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黃秋豔就陪著吳新剛來了。
很明顯吳新剛並不是很情願。
拉著臉。
按照他的少爺脾氣,那是死也不會來跟姓梁的學習的。
他跟姓梁的幾乎成了死仇,一直琢磨著報復呢,怎麼可能跟他學習什麼狗屁訣竅?
可是形勢比人強,現在他爸爸都快被逼到絕路上去了。
而他的老婆威脅他,要是不去學習訣竅,承包配料,她就走。
跟他離婚。
昨夜吳新剛恨得在家好一通打砸,狠狠發洩了一番胸中怒氣。
他老婆說的沒錯,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是大丈夫。
只要梁進倉能好好教他,讓他學會了承包配料,以前的仇恨算了就算了。
以後權當誰也不認識誰就是。
到了會計辦公室推門進來,看到門口對面窗下對著兩張桌子,梁進倉和鄭淑葉對面辦公。
倆人也不知道說到什麼話題,都在笑,夫妻倆推門的一剎那,正好鄭淑葉卷著一摞信紙抽梁進倉腦袋。
吳新剛比吃了屎還難受。
他做夢都想娶鄭淑葉。
他也知道鄭淑葉看不上他。
可他一直都在爭取,一直都在她面前努力表現了。
很努力很努力了啊!
可自己什麼時候能三生有幸被鄭淑葉用紙筒敲頭啊!
一瞬間吳新剛差點崩潰。
如果他生在後世,會看到網上那些類似的話:
“最怕在某個年紀,突然聽懂一首歌。
讓人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
還有歌裡的故事……”
他就是在突然之間,一下子想起了《在那遙遠的地方》: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
我願每天她拿著皮鞭。
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以前聽到這首歌,從沒什麼感覺。
現在卻一下子明白了,讓有位好姑娘,每天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自己身上。
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姓梁的混蛋,他有什麼啊!
不就是下邊村裡一個窮小子,鄭淑葉眼瞎了嗎?
當然,他自己的眼肯定沒瞎,但他依然看不明白,其實他老婆黃秋豔心裡也是酸溜溜的不舒服。
她手裡還提著兩包茶葉和兩瓶酒,這是拜師禮物。
辦公桌上倆人站起來,跟夫妻倆打招呼。
鄭淑葉臉色平和,只是笑容沒了。
她對吳新剛真的很無所謂,只是在考慮怎麼才能提高現在人的素質,能不能敲敲門再進來?
黃秋豔先奉上禮物。
梁進倉很惶恐,怎麼也不收。
推讓一陣,暫時先放桌子一邊了。
接下來進入正題吧。
雖然吳新剛一直拉著臉。
黃秋豔從旁邊搬過一個凳子,把她男人按在辦公桌一側。
梁進倉從底下櫃子裡拿出一大摞圖紙。
其實,這是些草稿紙。
他配料的時候,有時候算不明白,外面又太冷,就跑鄭會計這裡來,暖和,可以安心計算。
一次次的草稿紙,本來扔掉或者生爐子引火就算了。
可是鄭淑葉都是收集起來,有時候也研究研究。
就是看不明白。
她當寶貝一樣給攢著了。
今早上物歸原主,讓梁老師當教材。
梁老師隨便拿一張圖紙,還有配套的幾張演算紙。
理論聯繫實際,先從配料的原則開始講起。
沒講幾句,吳新剛就完全懵-逼了。
黃秋豔,亦然。
梁老師渾然不覺,還嘚啵嘚啵講吶。
吳新剛突然拍案而起,罵道:“你-他-媽這是玩兒老子呢!”
梁老師,也懵-逼了。
“這他-媽是訣竅?”吳新剛怒罵,“你-他-媽弄了些什麼鬼畫符糊弄老子,誰看得懂啊?”
黃秋豔默然不語,也不勸阻丈夫。
她高度支援丈夫的說法。
而且她比丈夫理解得還要深入。
因為丈夫不知道她跟梁進倉曾經訂過親。
她知道。
她更知道梁進倉明顯這是玩人,說白了不還是記仇嗎,用這種方式來報復她黃秋豔,以及吳家。
太不是玩意兒了吧!
吳新剛已經是越罵越怒,抄起凳子就要給梁進倉開上。
“放下!”鄭淑葉怒喝一聲,“吳新剛,你滾出去!”
吳新剛從沒見過鄭淑葉如此模樣。
以前只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一旦動怒起來,太震懾人了。
不由自主扔掉了手裡的凳子。
“姓梁的,你給老子等著!”吳新剛抓起桌子上的拜師禮,摔門而去。
黃秋豔緊隨其後。
但被鄭淑葉叫住了。
鄭淑葉把厚厚一摞草稿紙用一個檔案袋裝起來,交給黃秋豔。
“我用我的人格證明,小梁沒有對不起你們。
發多少錢,就得付出多少努力。
小梁在去年最冷的時候,每天四點多就起來,頂著風雪來廠裡。
不吃不喝,冒著嚴寒在風雪裡找木料,做計算,一直幹到十點多。
他對每一塊木料精打細算,務必做到物盡其用,這就是能省出那麼多材料費的訣竅。
你看這麼多的圖紙,其實僅僅是我收集起來的一小部分。
你要是不信,可以拿著去中學找個數學老師問問,這得付出多大的精力?”
