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都市 > 一捧玫瑰灰最新章節列表 > 第十一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十一章

“道年,等你從美國回來以後,我們就結婚。”

“道年,我想我們的婚禮,一定是整個長安市最轟動的婚禮。我要在那一天,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道年,上個星期去你家看望你的父母。你父親說,不希望你從商,他說自古商人多離別,等你回來後,便接他的位置,就讓你在長安市好好發展,免得你滿世界亂跑,怕你辜負我。道年,我覺得你父親真是可愛之極。”

“道年,還有一個星期,你就要回來了。聽說你父親拗不過你的心意,終於妥協了,安排你去銀行工作。雖然你不喜歡我關心你的工作,但作為你的未婚妻,我還想,長輩的決定終究是為了我們好。去銀行工作沒什麼不好,至少有我爸爸在那,不是嗎?”

……

謝道年翻看著這些信箋,嘴角露出輕蔑的冷笑,他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後掏出打火機,火苗竄起,瞬間將潔白的信紙吞噬,化成一縷青煙。

如今,這個在信裡心心念著他的女子早已成為了他的妻子,但卻換了另一副面孔,襯得這些情真意切的情書活脫脫成了笑話。

“謝道年,今天我回我爸媽家,不回來了吃飯了。你明天自己去醫院。”

“道年,思嘉說她跟朋友去歐洲旅遊散心了,一個月以後才回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道年,我怎麼最近沒看見思嘉?自從你生病後,我就沒有在醫院看見過她?”

……

這就是他的妻子,何思嘉。

這是一段沒有任何曲折的婚姻,他們在同一個大院長大,他們的父親是多年的戰友,一個是長安市的市委書記,一個是中國銀行西隅省分行行長,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結婚實在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在謝道年的生命軌跡裡,何思嘉就是一條不可或缺的伏線。

自從擁有了記憶,何思嘉這個名字就伴隨左右。

“道年,在學校裡好好保護思嘉,人家一個女孩子,可不要欺負人家。”他的父母常常這樣唸叨著他。

一開始,她只是跟在他們這幫人屁股後的鼻涕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謝道年,你丫是不是跟何思嘉好上了呀?”

“謝道年,居然揹著哥幾個去拍婆子!喲,喲,居然真是思嘉那丫頭!”她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一身那年代最流行的蝙蝠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大院裡的那幾個兄弟騎著哈雷的摩托車從他們的身旁呼嘯而過,嘴裡嚷著這些曖昧不清的話語。

既然他們都說是,那就是吧?

或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何思嘉成為謝道年的副詞,是名詞後面的那個字尾,死纏難打,不離不棄。

他一直把她當妹妹,但可惜,他的生命裡還沒有出現他認為除了妹妹以外的異性名詞,比如說情人,比如說女朋友。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即使在國外的那幾年,何思嘉的信和電話瘋狂地轟炸著他,讓他在學業之餘,無暇他顧。

假若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那麼何思嘉自然是那位順理成章的妻子。

在沒有那件意外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那麼地順理成章。

在此之前,他覺得他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雖然坳不過父親的決定,但至少可以選擇去銀行信貸部工作,雖然他學的是國際金融,雖然他一直想要從事是國際貿易,而非靠著父親的庇廕,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平步青雲。

他從小耳濡目染,早早厭倦了這一套,自然嚮往另一片天地。

如今,父子之間為了事業的爭執才剛剛開始,他卻進了醫院。

醫生的話猶言在耳:“X光片顯示,現在已經進入壞死Ⅱ期,股骨大面積疏鬆,骨小梁紊亂、中斷,有部分壞死。假若不長期臥床治療,以後會出現殘疾甚至癱瘓。”

即使還遠遠沒到癱瘓的地步,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遠不如常人。

是從什麼開始的?路走多了,便覺得腳疼,一開始旁人還笑他是富貴病,出門只坐車,連路也捨不得走,他也沒在意。

後來跟朋友一起打球,一次,兩次,三次,最後疼得冷汗直冒,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這才被送去醫院。

受傷的是左腿的髖關節,想了許久,才想起一年前那次從樓梯上摔下來的經歷。

那一晚,送何思嘉回家。

小女兒情態畢露,非要謝道年揹著她上樓。她家住在銀行系統分的花園洋房,偏偏選在了最高一層。

一開始都還輕鬆,到了最後一層,便覺得有些吃力,腳下不穩,他一把將她推上了臺階,自己卻受力不穩,栽了下去,接連著翻滾了好幾級臺階。

何思嘉問他怎麼了?

他記得當時自己試著站了起來,覺得沒什麼大礙,疼痛是正常,他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著說沒事。

能想起的只能是這一次了。

他還記得當何思嘉聽到醫生說出可能癱瘓的字眼後,她的反應。

她的音調陡然升高,不可置信地望著醫生:“癱瘓?”

