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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分曉

一邊是不知來歷深淺的面具客,一邊是久負盛名的靜女宗大弟子。選拔會下試的揭幕戰,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立身擂臺上,為逐漸當頭的陽光照射,那面具客雕花面具的紋路筆觸觀之甚是精巧細緻。路行雲看得清楚,上面繪著的其實並非早前以為的鬼臉,其實是另一張人臉,只是由於輪廓以粗毫勾勒、空隙間顏料又多填彩色,是以顯得花哨詭異。可只要仔細看就不難發覺,面具描繪的圖案絕不是簡簡單單隨手畫就,應該是給人精心製作而成。

臨戰在即的桑曲姝可沒有那麼多閒情逸致觀摩面具的色澤圖形,她臉色肅殺緊繃如貼金箔,仔仔細細打量了面具客全身上下,半晌瞧不出端倪,於是出聲喝問:“棲隱湖靜女宗桑曲姝敢請閣下如何稱呼?”

那面具客動動腦袋,似乎要說話,可最後僅僅點了點頭,別無聲響,繼而用手點了點自己臉上的面具,那意思彷彿在說“我就叫面具客”。

“閣下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嗎?”桑曲姝對面具客的無禮甚感惱火,牙關微咬。

她身在靜女宗這麼多年,但凡與外人交往,對方無一不是畢恭畢敬。哪怕拜訪名重天下的青光寺,寺內上到主持、下到弟子亦口口聲聲呼以“女俠”尊稱,像眼前的面具客這般拿大之人當真見所未見。除非面具客是個啞巴,尚且情有可原,但桑曲姝認定,對方只是故意不說話罷了。

“既然閣下不肯動嘴,那就直接切入正題,直接動手吧!”桑曲姝沉著臉,伸手拔劍,可是拔到一半,目之所至,那面具客竟呆呆站在原地垂手不動,絲毫沒有去碰腰間佩劍的意思,不禁驚怒交加,“閣下與我比試,難道連劍也不願出嗎?”

那面具客搖了搖頭,圍觀眾人一時譁然,不少人交頭接耳道:“我看這面具客是在裝腔作勢,他抽到了靜女宗桑女俠,自知裝不下去了,索性放棄,一了百了。”

桑曲姝的本領名震江湖,多傳她為靜女宗宗主霧林居士之下第一人,有著足以戰勝八宗師範的實力。

有人不同意,反駁道:“人家可能真有那本事也未可知!”

議論聲嗡嗡切切,桑曲姝聽在耳中,粉白敷就的臉都不由自主透出紅來。身後不遠,同門師妹楊稚懷提醒道:“師姐,切莫受那怪人故布疑陣的影響。興許這人就是專練拳腳功夫,佩把劍不過掩人耳目,為的就是讓你鬆懈好攻你不備!”

桑曲姝一身傲氣,本來惱怒,聽了這話反而尋思:“我靜女宗技法同樣包括拳術,與劍術並稱於江湖。且不管這面具客是不是真的不會用劍,他赤手空拳上陣,我卻依仗兵器銳利,未免有失宗門風度。”再想,“不如先與他過過拳腳,他若敵不過出劍,我亦可順勢出劍。”心中所想,半點都沒有自己拳術輸於對方的可能。

如此定計,她便也將手收回來,故意大聲說話,以便臺下圍觀者都聽得清晰:“閣下不用劍,我靜女宗更不會仗劍欺人。要比拳腳,一樣無礙!”說罷,左腿前跨,右手一撩裙襬,瞬時自她周身盪出一圈淡赤之氣,裹挾著灰塵,瀰漫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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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桑曲姝擺出的正為靜女宗最著名的拳劍通用的架勢“華袞拂塵”,所謂“華袞拂起處沾塵者非死即傷”,灰塵全都由元氣激起,暗含挫髒震腑之威力,柔中帶剛,可將近身冒犯者抗拒於數尺之外。

仰觀著的甄少遙斜眼看向司馬輕,見他嘴角仍自帶著微笑,暗罵:“真不要臉!”

