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凝視著這個男人的眼睛。
或許是不相信這個老家夥會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如此講信用。
比起實現自己的承諾,他更覺得亞歷山大?布寧是有著什麼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會不惜生命代價往尹麗莎白宮跑來找到他們。
能讓商人連性命都不顧的東西……除了錢之外,路明非也想不到有什麼其它可以替代的物品了。
“我們做個交易。”零澹澹地說,“我帶你安全離開這裡,你幫我們進入禁區。”
布寧面露詫異地看著那張精美絕倫卻又冷若冰霜般的小臉。
這張臉的主人看上去連十八歲都不到,但她說的每句話無可反駁,你必須認真地聽認真地想,就好像真的是沙皇時代的皇女一樣。
可她又能怎麼做呢?
尹麗莎白宮那些僱傭兵出身的管家和女僕們已經投降了。
作為國際僱傭兵,他們很遵守時間和合同約定。
合約寫明他們是來當管家和女僕的,他們就低眉順眼地為你倒酒開車。
合約說明情況緊急要堅守十五分鍾,他們就算冒著生命危險也會守夠十五分鍾,但是多一秒種都不行。
十五分鍾一到,沒有任何的猶豫,他們同時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高舉雙手。
畢竟他們的對手不是拿著冷兵器胡亂揮舞的原始人,而是堂堂正正的俄羅斯格魯烏特種部隊。
只要他們在莫斯科市區裡,軍隊就需要遵循《日內瓦公約》,不傷害任何放棄武裝的人。
路明非心裡微微一震,想起日本的那個雨夜,零來找他們的時候,膝蓋幾乎廢了,一路都是血。
這個女孩確有驚人的戰鬥天賦,能一個人做掉十幾名精英混血種,這是楚子航都難以做到的事情。
她的真實實力未必強到那種地步,但她就是靠著那種不要命的戰術,能夠忍受別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把自己當作一臺殺戮機器來使用。
想到她又要冒著風險殺出一條血路,路明非低聲道:“還是我去吧,我去更有把握一點。”
零豎起手掌捂住他的最,湛藍色的童孔仍舊直視布寧的眼睛。
“布寧先生,你是個生意人。你希望能夠獲得沒有成本的買賣,可這個世界上其實不存在沒有成本的買賣,就像淘金的成本是人命。我很清楚,你不會輕易為我們開啟進入禁區的通道,那是你的大買賣。
而現在,你看看我們所處的困境,你的高層關係失效了,我的僱傭兵也都放棄了抵抗,包圍我們的還是國家最精銳的格魯烏特種部隊,你甚至無法用金錢賄賂他們,他們來自不同的部門,他們的眼睛盯著彼此,一旦有人膽敢背叛國家,那麼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戰友的子彈。
所以做選擇吧,選擇吧,是選擇自己帶著你的買賣一個人逃出生天獨享成果還是選擇能確保你平安離開的人。
當然,要保護你平安離開這裡,我會支付出巨大的代價,從生意學的角度上來說,我們這叫等價交換,我會用這個代價,去換取你那進入禁區的門票。”
零昂著腦袋,這時候她彷彿就真是羅曼諾夫家族的最後一位公主。
這是即將被炮火覆蓋的戰壕,她決定帶領禁衛軍做最後的衝鋒。
你不能質疑她,只能信任她能帶著你們衝出敵人的包圍。
布寧顯然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在短暫的權衡利弊之後,他立馬同意了零給出的選項,像個得令的將軍。
雖然那身皺巴巴的睡袍有些影響儀式感。
“成交,我盼望著尊敬的皇女殿下能凱旋歸來!”
……
幾分鐘後,一隊人走在長長的地下通道裡。
地下通道被挖掘得十分開闊,大概是設計之初建造者考慮到了用它逃跑的人身份尊貴的問題。
“皇女殿下,您欺騙了我對您的信任,家裡有逃生通道這也叫代價巨大麼?”
