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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支援

岩漿爆發過後、青色發黑山腳的一塊巖壁上,一個高挑窈窕的女子身影綽約而立,她身著墨色的綢緞服飾隨風飄舞,烏黑的馬尾辮柔順而富有光澤,雪白的臉上映著一絲酡紅。她的神態看上去有些嬌羞,然而更多的則是一種迷茫和不知所措。

帶著硫磺和硝煙味道的空氣中,她的眼神沒有焦距的望向前方,許久許久靜默不語、一動不動,彷彿再大的事情也驚動不了她沉靜的內心。

“櫻姐姐……我……來了。”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略帶遲疑的清脆聲音,那是安妮的聲音,是她一直所熟悉的、想要保護的小女孩的聲音。

櫻慢慢地回過頭來,這裡是她與安妮在逃入山熊洞穴前就約定好的匯合位置,暗影殺手要為任何情況都做好應對的準備,所以兩人早已經商量好,在經歷過了噴發過後,這裡就是她們相遇的地點,先到的人會一直等待另一個——直到再也無法尋到對方生存的氣息。

現在安妮平安與她相遇,對於櫻來說本來應該是一件開心的值得慶幸的事情。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亂糟糟的如同一團亂麻,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應該做些什麼。

至於原因,可能很簡單,但是又很難一下說的清楚——櫻知道安妮是喜歡羅伊的,然而她自己卻和羅伊發生了那樣的關係,難免會覺得有些愧對安妮。並且羅伊本來是她們應該暗殺掉的物件,自己卻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在她率先醒來的時候,羅伊還處於昏迷的沉睡之中,當時她只要把自己鋒利的匕首向前一送,暗殺任務就會圓滿完成,但她的心中卻猶豫了許久,都沒有最終下定決心。

那是一種非常復雜的感覺,櫻本來是一個果敢、剛毅、行動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出色殺手,便是在暗殺者的天堂暗影裡,她都可以排在前三十位的精英位置。可就是面對這個羅伊,從一開始她的感覺就有些不對,到方才的事情莫名其妙殺生之後,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混沌之中。

櫻知道自己是受到黑暗元素的影響過多,所以在那催動人心的慾望氣息之下,才失控地淪陷了。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藉口,否則並不能解釋為什麼她清醒過來之後,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對羅伊下殺手——而且恐怕永遠也無法再狠下殺手。也正是因此,她心中顯得憋悶、焦躁而憤怒,還摻雜著對於安妮的一種淡淡的愧疚和歉意。

“櫻姐姐……你……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安妮小心翼翼地問道,她本能地感覺到,今天此時此刻的櫻與其他時間不同,雖然樣貌還是一樣美麗,身材還是一樣苗條高挑,但整個人所散發出的氣質卻完全不一樣。

自從櫻和安妮從眾多孤兒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暗影中的殺手之後,櫻就一直是一副板著的面孔,安妮知道這個老成持重的姐姐揹負了許許多多、所以一直對她又是敬重、又是微微的害怕。

櫻對安妮的要求一直非常嚴格——櫻總是告訴她,要時刻注意觀察周圍的情形,要時刻保持緊張的情緒,既然已經成為了一個殺手,就要遵循殺手的準則,做一個不被任何事情影響、沒有心事的、沒有感情的、無所畏懼之人。

安妮知道這非常難,畢竟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但櫻姐姐卻一直做的非常好,櫻並沒有比她大上幾歲,為人處事卻完全的不同——絕對的冷酷、無情、不被任何凡俗情緒所困擾、時刻保持冷靜和清醒的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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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就在這個時候,她面前的櫻姐姐,卻與記憶中櫻的所有畫面都無法吻合——她白皙而美麗的臉上充滿了無盡的困惑和遲疑,漆黑的瞳孔似乎是在望著安妮,卻又好像看向了極遠的遠方。往日的果敢和靈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呆滯和懷疑的神情……

“你問什麼……啊,我,我沒有事,沒有事。”櫻足足過了半天,才意識到安妮在問自己好不好,儘管傻子都看出來她不太好,卻還是違心地回答道——因為這時候她也只能這樣做,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要怎麼回答呢?難道直接對安妮說,自己和羅伊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並且再也沒有辦法對他下殺手了?

