你們在洞內深處遭到了山熊的攻擊,難不成她出了什麼意外?”

“你那麼關心她幹什麼?”櫻不由自主地說道,隨後連自己也吃了一驚——因為這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話語,就好像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為了別人爭風吃醋一樣。

“我……我只是好奇。”羅伊期期艾艾地說著,沉吟了片刻,又開口道:“我觀察到你們的關係好像非同一般,應該不僅僅只是工作上的同伴的關係吧!”

櫻點了點頭,暗暗佩服羅伊的觀察細緻入微,緩緩開口道:“我和安妮從小就是一同玩耍的小夥伴……也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彼此心中唯一的溫暖和依靠。”她頓了一頓,藉著火焰的微光望向羅伊,這個大咧咧的黑髮少年此刻盤膝而坐,一雙漆黑如同深潭般的瞳孔裡,散發出柔和而睿智的光輝,讓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舒適和親切感覺。

她心中一熱,一時間控制不住,莫名其妙的親切感覺湧上心頭,話匣子被打了開來:“我們的家鄉位於大陸的東南方——準確的說,是維亞德大陸意外、東南方群島中的一個小島。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島嶼,大多數的村民都以捕魚為生,遠離了大陸中的塵囂和戰火,雖然物質和精神生活都沒有大陸那麼豐富和先進,日子過的很清貧,但大體上來說,所有人的心中都安貧樂福、對上天的恩賜感到滿足,對清貧但快樂的日子感到幸福。”

“我們並不是什麼富裕的國家和民族,沒有絢爛的科技文明和高度發達的商業氛圍,基本上來說,商貿的關係還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階段。村裡的男人們日出就架著小漁船出海,晚上帶著大量的魚蝦滿載歸來,有手藝的人們用勞動來換取食物,吃穿用品也會平均分配給老弱病殘之人。我們擁有著獨特的島嶼文化,閒暇時間老人們喜歡品茶,男人們喜歡摔跤競技。”

“幸福而平和的日子持續了許久,我和安妮每天都和小夥伴們一同快樂的玩耍。我的年紀要大一些,但總體還是處於一個無憂無慮的環境。但是在後來,一切都改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陸上越來越濃重燃燒的戰火,席捲了每一個角落,就連我們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小村莊,也都不能倖免。”

“許多參加海戰的戰船,都時而用我們村莊作為港口進行補給,大一點的船隊看不上我們,小一點的卻總喜歡進來燒殺劫掠……也正是因此,我對於大陸上的所有人,都沒有什麼真正的好感,這也是後來我進入暗影殺手組織之後,能夠如此心狠手辣的原因之一。”

安妮低著頭,講得非常認真,可以看出她並不沉醉於這樣的回憶,甚至帶著一絲隱隱的痛苦。羅伊心中隱隱有些感動,要知道在一個敵人面前如此敞開心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把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這至少證明了,櫻對自己已經沒有太大的敵意。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自從離開精靈之森之後,一切都已經足夠混亂了——毫無徵兆的和綠山傭兵團的月影冒險小隊鬥技,泰比冒險小隊在一旁的虎視眈眈

,狡猾的埃爾達同盟商會會長老弗蘭克與自己的奇怪約定,那些在黑暗中時刻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出現的拉攏自己的神秘勢力暗裔。

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得復雜而亂糟糟的,本來就很難理清頭緒,如果再加上一個執著的要擊殺自己的殺手,那可不是什麼值得享受的事情。好在現在看來,方才自己下意識的拼命去救這個暗影殺手,並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這個女殺手和安妮一樣,看起來本質並不壞。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羅伊的興趣被鉤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後來,在那一天,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櫻緩緩開口道,她的眉毛緊緊皺起,雖然周圍的環境非常酷熱,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彷彿遭遇到了巨大的寒冷:“那天……我並不願意回憶,但是卻永遠也無法忘記。一支奇怪的船隊來到了我們的村莊,他們的船隻與其他大多數普通的木船不同,似乎很大一部分是用金屬製成,強度和牢固性都非常驚人,當然體積也大的可怕。村裡許多人都是航海的行家裡手,第一次見到這麼宏偉的鋼鐵戰艦,自然是傾巢出動出來圍觀。”