亞歷山大?布寧扼腕嘆息,他本以為交易達成之後零會拿出什麼壓箱底的重型武器或者一通電話打給俄羅斯的國務部,讓他們撤掉軍隊。
畢竟這些至少也算是符合“代價巨大”這四個字的描述了。
結果零帶他們來到自家地下室,開啟逃生通道的門說了聲請,關門之前還沒忘從冰箱裡拿兩瓶冰鎮礦泉水。
一切都朝著反方向偏離,他們這一眾跺跺腳就能影響整個俄羅斯的達官貴人們竟然像過街老鼠一般從逃生通道離開。
而且最關鍵的是零用這麼簡單的手段騙到了他的禁區門票!
布寧望了望濃眉大眼的小姑娘,直言感慨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原本尹麗莎白宮並沒有逃生通道,修建它花了很多錢,這也是代價,只不過我在很久之前就支付了這筆代價。”零面無表情。
逃生通道的末端是一扇鐵門,開啟鐵門後他們居然看到了鐵路。
路明非也不知這是莫斯科的哪條地下鐵路,他只是個莫斯科門外漢。
六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隧道裡,布寧從揹包裡摸出一個又一個手機,一邊撥打一邊罵娘。
終於又在幾小時之後,他們恢復到了衣冠楚楚的狀態,路明非擺脫了他那間印著hellokitty的浴袍,換了身幹淨利落的灰色西裝。
亞歷山大·布寧甚至在西裝外還披上了黑貂大衣,不再有尹麗莎白宮時的狼狽,轉而渾身上下充滿了暴發戶的氣息。
他們就像是外出考察的富豪們一樣,登上面前的豪華車廂。
透過車站的時候布寧出示了一份外交護照,並非他自己的名字,卻貼著他的照片。
檢票員沒有為難他,也沒有檢查他攜帶的幾十口大箱子。
這不是因為他長的帥或者是檢票員檢查不利,而是因為他在護照裡夾了厚厚的一疊大面額盧布。
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拒絕錢的誘惑。
他的護照包括路明非他們的新護照是在火車站外面做的。
做假護照的人直接開了一輛貨車來,車廂就是他的工棚,裡面能照相也能做防偽條,還有化妝師幫他們收拾得不太像本人。
不得不說,專業人士做假護照的功力就是不同尋常。
他們的護照不僅樣子基本跟真的一樣,並且聯網都能查到。
路明非暗嘆老家夥不愧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人物,能找到合作的朋友都比他們要多。
尤其是這節豪華車廂都是他的專屬。
在布寧之前,路明非還沒聽說過哪個人能有專屬車廂。
而布寧做到了,他沒有用火車票登車,而是直接走到月臺上跟人說把我的車廂拉出來。
不久之後一節造型復古的黑色車廂就被拉到了鐵軌的支線上。
雖然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還很落伍,但登車之後幾人就被它的豪華震驚了。
哪怕不看那些昂貴的傢俱和裝飾品以及胡桃木做成的地板,光是那能擋住炮彈直射的防彈車身就會讓人驚歎於這節車廂製作時的簡單粗暴。
想來這車廂也是布寧收藏的蘇聯時代的古董藏品。
當年領袖們便是乘著這樣的列車橫跨廣袤的國土上,享受著冰雪飄搖的北國風光。
布寧恢復了一點往日的肆無忌憚。
即使他的豪宅在幾個小時之前被格魯烏特種部隊攻佔了,但他現在坦蕩地登上自己的專屬車廂,去往西伯利亞。
他一路上都在打電話,他隨身帶著十幾部手機,漸漸地有人開始接他的電話了,他豪爽地大笑著和電話那頭的人聊天,沒有半點喪家之犬的模樣。
“我的幾個老朋友給了我點提示。”
打完電話後,布寧合上手機,把它丟在桌上和一排排的手機疊成貪吃蛇般的長條。
“有人向國防部密報我們竊取國家軍事機密,他們還認為我家和尹麗莎白宮裡藏著職業軍人和非法的重武器。”
“所以他們出動的是格魯烏特種部隊,而不是普通警察。”零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誣陷我們,他們目的是什麼?”老唐撓撓頭,沒想明白其中關鍵。
“不……不是誣告,如果他們搜查我家確實能發現很多沒有許可證的重武器,比如我開著跑路的那臺主戰坦克。而如你們所見,尹麗莎白宮也的確有很多非法僱傭兵,從這點上來說,皇女殿下和我都算不上什麼良民。”布寧嘆氣說。
