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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2007年的冬天,是一個奇異的寒冬。南國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災,長安的雪已經下了二十多天,幾乎每一天都是鵝毛大雪。整個交通網絡都已接近癱瘓。

謝道年坐在長鋼董事長的辦公室裡,聽著張老先生的嘮叨。

“那批裝置怎麼辦?”

“還在路上,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有沒有折中的路線?多花點路費也是值得的。這年後就要開機的,否則損失不可估量。”

“張董,我倒有個辦法,但前提是這未來一個月長江流域不會結冰,要是也封鎖了,我就沒有辦法了,還不如讓裝置停在港口。”

“你說。”

“航運到江城,走水路過來。耗時長一點,但至少能保證年前能達到長安。”

張董事長看著地圖,一臉思索,隔了半晌,終於敲了一下桌子,“好,就按你說的辦。”

謝道年準備起身離開,張董事長拉著謝道年的手,“道年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按理說,到叔叔這裡來,可真是委屈你了。指不定你爸爸還要怎麼說我苛待後輩呢!”

“張叔叔,你可別這麼說。你老也是看我可憐,好心拉我一把,怎麼能說是苛待呢?我爸感激的很,成天叨嘮著要跟你一起喝酒呢。”

“那就好,那就好!”張董事長大笑了幾聲,使勁握了幾下,終於放開了謝道年的手。

等謝道年出去之後,張董才嘆息一聲。這人才終究留不久。

他跟之前的謝市長是舊交,算是看著謝道年長大的。一開始,聽說他得病出事,漸漸淡出了長安,他還覺得惋惜,謝道年還小的時候,他就不只一次地當著老謝的面誇獎過他這個年少聰慧的兒子。後來,聽說他靠著區區五十萬白手起家,最頂峰的時候身家過億,像他這樣的生意精,不是不知道房地產是個什麼樣的行業,他除了嘆聲後生可畏,還是由衷地為老友感到快慰。直到袁鳴秋,別說長安,就連全國也算是一樁大新聞,他居然就為了一個兄弟,當上了自己全部的產業,任他閱人無數,他也不得不感嘆謝道年這個人不簡單。

邀請他來長鋼幫忙,也是一次機緣巧合,他原本沒想過謝道年會答應,可他倒是爽快,能屈能伸。只是條件只拿佣金,不算長鋼的編制。他終於明白,長鋼只是謝道年暫時的歇息地,等這小子恢復了元氣,早晚也會一飛沖天。可明明知道是這樣,到了如今這地步,他突然有些捨不得了。

長鋼在全國來說,只是二三流的大型鋼鐵企業,遠不上寶鋼之流,發展步調倒是跟國內其他的鋼鐵企業一樣,從80年代末期開始轉向做外銷,如今70%的鋼鐵都銷售到國外,國內的市場反倒是被一些民營的小鋼鐵企業所佔據,一來是因為像長鋼這樣的大型國有鋼鐵企業早幾年佔據了政策的優勢,狠是引進了一些先進的裝置,產品的價格偏高,國內市場無法消化,雖然目前看來還是讚歌一片,可身處其中就明白這樣的產業結構是很危險的,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別說長鋼,對整個鋼鐵行業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一開始只是閒聊,謝道年無意之間對他說,“張叔叔為什麼不考慮做汽車用鋼?這幾年國內的汽車行業做得到是風生水起,可國內的大鋼鐵企業一般不生產符合汽車用鋼的產品,但民營的質量又跟不上,為什麼不考慮調整一下產業結構,爭取國內的汽車用鋼的市場?”

