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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謝道年自然沒辦法在銀行繼續工作下去,還沒等新任支行行長燒完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謝行長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一開始,還有以前的兄弟哥們朋友跑到家裡來看他,多來了幾次,也就淡了下來。即使人家有心,他也無力。

他的父親揹著他長吁短嘆,嚷著要請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醫院,用最短的時間治好。但知曉內情的人都知道,說得好聽,這病無關生死,但卻要靜養慢調,對一個老年人當然無所謂,但對一個正當旺年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謝道年一方面定期去醫院檢查,配合醫生採取的姑息療法,不會太好,但也不至於太壞。他覺得日子彷彿瞬間就到了盡頭,有些遲暮的感覺了。

他的世界就是這麼突然間灰了下去。

網路的世界,對於他而言,是唯一的一道光。

正是這樣的時刻,他認識了麥嘉,一個毫無任何動機的交集。在現實的世界裡,他無人可訴說,選擇一個陌生的角落傾吐心聲,從某種程度而言,麥嘉真可謂一雙無可挑剔的耳朵,他說,她聽,從不故作驚歎,也不濫施同情,她就是那麼默默地聽著,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發一言。

但他彷彿能感應到她的情緒起伏,她的沉默,她的矜持甚至她的隱韌,對於他來說都是莫大的安慰。

他漸漸地能勾勒出麥嘉的輪廓。

他想,她一定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胸無城府,宛若天真。

漸漸地,話題便氾濫開來。

她說世間的女子並非都是如此薄意,你看連古惑仔旁邊不也有小結巴那樣的女孩子。

他駭笑,這世間再潦倒的男人身邊也有不離不棄的愛情,惟獨他遇到的皆是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的主兒。所謂的高處不勝寒,箇中滋味,如人飲水。

她對他說,真男人就該如此,跌倒了就該爬起來,命運如塵土,大不了拍乾淨,從頭再來。

他瞭然,淺淺弱弱的星火升騰,自然,他是男人,不能就這樣過完餘生。

漸漸地,字裡行間也少了頹廢的氣息,連字元也歡快起來。

他原本不習慣向人傾訴心聲,尋找的不過是一個樹洞,沒想到麥嘉卻不這麼認為。她彷彿習慣了他的存在,事無巨細,一一交待,字字句句,猶如寫給心扉的信。

“其實,人人都有煩惱。”他彷彿聽見她在電腦那旁的嘆息。以一換一,這一次,換他奉送雙耳。

“我有一個親生的妹妹,很可愛,我們一起長大,可10歲那年,她卻離開了我。”

他收斂神色,原來不只是少年維特的煩惱。

“爸爸把她送給了大伯,因為大伯他們一直沒有子嗣,就把妹妹給他們撫養。”

他輕吐一口氣,“那也依舊是姐妹。”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嬸嬸,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妹妹說嬸嬸經常要打她,她哭著求著要回來,但沒有用。”

“你爸爸忍心?”

“我不知道爸爸知不知道實情,只是小時候去雲南見過一次妹妹,我覺得她好可憐,她偷偷給我打電話哭著說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媽媽一直哭,一直怪爸爸狠心,我更加不敢告訴他們。”

“那現在呢?”

“不知道,後來我們兩家再也沒有聯絡,我不知道爸爸跟大伯之間有什麼內情也不可知,只是覺得為什麼當初送出去的那個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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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未必像你想的那麼悲慘。”他安慰。

“我常常做噩夢,夢見我把妹妹推下了海,醒來後就覺得心口痛。她一定在怪我,為什麼是她,不是我?”

“為什麼不去大伯家尋回妹妹?”

“大伯說她18歲就離家出走,去外面打工,很少聯絡。”

“你怪你父母?”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對我那麼好,可卻那樣對妹妹,放在那麼遠的地方卻不聞不問?我不知道怎麼說,這個話題是我們家的禁忌。”

“所以你潛意識地反抗家裡為你安排的一切?包括工作?”