路明非摸著下巴,很快理出了其中的思路。
“目的的話,或許是幕後那人也對西伯利亞北部的某些東西很感興趣,恰好那些東西又被我們所知曉。”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蘇恩曦。
這位裝作是零下屬女僕樣子的女人,才是他們團隊真正的核心計劃負責人。
蘇恩曦微不可聞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這裡不方便說。
路明非索性也就沒有繼續把這個話題講下去。
布寧憤憤地錘了下真皮沙發的扶手:“暫時我還沒能查出幕後黑手是誰,不過我一定會找到那家夥,然後把他千刀萬剮的。”
“整個莫斯科有幾節這樣的車廂?”路明非問。
“當然只有一節,這是我獨一無二的收藏品。”談到火車,布寧的神情又得意了不少。
“那我們乘坐這節車廂,像皇帝一樣出行,豈不是直接告訴那些人我們在這裡?”
“放一百個心吧,我親愛的朋友,我是個軍火商,你知道軍火商最大的合作伙伴是誰麼?”
布寧大笑,沒等路明非回答就繼續說道。
“是政府!我知道的秘密判一百次死刑都不夠,但就是因為我知道得太多,就一定會有人保我。
還有人接我的電話,就說明我的保護傘依舊有用,我是通緝物件,但那又能怎樣?
我的敵人想調動軍隊來抓我,同樣的,我的朋友們也會想辦法拖延,我們這種人如果死,一定是死在一顆神秘的子彈下,而不是被公開槍斃,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足夠挖出埋在西伯利亞的金礦了。”
“但你還不知道那個針對我們的人是誰,對麼?”路明非澹澹地說。
布寧笑容不禁收斂了幾分。
“就算你很自信,可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作為你的隊友我並不希望你這麼狂妄自大,明目張膽,即便你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安全地帶我們進入禁區。因為我們的敵人站在暗處,他們無時無刻不注意著我們的動作,也許是在火車站,也許是在禁區門前,總有我們防備疏鬆的時候,到時候第一個死得人會是你,布寧先生。”
路明非捏著茶壺,給每個杯中的水都倒到滿。
他以一股極為平靜的語氣敘說出這番話,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血淋漓的現實。
在場的這麼多人,除了亞歷山大?布寧,誰不是有點戰鬥力的小龍人。
真要遇到什麼危險他們顧不及左右的時候,常年養尊處優的布寧肯定是第一個嗝屁。
車廂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幾分鐘後,車廂微微震動,這是布寧的專車車廂被掛載在一列客運列車上了。
汽笛聲鳴響,窗外的景物倒流,列車正加速離開莫斯科。
和布寧說的一樣,沒有乘警進來檢查,也沒有全副武裝的軍人。
“好了,女士們先生們,不說那些掃興的話了,無論前方是懸崖還是斷壁,水都應該毫無猶疑地勇往直前。”
布寧端起茶杯,微笑道。
“現在在你們腳下滾動的是世界上最長的鐵路——西伯利亞大鐵路,這條鐵路的終點是符拉迪沃斯託克,沿路都是收過我錢的好兄弟,他們不會為難我們的。”
“但我們要去的是西伯利亞北部。”零說。
“皇女殿下,要穿越廣袤的西伯利亞我們可不能只靠一輛火車就直達終點,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在這條鐵路上,您就是絕對安全的。”
布寧哈哈大笑,起身告別。
但在包廂門關閉的瞬間,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從揹包裡摸出剩下最後一個一直沒開啟過的手機,撥通了手機裡儲存的唯一一個號碼。
“給我一顆地球靜止軌道上的間諜衛星,讓它始終懸在那片區域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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