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正是人熟睡的時候，萬籟俱寂，只有初夏的蟬鳴聲鼓譟著耳膜。
金子華脫下了白日的警服，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黑色運動裝，手裡拿著幾張照片給身側的男人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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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道：“經過我們的調查，今天這裡的兩個死者，四樓被斷頭的叫做黃遠瑚，三十五歲。”
“三樓摔死的是梅正濤，三十七歲。”
“他們兩個人和昨天早上死在希普酒店浴缸裡的包山是一夥的。三個人都是北莫城人，三天前盜走城北的墓，挖掉五座墳，盜走的財物都留在了酒店裡，已經被警局接手。”
“最開始接到包山死亡的案子時，我們都以為是分贓不均，謀財害命。直到今天早上看到黃遠瑚的屍體時，才感覺到不對。”
黃遠瑚是被‘人’硬生生揪掉頭而亡的，脖頸的脂肪參差不齊，呈現波浪紋的斷裂狀。
而梅正濤次日早上精神崩潰，慌張逃走的樣子，更是加深了金子華的猜測。
行兇的有可能不是人，而是鬼。
男人手裡拿著照片，聽著金子華的分析，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這年頭還敢盜墓……真是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別人。”
“不知者無畏。”金子華跟著感嘆了一句，又很快回到正題，“十一棟的人全部疏散開，都安置在招待所裡，周圍也拉了警戒線，不讓外人進去。”
荊帆點頭：“成，我知道了。你也走吧，面對厲鬼，你們這些普通人太危險了。”
金子華失落的點頭：“我明白的，荊隊，我在外面等你出來。”
他站在警戒線外面，目送著男人高大堅毅的背影，一步步的走向黑暗，冷冰冰的月光下，他的心也跟著縮緊。
若說刑警是個高危職業，那麼國家特殊部門就是高危中的高危。
二十二世紀初，地球的磁場發生變化，天災人禍如潮水般襲來，人們扛過了一波又一波後，卻發現最大的危險卻是人類死亡後所化作的厲鬼。
沒錯，鬼是真實存在的。
鬼是一種由執念而產生的特殊能量體，絕大多數的厲鬼沒有思想，沒有理智，只會一味的按照特定的情況去吞噬人類的靈魂，來壯大自己。
而觸發鬼殺人的動機什麼都有。
可能是擦肩而過、也可能是一件衣服的顏色、甚至是一個對視……當某件事觸發到了鬼的感知時，它就會毫不猶豫的上前，將其撕碎吞噬。
想要消滅厲鬼，一共有兩個方法。
第一種是完成它們的執念，簡而言之就是超度。
但這個太難了，都沒有理智、無法溝通的厲鬼，活人站在面前一不小心就會死，誰能知道它們的執念是什麼？
第二種則是破壞厲鬼的寄生物。
人類死亡化作厲鬼時，會選一樣東西當做自己的寄生物，就像是小雞呆在蛋殼裡一樣，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孵化。
寄生物就像是厲鬼的心臟，只要一擊必中，就會給對方造成致命打擊。
當然了，鬼也不會坐以待斃，一旦有人想破壞寄生物，厲鬼就會感知到人類，隨即發出進攻。
金子華只是個普通人，由於他是負責和特殊部門交接的刑警，對另一個世界稍微瞭解一些。
聽說特殊部門對厲鬼自有一套排名。
a.級厲鬼就能脫離寄生物，有著和活人一樣的智慧；而s級的厲鬼，更是擁有強大的鬼蜮，能將一個地區的人都拉進自己的鬼蜮裡殺死。
金子華不敢想象那有多強大。
相比之下，人類對付厲鬼的手段卻貧瘠的可怕，除了少部分擁有特殊血脈的返祖者以外，普通人類想消滅厲鬼，就只能成為‘厲鬼’。
被摧毀寄生物的厲鬼不會馬上消散，如果這時候它們侵入人類的身體，就會與活人形成一種詭異的活體寄生。
一個身體，兩個靈魂。
一個生者，一個死者。
隨著時間的推移，厲鬼會逐漸侵佔人類的靈魂，直到將活人徹底吞噬，想要阻止厲鬼，就必須去找另一個鬼，來消耗寄生鬼的陰氣，達到一種互相抵消的後果。
但是這個過程及其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命喪黃泉。
而剛剛進入小區的荊帆，就是一名被厲鬼寄生的特殊部門人員。
十一棟四號樓402室。
清理過的屋子裡還殘留著腥甜的血腥味，屋內的擺設很少，只有幾個大件，一眼就能望到頂。
明明是一米八的大個子，可走路如同貓般，輕盈無聲。
荊帆右側脖頸處的肉猙獰的扭動著，一顆腐爛的人頭若隱若現，它張大了嘴巴，想要去咬男人的臉，但是脖子不夠長，咬不到，便一直在做著無用功。