“然而,誰也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從這幾艘船隻的內部,卻突然湧出了大量武裝到牙齒的、全副精良裝備的騎士與戰士!他們明顯是戰鬥力強大的某個國家軍隊的兵團,大量湧出之後,竟然毫無徵兆地,對圍觀的所有村民,展開了毫不留情的瘋狂屠殺!”

“這一場殺戮持續了很久很久,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目的顯得簡單明確、顯然有著周密的計劃——就是要把我們這個小小島嶼上的小小種族,全部都不留情面的斬殺殆盡!這是一場對於生命的饕餮滅絕,猝不及防的村裡人幾乎全部喪命!他們並不滿足,順勢燒掉了所有的建築,毀滅了村莊中的一切……”

“豈有此理!”羅伊只是聽著,就感到憤怒異常,心中的怒火不由自主地燃燒起來,思考了片刻,開口問道:“這種罪行簡直是滔天的惡行!必將遭受到最大的報應!你可曾注意到,他們有什麼特殊的旗幟或者特徵沒有?”

“當然有……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櫻緊緊握住拳頭,狠狠地說道:“他們的旗幟是一面純黑旗幟上的血紅十字架!這一點絕對不會有錯,只是他們的士兵都穿著厚厚的鋼甲和鋼盔,根本辨不出本來面容……”

羅伊微微一愣,心中“咯噔”一聲猛地跳了一下。因為在之前艾露恩和他坦白一切的時候,他從艾露恩口中得知,由“白髮魔”比爾·馮爵士帶領的那支滅絕了瓦爾休倫族的蘭尼斯特軍隊,所擁有的旗幟正是一面黑色背景上的血紅十字!

這是一支由比爾·馮爵士等人率領的、滅絕掉蘭尼斯特周圍具備威脅的小種族的殘忍軍隊,難道也是他們,滅絕了櫻和安妮所在的村莊?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有什麼樣的驅使和利益隱藏在後面?

當然羅伊並不會傻到開口說出來,只是心中在飛快的思索著,他的異常沒有逃脫掉櫻敏銳的觀察,櫻看出了羅伊的震驚和訝異,連忙開口問道:“怎麼,你知道他們的來歷?”

羅伊微微一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怎麼會,怎麼會,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好奇,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呢?”

櫻的眼神一黯,淡淡說道:“我記得很清楚,那正是十二年前發生的事情,那時候我還很小,安妮更是一個幾乎沒有記憶的小孩子。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如果你知道什麼,請一定要告訴我!要知道我自從加入了暗影之後,曾經多次去調查也沒有結果。暗影本來就是情報的集中地點,再隱秘的歷史往往也無法逃脫他們的密函年鑑,但是那樣一支龐大的軍隊,在其中竟然沒有任何記載和記錄,實在是讓我難以理解。”

“是啊,是啊,真的是難以理解……”羅伊反反覆覆地說道,腦海中卻在思索著自己的疑問:“自己的祖國蘭尼斯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這個國家的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野心和動力?從自己所瞭解到的事情來看,在一百五十年前,他們卸磨殺驢,除掉了為自己國家的擴張立下奇功的‘魔武師’種族,只有諾拉憑著高超的死靈法術儲存了自己柴靈魂得以倖存;而就在十二年前(從艾露恩和櫻的敘述來看,他們的種族被滅絕時間都是十二年前相同的時間段),比爾·馮爵士率領一個血紅十字的神秘戰隊,又連續掃蕩和滅絕了所有蘭尼斯特周邊的微小勢力。這種行動的隱密性和突然性都十分有保證,連帝國內部知道底細的人恐怕都不多,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行動、讓暗影這樣的組織都無法記錄——或者,明明知道,但不去記錄……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