“唔……那就好。櫻姐姐,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呢?”安妮松了一口氣,接著問道。實際上,安妮也並非傻子,她看出了櫻姐姐有些不對的地方,但是具體是怎麼一回事情,她卻根本沒有心情去過多的思考和考慮——因為,她自己的心裡也十分慌亂。

如果不是櫻本人已經方寸大亂,注意不到其他事情,否則憑藉她出色的觀察力,必然能夠看出安妮現在跟自己一樣,明顯是在隱瞞著什麼事情。

安妮嬌小但結實的身體不停輕輕抖動著,精緻的小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她的目光根本不敢與櫻姐姐直視,呼吸略顯

凌亂而粗重。最重要的是,這個小小的暗影殺手身上,意外地布上了一層淡淡的黑霧。

這是一層十分稀薄的、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看清的迷霧,就好像一層極薄極細的蜘蛛網一樣,完美地把安妮嬌小的身軀籠罩在其中。如果是羅伊在此,他必定會十分驚訝——這種淡淡的護體黑氣,正是諾拉交給他的第一課“魔力之刃”的初步運用,掌握了就代表已經在死靈魔法的世界裡,走出了初級的第一步。

也算是世事難料、又十分湊巧,兩個人之間這時候互相都有想要隱瞞的秘密,因此反而沒能發現對方明顯的不對勁——安妮從暗裔中病怏怏的死靈法師暗雲大師那裡,得到了死靈魔法和知識的真傳,櫻則與羅伊打破了那層親密的界限,芳心亂如一團糾結的麻繩。

誰又能知道,正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此後許許多多的事情的走勢呢?又有誰能料到,這一天正是未來許多愛恨情仇的導火索以及開端?起碼在現在來說,櫻和安妮就沒有意識到方才發生的事情,會對她們的命運產生多麼大的影響。櫻的眉頭微微皺起,想要斟酌些語句回答安妮的問題。

“現在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實際上櫻的心裡也沒有答案。本來她們兩人應該趁熱打鐵,趁著場面的混亂和羅伊一方人力量的消耗、迅速跟上去擊殺目標,但兩個人的心裡,卻都隱隱約約不想這樣做——安妮是想儘快安靜下來,找個地方消化掉剛剛從暗雲大師那裡學來的東西,櫻則是對羅伊有了一種全新的複雜感覺……根本沒有辦法下手。

“嗡嗡……嗡嗡……”一陣奇異的嗡鳴聲,開始激盪在櫻的腰間。她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地從口袋裡摸出了那片奇異的鏡片似的圓盤。

安妮心中一凜,同位暗影中的殺手,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正是殺手們和暗影總部取得聯絡的追蹤鏡。屬於安妮自己的那一枚追蹤鏡,已經在上一次任務失敗之後,被遠端力量自動摧毀打碎了——那也是總部派來新的殺手,取代她進行任務的訊號。

一圈圈渦輪狀的光波紋路在追蹤鏡上忽隱忽現,追蹤鏡的鏡片開始升騰和擴散,隨後變成了一個更大的紅色光環。光環的最中央,是一層層類似於液體的水波狀液體,液體中間彷彿是被一顆石子投入了湖面一樣,先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點,隨後則是一圈圈擴散的波紋……

最終,波紋“忽”的一下全部在鏡片中央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黑色衣衫、頭部都被面紗遮住、但是滿頭銀髮的老人身影——暗影殺手組織直接聯絡殺手的高層。低沉、嘶啞、冰冷而不帶感情的詢問從鏡片中央傳來,就好像是幾個世紀以外遙遠的時空中一般:“暗影第二十九號殺手,你的任務期限已經過了一個月,現在情況如何?你已經太長時間沒與總部聯絡,我需要知道情況,是否已經暗殺成功?”

櫻的臉色一黯,嬌嫩的面龐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她知道這種任務期限過期的催促和懲罰意味著什麼。本來在櫻的意識裡,這種情形在她身上是絕對不會出現的——但是羅伊,偏偏就讓一切不可能都變成了事實。

“報告……任務……失敗了。剛剛又失敗了一次,這一個月中我多次嘗試,還是沒能暗殺目標。”櫻思考了片刻,終於還是實事求是地答道。她知道“暗影”的消息靈通程度,如果是有所隱瞞,那麼或許一時可以解燃眉之急,最終被發現之後,卻一定會引來組織最殘忍和狠毒的打擊和報復。

“什麼?失敗?”追蹤鏡中的暗影殺手組織高層的語氣中,明顯帶上了十足的佈滿和憤怒,沉吟片刻,怒氣衝衝地爆發怒道:“實在是難以想象!難以理解!暗影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廢物?要知道目標只是一個略高於初級難度的目標!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初級魔法師少年!你們呢?一開始是第五十六號殺手,隨後是第二十九號殺手,竟然紛紛失敗,聯合起來也是失敗,這是想把我們‘暗影’的臉丟在哪裡呢?要知道委託人可是蘭尼斯特中的得寵最強勢貴族……”

“事已至此,暗影第二十九號殺手櫻,甘願接受一切責罰。”櫻緩緩低下了頭,她知道對組織解釋什麼都沒有用,失敗就是失敗。也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下定決心去擊殺羅伊,所以甚至是在請求著懲罰——或許那才是一種解脫。

追蹤鏡中的老人沉默了片刻,無聲的沉默持續了許久許久,岩漿流淌的嘩嘩聲都可以聽得十分清晰,過了半晌,老人才突然打了個響指。

一個不算高大的普通人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這位暗影高層對那人影淡淡的說道:“暗影第十一號殺手。你去繼續這個任務,務必要直接一次完成,擊殺目標羅伊。至於兩個失敗的殺手二十九號和五十六號,性命和生殺大權就全部交給你了。”