謝道年的母親還在那安慰她:“思嘉,醫生只是說有這樣的可能,不會那麼嚴重的。”

但已經晚了,謝道年即使把頭轉到了另一邊,還是被她那尖銳而臨近崩潰的眼神所刺痛。他在她的眼裡看到的除了驚訝,還有失望,甚至還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但,假若他真的欺騙了她,那麼難道又不是老天在捉弄他麼?

第一個月,他還能在醫院看見她。

雖然只是每天例行公事般地過來看一眼,但已經足夠了。

第二個月,他回家修養。他看見她的次數少到屈指可數。

他覺察到她的手足無措與惶恐,可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的人生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急轉直下,無暇自顧,如何還能分出心力去安慰同樣一帆風順被迎面而來的一個浪子打懵的嬌妻?

與其兩個人面對面,看著她在他面前扯出牽強的微笑安慰自己,不如不見。

然而,事情哪有想象的如此簡單。

一次不經意,他聽見了姐夫與父親在書房裡談話,父親勃然大怒,氣得摔碎了書桌上的菸灰缸,他不由地駐足,聽到了來龍去脈。

“爸爸,何家老爺子真是這麼說的。我打電話給他,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他還說了什麼?”

“他要真不想貸款給我,理由還不是輪到他來說。我就擔心他是不是覺得我們家道年這病,就翻臉了?”

“他也真做的出來,我還沒退呢!他就開始使臉色了!”謝老爺子官場沉浮許多年,謝道年難得見他動怒至此。

謝道年想到他與何思嘉的婚姻,原來如此。

宦海沉浮,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有永遠的敵人,自然也就沒有永遠的朋友。何家看中的是謝道年,所以才千方百計讓他留在銀行系統,如今橫生波折,何家對他們留一手也在情理之中。可分明知道世情涼薄,可想到朝夕相處的兩個人,想到那看似和美的婚姻,原來竟如紙一樣的薄,冰一般的冷。

“嘉嘉,你後悔嫁給我嗎?”一日,他坐在陽臺的躺椅上,何思嘉原本坐在梳妝檯前搗鼓自己的哪些瓶瓶罐罐,突然聽見他的聲音從陽臺傳來,夾帶著夜晚的涼風,颼颼的透出一股蒼涼的寒意。

“道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糟。”何思嘉終有不忍,走過去蹲在了謝道年的面前。她看著他的側臉,這是她從小就認定的丈夫啊,長久以來,他就是天之驕子,他站在人群中熠熠生輝,可現在呢,這個昨日的天之驕子,坐在陽臺上的躺椅上,眼神不知道飄到了何方,手指夾著他以往從來不碰的香菸,何思嘉兀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也無法跟記憶裡的謝道年重疊在一起,他的身上充滿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鬱,染上了一層暮氣。

“嘉嘉,你後悔了是嗎?”謝道年彷彿心有感應般地幫她做出了回答。

“不,不是的。道年,你聽我說……”何思嘉明明可以說出若干安慰的話,卻發現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難以發出一言。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睡吧!”謝道年又把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遠處,那影影綽綽的燈火,忽明忽暗的前方。不再搭理身邊的何思嘉。

此後,兩人的關係越加如履薄冰,虛弱到所謂的婚姻虛有其表。何思嘉回孃家的日子越發頻繁,每次回來後,謝道年也不想再看見她閃爍的眼神。

何老爺子停止了謝道年姐夫的貸款,人人都在聽風看雨,妄圖一葉知秋,知情的人只覺得何家不厚道,翻臉不認人,不知情的人卻是揣測百意,莫非謝家公子真是重病不治,還是另有隱情?八卦越傳越厲害,轉了一圈回到自己的耳朵裡,什麼五花八門的版本都有,什麼謝公子得了不治之症,謝市長即將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的說行長千金遇人不淑,以為是才子佳人的一段良緣,未料到謝家隱瞞謝公子殘疾的訊息,瞬間良緣變孽緣,行長千金嫁給了一個廢人;更離譜的也有,說的是謝公子去國外留學那幾年,沾染了嚴重的性病,導致夫妻反目,已經威脅到了謝家傳宗接代的問題,你沒看見他走路都有些跛嗎?肯定是那玩意兒已經廢了。

捕風捉影也好,無中生有也罷,這些風言風語不時透過不同人的嘴巴傳到他的耳朵裡,連帶著這些傷人不見血的話和詢問者疑惑也好同情也罷甚至是嘲弄的眼神,一刀一刀,比真正的病痛還要讓他痛不欲生。

謝家更是身出風暴的中心,謝老爺子還有兩三年就要離任,如今何家落石在先,前途更是風聲鶴唳。官場如戰場,原本是一場強強聯姻,沒想到卻後背挨了一刀,謝老爺子咽不下那口惡氣,連帶地對何思嘉也沒什麼好臉色。

謝道年這才明白何謂世態炎涼,人心不古,突然覺得過往的人生真是太過天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