麥嘉在電腦那旁有些呆滯,真的是這樣嗎?她每天抱怨工作的不如意,其實只是為了反抗,為了骨子裡的叛逆?

“或許吧。”

話題深深淺淺,隱隱約約,不知不覺,麥嘉的輪廓在謝道年的心中越來越清晰,一個外表開朗樂觀的女孩,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抑鬱與心結。

麥嘉的生命裡有了私語者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這個ID背後代表的那個人,在她的心目中分量漸漸也重了起來。

她開始每天細無鉅細地向他訴說——

“在學校的工作非常乏味,每日對著退休老太,晨鐘暮鼓,礙著父親的關係,她倒不至於使手段,但眼裡卻是容不下我的;

“要是有機會,真想出去看看。那日在報上看見如今有一項新興的職業,時尚買手,多新鮮,靠花錢就能掙錢的職業,滿世界地跑,淘來新鮮的貨色,便能衣食無憂。何需每日坐在辦公室裡陪著退休老太數著日子過呢?”

終究還是年輕,總期待著外面的世界足夠精彩。謝道年看著那些看似抱怨的一串字元,竟也看得笑出聲來,漸漸覺得字裡行間露出幾分親暱和撒嬌的意味。

從一開始,他把她當作鄰家小妹看待的。他比她年長,無論閱歷還是心智都遠遠超越於她,因為心無旁騖,自然想不到別的事情上,時而猶如長者循循善誘,時而猶如兄長開導解憂,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一段關係也會波瀾乍起,枝節旁伸。

那一天,是他們在網路上相識一週年的日子。

之前的一天,她說,想聽聽你的聲音,就當是一週年紀念吧。

那一天,他從醫院回來,竟碰見了何思嘉。

何思嘉手裡拿著一疊列印出來的紙張,往他身上一扔:“謝道年啊謝道年,我還真小看了你!”

他不明所以,揀起一看,全是IP地址和聊天記錄。

“還以為你是什麼正人君子呢!沒想到還會在網上幹這些齷齪勾當……”何思嘉的話音未落,他的怒氣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捏住她的手,指間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閉嘴!”

她被他眼底的怒氣嚇了一跳,長久以來,在她的眼裡,謝道年就是一謙謙君子,發火動氣的事情在他身上是斷然不會發生的,甚至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溫軟的做派。一開始,她是喜歡的,但自從得病之後,連同他身上那些閃光點統統成了缺點,謙遜成了保守,溫軟成了溫吞,連沉默低調都成了不思進取。她什麼時候見過謝道年這樣的怒氣?

被他鉗住的那只胳膊,似乎快要斷了。

“你放手!叫你放手!”她驚聲尖叫,回過頭才看見他的眼眸由淡轉濃,漸漸醞整合一潭黑色,倏地藏於眼底,恢復了神色。

他放開她,揀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頭也不回地走掉。

“如果你想離婚,那便離好了。犯不著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他的背影僵硬成一條筆直的直線,消失在何思嘉的眼前。

過了好久,她才恍神。

這一疊紙是父親的人交給她的。她知道父親的變臉,這麼長時間,她猶如一個夾在中間的三明治,父親不只一次地暗示她,謝家式微,早做打算,她咬牙堅持,回到謝家,卻要面對一室冷眼,真真是兩面不是人。原本她真是為了堅持而堅持,一如還是小丫頭的她死纏難打似的跟在謝道年身後不離不棄地那種堅持,她原本沒想過要放棄,她以為自己可以咬牙挺過去,她以為他會知道自己的難做,卻沒想到父親卻交給她一疊聊天記錄。真真是諷刺,她原本只是想問個清楚,沒想到在他眼裡,自己竟齷齪至此,竟然是為了想要離開不擇手段的女人?或許,在他看來,連這場婚姻都是她處心積慮的結果吧?

何思嘉突然覺得自己那出於慣性的堅持是多麼的荒唐與可笑。原來,旁人根本就不稀罕她的堅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