“遵命……”一個機械而麻木的聲音緩緩答道,然後馬上就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滋滋……”一陣陣電流聲想起,紅色液體中的畫面變成了一團全黑,然後徹底熄滅。“砰”的一聲,屬於櫻的這枚追蹤鏡在隨後就突然爆裂開來,變成了一堆破爛的玻璃碎片。

“櫻姐姐……我們,要逃命嗎?”安妮張大了小嘴,小心翼翼第問道。她似乎已經能夠窺見兩人的結局,因為一般的暗影殺手任務失敗,需要更高階來援助的時候,高階殺手到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行把失敗殺手清除掉。像櫻來援助安妮,留得她性命的例子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不,我留在這裡,否則無法交代。”櫻低聲說道。她只覺一陣疲憊和無奈,輕輕坐在了地下,不顧那還隱約流淌而過的細小的岩漿小溪:“一切的後果由我來承擔,安妮,你可以先行逃命,他們不會追你,因為第二次任務失敗的責任,都已經在我了。”

櫻的話語真摯而沒有做做,因為這也是她現在的真實想法——既然被羅伊觸動了心中的那份沉睡的感情區域,就意味著她已經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殺手了,與其如此從今以後備受思念羅伊的煎熬,不如直接死掉的好……

“不,我來陪你。”安妮毫不猶豫第答道:“在我小的時候,你都從來沒有拋棄過我。”

安妮想起了櫻姐姐一直保護和照顧她的情形,沒有遲疑的做出了反應。實際上,她也並不想要出去逃命——此時此刻,她只想坐在原地冥想沉思,把暗雲大師的所有傳授都一一咀嚼消化。

“好吧,那我們一起接受命運的審判。”櫻淡淡的說道。她知道一切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只能等待奇蹟的發生。於是,兩個身穿墨色綢緞的孤單、窈窕身形,就在火紅色的背景裡靜默不動地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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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羅伊有些氣喘吁吁地向山峰上繼續攀爬著,越是來到臨近了山頂的地方,弧度和陡坡也就越大,他體力的消耗就愈加超支的明顯。

羅伊努力想把一切雜念排除出腦海,但是那鮮活記憶中發生的事情,櫻雪白而柔膩的肌膚……卻都如此深刻的刻印在他的腦海裡,讓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

“呵呵呵……少年人,你怎麼了,體力這麼差,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一個蒼老而精神矍鑠的聲音突然在羅伊背後響起,他一個激靈,飛快的轉過身去,卻根本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羅伊心中怦怦直跳,因為儘管是他剛才在思索和暗影殺手櫻發生的糊塗事,降低了靈覺的敏銳程度,但能讓他如此驚慌失措的,也不過是白鹿傭兵團的泰德等寥寥數個強者樣的存在。

“喂喂,別看過頭了,我老人家在下面。”羅伊這才法訣,那聲音並非是絕對來自己背後的區域——準確的說,是出自己腳踝的旁邊才對。他飛快的低下了頭,果然看見了那個神采奕奕的小老頭——矮人巴尼的身影。

儘管滿地都是堆積的高高的火山灰,還有髒亂的灰塵,可矮人巴尼的全身卻一塵不染,也不知道他是跑到哪裡,躲避了剛才驚人的火山噴發。

“巴尼大師……您怎麼找到我的?”羅伊有些驚訝的問道,一邊說著,一邊有意加快了腳下的速度。令他驚訝的是,矮人巴尼絲毫沒有落後,而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輕鬆跟隨著他的腳步,滿臉都是興奮的紅光。

“找到你嘛……嘿嘿,那還不容易,簡單的很。”矮人巴尼一邊說著,一邊壞笑著上下打量著羅伊,直把他看得心中發毛。

“哼,裝神弄鬼。”羅伊冷哼一聲,此刻他已經可以確定,這矮人巴尼絕對並非手無縛雞之力,而是一個頗具本領的高人,但為什麼在自己一方遭遇危險、遇到暗影暗殺的時候並不出手幫忙呢?甚至火山噴發的時刻,也沒有挺身而出給少年們一些提示,而是自己率先跑沒了蹤影。

“嘖嘖……少年人不要亂發脾氣嘛……哎呦,對,對,說是少年人已經不太準確了,你已經不是個男孩,而是個男人了……”矮人巴尼悠哉悠哉的隨意跟著羅伊的腳步,神秘兮兮地對他眨眼笑道。

“你你你……你說什麼??”羅伊大吃一驚,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這個小老頭怎麼知道自己的秘密,難道窺見了剛才他和櫻的事?……

“噓……”矮人巴尼哈哈大笑一聲,搖頭晃腦地說道:“小家夥不要著急,老人家我可是守口如瓶的不會亂說。啊呀,你看,你看,山頂就在上方了,你的同伴都已經在等你了哦,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