雖說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可這席話到是說進了他的心坎裡,不得不對謝道年這樣的年輕人刮目相看。不知道是旁觀者清還是別的,總之他採納了他的建議,一番調研才發現已有了這樣的趨勢,恨不得快馬三鞭,立刻趕上。

所以才有了謝道年的日本之行,才有了工程師的海外調研,只需要引進一些配套設施,在原有的一車間的主裝置的基礎上做一個調整便可以完成生產線的改造,怎麼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生產線還沒安裝,已經有幾家國內的汽車生產商聞風而至,預定了鋼材。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不願意放過謝道年這樣一個人才。

這樣的人,如果不為己用,實在太過可惜了。

“謝先生,聽說在實行分段式關閉河道,現在很多地方不是結冰了就是斷流了,根本沒辦法走。”

謝道年站在江城的碼頭,長江與嘉陵江的交匯處,依舊是一半渾濁一半清明,江水滔滔,他原本以為這短短的河程不會受到大雪的影響,畢竟身處腹地,哪裡是容易受到風雪侵襲的,他有些懊惱,不該在張董面前多嘴,平白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

人算不如天算,是否就是這個意思?

“Rebecca,麻煩你去訂到長安的機票,先把這幾位日本工程師送到長鋼。我留在這裡等著解封,一解封,我負責把裝置送過來。”他簡潔地做了決定。

“可……謝先生,你……”Rebecca有些疑惑,即使他在這裡,河道就能解封了嗎?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突然有些捨不得讓他獨自待在這冷風悽悽的江城。

“我留下來陪你。”Rebecca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道年轉身,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說話口音嗲嗲的女孩,眼下,她的臉被江風吹得通紅,雖然帶著帽子,可不安分的髮絲還是被寒風吹得到處都是。

他有些不忍心,“快回去吧。這裡冷。”

剛剛蓄積的勇氣被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弄得一瀉千里,她看著他站在欄杆處蕭索的背影,心裡莫名地感到酸澀。

謝道年漫無目的地走在江城的街頭,這層層疊疊的山城以火熱著稱,可依然扛不住罕見的雪災,漫天飄起了雪花,細細密密,還未落地,就成了水滴,潤在地上,潮溼一片。

江城是他們的初始。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在熙攘的人群裡,他一眼看過去,那不遠處的白衣少女在著急地張望,他靜靜地打量著她,熙攘的人群瞬間消失了聲音,他眼裡的麥嘉,猶如鏡頭的變焦,由遠及近,他看著她的眉目,清晰地甚至能看見她鼻尖的汗水,從細膩的毛孔滲出,是久違的煙火。

她帶著他去碼頭,去看長江奔騰的交匯處,她帶著他去看江城最美的夜色,她帶著他去看當季盛放得最絢爛的櫻花……她轉過頭問他:“江城漂亮嗎?”他看著她的眼眸,內心舒緩,猶如一道陽光降臨,暗自嘆息“麥嘉,是因為你,這座城才會如此漂亮。”

原來,他一絲一毫都沒有忘記。這樣的初始,他從未說過愛,可卻竟是他們最幸福的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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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說,“嘉嘉,你比這座城都漂亮。”,笑容寵溺,如今想來竟不覺得肉麻。是的,彼時,他覺得這江城人間煙火,處處璀璨,只不過全是因為她罷了。

那時他叫她傻丫頭,那時他對她說對不起,那時他甚至以為這並不算是愛,那時他不過是在尋找逃避的藉口,原來,那時,就已經開始了。之後的飛流直下,輾轉曲折,山高水寒,竟是從那時開始的。

麥琪回家的時候,習慣性地望C座的樓上看上一眼。她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動作,只是看一眼,並沒有任何意義。

可今天,終於有些異樣。

那漆黑的窗戶竟透出一縷昏黃。

麥琪倒退一步,生怕是自己的錯覺,穩住心神,從一樓往上數,是的,沒錯,真的亮了燈。

怎麼可能?鑰匙還在她的手裡。是他臨走的時候沒有帶走的。在機場的時候,她要退給他,他搖了搖頭,“就當留作紀念吧。”

她並沒有住進他留下的那套公寓,反而神是鬼差地在旁邊買了一套住下。從她住的地方望過去,依稀可以看見對面一棟的燈火。她總是在黑暗裡,看著那永遠不會亮起的窗戶,久而久之,竟成了習慣。

可今天,這房裡竟亮了燈!