黃秋豔悲哀地說:“信不信的,反正我們又學不會,拿著有什麼用?”
“拿著參考一下吧,萬一有想學的呢!”
黃秋豔接過文件袋,眼神複雜地看一眼梁進倉,走了。
梁進倉把翻倒在地的凳子扶起來,放到牆邊,嘆息道:
“是我不對,昨天下午拒絕她就是。
一時頭腦發熱,就答應她了。
雖然我問心無愧,但是被人誤會的滋味也不好受。
謝謝你!”
鄭淑葉頗有些鬱悶地說:“他們也太過分了。”
“過分歸過分,但是這事還得放他們一馬。”梁進倉說,“待會兒我去跟蘇廠長說說。”
“你就是心太好。”鄭淑葉說:
“從一開始吳副廠長開始搞鬼的時候,你就說他又想被開除。
這次因為他的搞鬼給廠裡造成這麼大損失,要是不給廠裡一個交代,真得開除他了。
我看開除算了,自從蘇廠長來了以後,他老是攪事兒。”
“還是留著他吧,要是開除了他,他們家也沒法過了。”
“可是,給廠裡造成這麼大損失,就這麼算了?”鄭淑葉有些不理解。
“當然不能這麼算了,可以稍微罰他一下。”
“稍微罰一下,那以後呢?”鄭淑葉說:
“因為他的攪和,廠裡上個月的材料費就多出五百多塊錢。
以後你肯定沒時間幹配料了,豈不是每個月又要多花不少材料費?”
梁進倉笑道:
“其實,就是吳光榮不背後使壞,讓我一直那樣幹下去,我也受不了。
我也不是鐵人啊。
只不過要給弟弟妹妹帶個好頭,讓他們看看大哥多努力,我就拼了幾個月。
所以啊,我能省出那些錢,是拼了老命賺來的,別人學不來,我也長不了。
只不過就是吳副廠長看著我發那麼多工資眼紅,末後卻搬石頭砸了自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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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紅還早呢,”鄭淑葉說:
“我給你算過了,你承包那個新車間,第一個月能分到五百多。
現在生產進入正軌,產量會越來越高,你以後分得會越來越多。
我覺得留下吳副廠長就是養虎為患,他看你掙得更多了,肯定又不安生。”
“那就歡迎他繼續攪事兒。”
“沒個攪事的你是不是閒得慌?”
“倒不是,”梁進倉搖頭說,“等到他開始攪事的時候,那個新車間又會變成一個坑。”
哦?
鄭淑葉表示很不解。
“難道你沒有發現,我現在出去跑業務越跑越遠?”
鄭淑葉點頭:“發現了,那又怎樣?這說明你業務拓展開了啊。”
“不是那麼回事,”梁進倉說:
“真正的原因是,咱們這樣加班加點地幹,很快咱們周圍縣市的醫院就飽和了。
一來是因為醫院用的夾板還有其他材質的。
二來嘛,醫院裡也不會整天有那麼多的骨折病人。”
其實梁進倉沒有往深入去說。
這個年頭車輛少,其他機器,機械,都少。
也就是說,機械傷比後世少多了。
後世光是車禍,就會產生大量的骨折病人。
所以醫院進一次夾板,能用很長時間。
梁進倉的業務只能拓展得越來越遠。
如果出了省,太遠了的話,運費支出太高,利潤就是很少了。
另外還有一點,梁進倉算過了,後邊大屋裡前些年存下的彎彎木頭,最多夠用一年半載。
以後沒有這麼便利的原材料,成本也會大幅度增加。
加上其他材質夾板的競爭,價格也會降低。
再繼續發展幾年,木頭夾板就該淘汰了。
這個買賣啊,也幹不長。
不過背後這些複雜原因,他也不需要跟鄭淑葉普及了。
只是慨嘆說:
“但求世上人無病,何妨架上藥生塵,醫療行業的生意越好,其實意味著更多人受傷。
我倒是希望那些醫院進一次咱們的夾板,從此一勞永逸就夠用了呢。”
鄭淑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還真是菩薩心腸。”
過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過幾天你是不是要去省城送貨?”
“對啊,最遠到省城,裝一車,正好送一圈兒,怎麼了?”
“這次我要跟著送貨。”鄭淑葉狡黠地一笑,“名義上跟著收款,監督你們,其實是假公濟私,跟著去省城玩玩。”
“我看最好是算了吧。”梁進倉勸她說,“咱們這裡離省城太遠,這是跑長途,長時間坐在車上很累的。”
“坐車哪有嫌累的,再說你不是技術好,快點跑不就行啦。”
“我可以飛嗎?”
“隨便你,”鄭淑葉為自己這個想法興奮起來,“哪天走,提前告訴我啊,我現在就開始準備行囊了。”
看她那活潑動人的樣子,梁進倉也不好再阻攔。
跟著出去玩玩倒是不錯。
只是現在的治安越來越差,尤其劫道的越來越多,跑長途越來越不安全了。
真不願讓她一個女孩子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