屋內還有陰氣，很淡。
這代表厲鬼曾經來過，但是已經走了。
想到金子華給自己的資料，荊帆二話不說，直奔三樓謝寧的屋子，剛剛走進去，他就被撲面而來的濃郁陰氣嚇了一跳。
難道是a.級厲鬼？
荊帆驚疑不定，心中有些退卻。
寄生在他體內的厲鬼僅僅是c級而已，b級的厲鬼他勉強還能應付一下，如果是a.級，那他今天過來完全是送菜。
遲疑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咬著牙往前面走。
不管如何，他至少要帶一些情報回去給隊友，稍微試探一下……見機不妙再逃跑，應該不會出事。
他內心的緊張影響到了體內的厲鬼，脖頸處多出來的那顆鬼頭已經完全實體化，顯得越發猙獰醜陋。
掃過客廳，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間門，房內的陰氣更重，但仍舊一個鬼影都沒見到。
荊帆心中奇怪，謹慎且快速的在屋子裡掃了一圈。
沒人、沒鬼、什麼都沒有。
他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梅正濤三人去挖墳，挖到了a.級厲鬼的墳墓，將對方帶到了身邊後相繼被殺。
解決完三人後，有智慧的a.級厲鬼自然不會像普通厲鬼一樣留在原地，而是直接離開。
在男人沒有看到的沙發縫隙裡，一枚染著鮮血的翡翠戒指，正散發出極淡的幽幽白光。
室內過濃的陰氣，遮蔽了男人的感知。
荊帆走出十一棟樓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等了三個多小時的金子華快步迎了上來，面帶喜悅：“荊隊，解決了嗎？”
“情況變複雜了。”荊帆搖頭。
金子華一怔：“怎麼了？”
“進去再說。”
兩個人坐上警車，荊帆將目前的情況簡短的說了一下：“……這個案件我會移交給上面，你這邊就當做內訌兇殺案結案，十一棟樓裡的人今天就讓他們回去吧，裡面不會有危險了。”
“我明白了。”
金子華眉間形成兩片深深的皺褶，憂慮的點頭。
謝寧一覺睡到天亮，或許是因為他內心對於第二人格的強烈排斥，昨晚對方並未出現搗亂他的生活。
而吃過早餐後，更是收到了警局的訊息，說兇手已經找到，住在招待所的人都能回去。
可謂是好事連連。
今天是週一，謝寧還有實習，只是這兩天手頭上的事太多，實在是抽不開手，他乾脆打電話過去請了個假。
編輯又來催稿，文稿一字未動。
謝寧心不在焉的戳著常用的ipad，拖拖拉拉到下午才開始趕稿子。
晚上七點多時，林文覺跑抱著枕頭和被子跑了過來，可憐巴巴道：“謝哥，我一個人不敢睡覺，今晚我能不能在你房間打地鋪？”
謝寧敲著鍵盤，手指細長，在燈光下瑩瑩如玉，潔白無瑕。
“不行，回你自己家。”
“謝哥，你不要這麼冷酷無情啊！昨天還叫人小甜甜，願意給人拍照，今天就翻臉無情，過分。”
矯揉造作的語氣，捏著嗓音的尖細男聲，嚇得謝寧差點兒把鍵盤拍在他臉上。
“你夠了，好好說話。”
“好的謝哥，明白了謝哥。”林文覺是打定主意要賴在這裡了，勉為其難道：“要不……我今晚睡沙發也成。”
謝寧無語：“你既然這麼害怕，就去開個房啊！”
“沒錢。”
“……”
林文覺弱唧唧道：“我本來不害怕的，畢竟兇手都找到了，我怕啥？可這不是手賤看了一下新聞和論壇麼，都說有鬼，我就滲的慌，現在天黑了，我也不敢下樓，那人就死……啊呸，那啥在樓道裡。”
謝寧朋友不多，林文覺算一個。
“只准住一晚。”他頭也不回道。
“？”林文覺大喜，“嗷！謝謝謝哥，那我去客廳鋪床，不打擾你碼字了。”
“等等。”
猶豫片刻，謝寧叫住他，在對方疑惑目光中，他艱難道：“今晚你在我房間打地鋪，反正也有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是有些在意昨天錄影裡中年男人扔東西的動作。
林文覺也在實習中，白天上班累了一天，他很快就睡著了。
謝寧的電腦桌正對著窗戶，白天時陽光明媚，暖風習習，到了晚上，被黑夜包裹的透明窗戶，就像是一個鏡子般，能夠照出室內人的模樣。
嗖！
似有一個白影飄過。
謝寧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又出現幻覺。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四十六分，時候不早了，他乾脆關掉電腦，去浴室洗漱，而某個白影，正跟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入浴室。
好香，好濃的陰氣。
吃了他，一個頂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