桑曲姝使出來的架勢氣勢磅礴,掀起氣塵的範圍幾乎蔓延到了擂臺外,有些圍觀者靠得太近,為勁風逼迫,縱然以袖掩面,雙腿還是不聽使喚連連後退,直到給旁人扶穩方才止步,虛驚一場。

可更讓人驚歎的,則是桑曲姝那淡赤的氣塵顏色。習武之人,在化氣期會先後遭遇兩大瓶頸,一為飛瀑階之後的清潭階,一為化氣期最後一階段懸湖階。

飛瀑階元氣雖然迅猛增長,但因為收納範圍太廣、收納速率太快,進到丹田後不免存在雜垢。正如雕塑,大刀闊斧之後必須得接著細細雕琢,否則一再忽視,若雜垢錯漏過多,往後大量調動元氣時,容易走火入魔或是氣足而力弱。

所以江湖中高手大部分都會停留在飛瀑階後的清潭階,細細清理元氣,儘量使之純淨,有的甚至將花費數十年時光。這也是許多沒有名師指點,只靠自身遠超常人的毅力與智慧的野路子能夠達到的頂點。

如果能從清潭階解脫,接著會進入奔河階,這是一個相對平穩的階段,與飛瀑階類似主要集中精力吸納元氣充實丹田,但相較於飛瀑直下滾滾爆裂的境界,此階段會安穩平靜許多,對元氣的汲取量不減但質更勝。

奔河階過了,接踵而至便是堪稱“截斷天下一半英豪修練道路”的懸湖階。此階段的練氣者在走脈方面已經沒有更多的追求,轉而將精力放到了丹田上。更關注

如何有效利用元氣與招式的配合協調。會力圖將丹田之氣如湖水懸空,以建瓴之勢反流周身,給招式助力的同時完成走脈。

如此,則元氣不再完全依賴丹田貯存,源源不絕,深厚無比。此乃勤能補拙的極限階段,若是天資不足者,窮盡一生也無法進一步突破,不過即便不突破,到達此階段的練氣者也基本可稱為武林宗師級別人物。涉足此階段的劍客,劍氣會慢慢演變成赤色。

故而即便桑曲姝的劍氣赤色較淡,屬於懸湖階初段,但在場二百餘位選手能比肩她的已經屈指可數。

“姜還是老的辣。”趙侯弘喟嘆,“桑女俠受霧林居士親傳衣缽,人言勝過八宗的師範。我本還將信將疑,到底耳聞不如目見,懸湖階......嘿嘿,都快到八宗次席水準了。”

路行雲其實曉得桑曲姝武功超凡,此時親眼目睹,當然印象更加深刻,不由咋舌暗想:“所幸那日京城外定淳師父為我出面,否則以桑女俠的暴烈性情、雷霆手段,我今日能否安然無恙站在這裡還兩說......”

回看擂臺,氣塵散盡,那面具客依舊穩立原地,巋然不動。

“好!”

只看那面具客硬受“華袞拂塵”而無半分動搖的功夫,認為他虛張聲勢的猜測不攻自破。此時人人都覺得將有一場精彩紛呈的大戰將要上演,無不歡呼雷動,使勁叫好鼓譟著慫恿二人相鬥。

桑曲姝見那面具客兀自呆立,時下已不敢再大意,口道:“閣下當心!”說話間兔起鶻落,迅速躍過相隔十餘尺的距離,當頭一掌,抓向那雕花面具,“閣下不肯主動現出真面目,就讓我來代勞!”去勢極猛,夾帶勁風,那面具客尚未動作,臺下圍觀人群早身臨其境,“唔”的驚呼出來。

當是時,桑曲姝劈掌將至,那面具客身軀忽如觸電般一顫,緊接著足尖輕轉,微微側身,在電光石火間讓開桑曲姝的攻勢。

臺下觀眾見狀,當即鬨然。他們震驚,不在那簡簡單單的側閃,而在這側閃時機拿捏之準、速度之快,著實令人歎為觀止。因為以桑曲姝身法之迅速,那面具客只要再遲分毫,決然護不住自己的雕花面具,在大庭廣眾之下露相必也在所難免。

桑曲姝的掌刀貼著面具客的斗篷邊沿滑下,她卻不等招式用老,憑藉這極其柔韌的腰肢在空中強自扭轉,另一只手旋踵再度撩向面具客的正面:“別想走!”