她拿出手機,原本是想撥給他,可說什麼呢?你在哪?她又有什麼資格來問他的出處呢?終於頹然地放下手機。

整整一個晚上,她都心神不定,那窗戶的燈依舊亮著,她看不見裡面是否真的有人,可燈光昏黃,實在蠱惑,照得她神不守舍。

“你去哪?”付文傑看著她一晚上吃飯的時候悶頭挑飯,連看也不看夾的是什麼菜就往嘴裡送,洗碗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盤子,切水果的時候手指竟被割傷了。狀況不斷,他再粗心也看出了異常。這會,她竟什麼也不帶,就穿上鞋子準備出門。

麥琪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在玄關處,“我……出去倒垃圾。”

“垃圾剛才已經收走了。”

“哦,那我下去散散步。”

付文傑有些崩潰,這天寒地凍的,她連外套都沒穿,說要下樓去散步。

“麥琪,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我出去一會就回來。”她終究還是出了門。

麥琪看著電梯變幻的數字,不斷的對自己說,我只是上去看看,或許他把房子賣了,或許是轉租給了別人,或許只是鍾點工,或許只是進了小偷……

她只是上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鑰匙插進去,應聲而開。沒有換鎖,不會是賣了給別人,不會是中介,不會是房客。

她站在門口,一入眼就看見謝道年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就坐在那裡,一如往常她看見的模樣,彷彿他從未離開,彷彿他只是下班回來累了乏了躺在沙發上小憩一樣。

麥琪捂住自己的嘴,心思百轉,竟不知如何形容當下的感覺。

謝道年睜開眼睛,看見麥琪站在門口,竟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你來了?”可能因為剛才睡著的緣故,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感冒了?”沒想到第一句竟是這樣,麥琪沒問他怎麼會在這裡,沒問他為何又回來,第一句話竟是問他感冒了?是的,她走近了幾步,才發現他雙眼通紅,神色憔悴。

謝道年搖了搖頭,“剛才不小心睡過去了,有點著涼。”

謝道年起身,示意麥琪坐在沙發上,“喝什麼?”

麥琪搖了搖頭,謝道年從廚房出來,“很久沒住人了,什麼都沒有。”

“吃飯了沒?”麥琪站起身,走上前去。

謝道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原本只是需要四個小時的車程,可因為下雪起霧的緣故,關閉了從江城到濱城的高速公路,只得繞了遠路,開了八九個小時的車,一路上小心翼翼,路況又差,如今一到,實在忍不住疲憊,才睡了過去。

麥琪看著他的樣子,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一樣,離他走的時候,竟憔悴了那麼多。

“道年,你竟有白頭發了。”她看著他,耳鬢處竟有了白霜。

“是嗎?”謝道年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臉,強打起精神。

“快去休息吧,我幫你弄點吃的。”

麥琪不由分說把謝道年推進了臥室,關上門的時候,麥琪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在做什麼,不過只愣了三五秒,她轉身進了廚房,檢查了廚房裡的食材,準備下樓去買點吃的。

聽見開門的聲音,謝道年開啟臥室的房門,

“你要走?”

麥琪頓在玄關處,她第一次覺得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也有脆弱的時候,是之前他偽裝的太好,還是沒有機會看到?現在的他竟像是一個患得患失的孩子,守在門邊,問她,“你要走?”雖是疑問,可語氣竟有些哀怨。

麥琪都懷疑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她來不及分析眼前的他為何如此異常,搖了搖頭,“這裡什麼都沒有,我下去幫你買點吃的。”

關門的時候,她對他說,“好好休息一下,等會我叫你。”聲音輕柔,彷彿這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橋段,他們之間並非是一年多的時間未曾謀面,這中間的空白都不存在。

他一直都在這裡,而她從不曾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