那面具客不疾不徐,往後翻個小小的跟頭,順勢一踢,將桑曲姝的手別過去。桑曲姝兩招失利,架勢晃動不穩,原待稍稍凝神聚氣,豈知那面具客似乎不需要呼吸換氣也似,如鬼魅般的斗篷翻動,從中陡起一拳,迎著桑曲姝門戶打來。

桑曲姝自謂身平遭遇強敵無數,可從未想今日這般早早就丟失了節奏,對方顯然經驗老道,覷準了她調整的空隙,猛下兇招。火燒眉毛顧眼前,桑曲姝暗呼一聲,放棄聚氣,憑著胸中僅剩的一口殘氣雙掌齊抵,結結實實擋住了面具客這一拳。

“砰!”

兩人元氣拼搏,同時後退。不盡相同的是,桑曲姝腳步紊亂,如有趔趄,而那面具客則輕飄飄退立一尺外,四平八穩。

一股噁心湧到桑曲姝喉頭,她急忙運氣將之深深壓下去,心中慼慼。對方剛才這一拳蘊勁如山,自己全力招架正好,卻依然衝蕩了丹田,幾乎散功。

這一招,她認識。

“閣下......閣下是我師宗的?”桑曲姝勉強定氣,質問道,“這一手的‘震海斷江拳’,沒有宗門正道指點,絕對使不出此等威力......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回過神來的臺下圍觀者這時同樣有看出端倪的得意道:“我就說,這面具客只要出招,就得現形。沒有十幾二十年的修為,誰能將我師宗絕技‘震海斷江拳’練就如此地步?”

人群中也有幾名武威郡我師宗的弟子,他們全都面目鐵青,不置可否。

臺上臺下無不驚疑,而那面具客面朝桑曲姝,照舊僅僅指了指自己的雕花面具。

“放肆!”

桑曲姝登時感覺自己遭受了嘲弄,大怒之下神情扭曲,復飛身搶攻,招招奪命,早沒了最開始還存有的些許試探與客氣。可她攻勢雖猛,都被那面具客有條不紊一一化解。二人又過數十招,桑曲姝漸有疲意,心想:“這怪人拳腳功夫極佳,今日不出劍,磨下去對我不利!”想著,賣個破綻吸引那面具客來攻,趁機藉著閃避就要拔劍。可是那面具客看透了她心思般半途收招,回身再攻,連出幾掌,招招間不容髮。

桑曲姝急切之下咬緊牙關,冒著走火岔氣的危險,猛然提氣,再次將那“華袞拂塵”使將出來,意圖逼退咄咄逼人的面具客。

不出意外,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架勢的確替她爭取到了少許時間,她搶到空隙,連忙拔劍,結果這一次劍依然沒能

拔出來。

斜眼用餘光看,那面具客這時居然視“華袞拂塵”帶起的氣塵為無物,不聲不響飄然到了身前,順手捲起的袖口蘊含的內勁彷如一座鐵塔,鎮壓得她拔劍的手半點動彈不得。

“你、你怎麼會心傳宗的‘拒劍手’?”桑曲姝訝然失色,手勁一瀉千里。

不料就在此時,那面具客出人意料的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了句:“既然不拔劍就別拔劍了吧。”聲音嘶啞乾脆,果然不是真的啞巴。

圍觀者中,見識過“拒劍手”的亦不在少數。路行雲趁機調笑著對笑容盡失的司馬輕道:“司馬前輩,看到了嗎?你流派的武功,外人會的,也大有人在。”說完暗想:“看來這面具客的來歷還是難下定論。”

八宗規矩極嚴,若有人敢偷學其他流派的功夫,絕逃不過被廢盡武功逐出師門的下場。可見這面具客不可能是武威郡我師宗中人。

對方既非武威郡我師宗出身,或許也非昔日江夏郡心傳宗出身,可這兩派武學卻使得出神入化,桑曲姝摸不透他底細又連連受挫,方寸已亂,急喘著放棄拔劍,只想抽身而退,暫時穩住心神。

可那面具客無比老道,桑曲姝從內而外一絲半點的細微變化他全都洞若觀火,只聽他輕道一聲:“桑女俠,得罪了。”拳隨話出,不給桑曲姝半點反應的機會。

桑曲姝雖說勢蹙,畢竟功底深厚,自保之力還是有的。然而她招架之勢才起,眼看面具客拳風,登時怔然。

這一瞬間,密密匝匝擠在擂臺四側的圍觀者眼睜睜見證了桑曲姝身軀驟然僵硬,毫無抵抗著給面具客當胸一拳,打飛數尺之外,斜斜摔落擂臺。

楊稚懷與崔期頤二人急搶上去將桑曲姝扶住,只見桑曲姝仰面朝天,雙目瞪得銅鈴般大,竟是愣住了。

“師姐!”崔期頤眼帶淚珠,扭頭一拔劍縱身上臺,平指那面具客,“仙隱湖靜女宗崔期頤請閣下指教!”劍芒森森,淡金劍氣和主人的心情相若,翻騰躍動。“崔姑娘小心!”

臺邊再起一身影,晃到崔期頤身邊,張開雙臂護在她前方,卻是一臉毅然的李幼安。

那面具客不為所動,腳下生根般站在擂臺中央。圍觀者好些大聲起鬨,希望雙方再戰。正當崔、李將欲夾攻那面具客時,上空陰影籠蓋,數丈高的望樓上有人當頭躍下,緩緩平落至那面具客的身畔。

“尉遲堂主。”李幼安見狀,拱手行禮,回眼一瞥,攢動的人群中,姚仲襄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尉遲浮屠不看任何人,目光直視遠方依稀可見的宮殿簷拱,聲滾如雷:“比試有規定,一場勝敗不得由旁人滋擾,否則即刻免除滋擾者參比資格,逐出宮去。”又道,“念及此為首例,朝廷寬容博大,不予追究,三位速速下臺,不得再逗留片刻。否則我尉遲浮屠及一眾堂徒不得不失禮了。”氣正顏肅,透露出一股不容辯解的威嚴。

李幼安再猖狂,也不敢在宮城禁地當著尉遲浮屠的面撒野,可是身後崔期頤因為憤怒快喘的氣息聲真真切切,暗自尋思:“尉遲浮屠武功深不可測,有他周全那面具客,合我與崔姑娘二人之力估計也難佔便宜。況且驚擾了會場法度,必然逃不過剝奪比試資格的懲罰。”接著轉念,“若是現在下去,將崔姑娘一個人丟在臺上,崔姑娘必然深深怨我,今後再想接近崔姑娘只怕千難萬難。”頓時天人交戰,陷入進退兩難,不禁開始後悔一時頭腦發熱跳上擂臺的冒失舉動了。

尚在為難,忽聽楊稚懷高呼道:“師妹,下來吧,大師姐沒事。”轉過身,崔期頤紅著眼,喚道:“大師姐沒事嗎?”

桑曲姝當下已經順平了褶皺的素裙,氣定神閒道:“期頤,你下來吧,別亂了規矩。”

崔期頤應一聲,視李幼安及尉遲浮屠為無物般,飄然落地,抱著桑曲姝:“大師姐,我還道你、你......”

桑曲姝撫著她頭髮安慰道:“傻孩子,對方沒下狠手。”

崔期頤抬起紅通通的眼睛:“可師姐最後那一招,明明中途僵住了,難道不是那面具客暗中使了什麼詭計?”

桑曲姝朝那面具客看看,轉而嘆口氣道:“沒有,那時候,是我自己疏忽了......這裡人多口雜,等回去客棧再說。”

靜女宗宗門三姐妹自顧自敘聊,李幼安突然間在睽睽眾目下單獨一人面對尉遲浮屠與面具客,頓時好生尷尬。

尉遲浮屠冷冷道:“怎麼?李少主迫不及待想上臺表現,與尉遲切磋一二?”

“沒有,沒有!”李幼安忙不迭解釋,一吐舌頭,匆匆溜了。

李幼安走後,那面具客向尉遲浮屠躬身行一禮,隨即也消失在了人群中。擂臺廓清,尉遲浮屠面緊似鐵:“請各位記住,我尉遲浮屠總會出現在最該出現的地方。”說著,振聲而言,“下一場,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