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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你是人間四月天

過了幾天,訂好的貨都已經準備完畢。

今天下午就裝好車了,明天一早出發。

下午下班之前,吳光榮來會計辦公室找梁進倉。

在蘇廠長的提議之下,經過廠班子的討論決定,只要吳光榮把上個月在配料上的損失補上,那個合同就算自動終止了。

也不再追究吳光榮的責任。

可吳光榮仍然覺得難以接受。

他已經讓老張訛去一百塊錢。

再補上五百六十五,一共可是將近七百塊錢啊。

如此一筆鉅款,真的能把他所剩無幾的老底掏空。

既然他不想交,那麼廠裡的意見就是把吳光榮開除,並保留繼續追討損失的權利。

其實吳光榮也知道,僅僅補上一個月的損失,既往不咎,已經是對他的極大寬容了。

作為一個副廠長,不但沒給廠裡做出貢獻,還背後挖牆腳,把好好一個配料搞成現在這個狀況。

到哪兒也說不過去。

末後只能一咬牙,權當拿出將近六百塊錢,買個副廠長。

只要那個位置還在,就有機會。

他決定認罰。

但蘇廠長說了,僅僅認罰還不夠,還有個前提,就是必須要向小梁道歉。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老張的陳述和出示的私人協議,讓所有人看得都很清晰。

吳光榮最大的目的,就是挾私報復,要斷掉梁進倉的財路。

廠裡不但受了損失,對梁進倉來說,個人損失更大。

他自己雖然沒說什麼,而且還背後勸說蘇廠長,給吳光榮一個機會。

蘇廠長卻是為小梁感到不平,堅決加上道歉這個附加條件。

吳光榮三十六拜都拜了,也不差這一哆嗦了。

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副廠長,原木器廠一把手,要去給一個進廠沒多久的學徒工道歉,很丟臉。

可現在的吳副廠長,還有臉嗎!

一看吳副廠長進來,梁進倉和鄭淑葉都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吳副廠長臉上那表情,精彩極了。

已經很難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張臉了,因為很難看出那是一張臉的形狀。

扭曲變形了都。

努力地想笑,就造成了這種精彩效果。

“小梁,我——給你——道歉來了。”硬生生憋出這句話,吳光榮鼻子一酸,差點放聲大哭。

這麼大年紀了,被逼無奈的滋味不好受啊!

鄭淑葉把吳副廠長拉到自己辦公桌後,讓他坐在自己椅子上,就帶上門出去了。

吳副廠長坐下了,梁進倉依然站著:“吳副廠長,您千萬別這麼說,我怎麼敢讓您道歉呢!”

吳光榮又站了起來:“小梁你坐——”

梁進倉把他扶住,又讓他坐下了:“您坐,我站著就行。”

吳光榮看梁進倉不像耍花招的樣子,也就沒再堅持。

他是領導,再說也算長輩,梁進倉這種態度就對了。

“這麼說,小梁你是原諒我了?”

“吳副廠長,類似的話咱不說了好吧?我哪敢怪罪您啊,原諒二字就更無從談起了。”梁進倉真誠地說道:

“以前的時候,不管是跟您,還是跟小吳,可能都鬧過矛盾。

現在回頭想想,咱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必呢!

我冒犯過您,希望您能原諒我,年輕,不懂事。

以後不管跟您,還是跟小吳,我都會好好相處。”

吳光榮微微點頭,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

梁進倉繼續說道:

“就在配料這件事上,說實話我掙得有點多。

但是您現在也知道了,為了掙那倆錢,我真是連命都拼上了。

去年的時候,五點來鍾往廠裡走,路上都碰上倆狼,差點變成狼糞。”

“哦?”吳光榮有點動容,“真的?”

“這個沒必要撒謊啊。”梁進倉笑道:

“幸虧我腰裡揣著把老土炮,槍一響,狼聞著火藥味兒就跑了。

所以說,付出跟回報是成正比的。

小吳想跟我學配料,我真心誠意想教他,可事實是他誤會我了。

您看我現在跟配料工溝通得就挺好。

他以前的時候就是混工資,在材料的使用上搭配得不細,更沒有用心算計過。

現在結合我以前的經驗,他已經開始用心搭配,精心計算。

相信以後不會再造成材料浪費,他自己也能多發點工資。”

吳光榮默然不語。

梁進倉說的都是實情。

現在的配料已經由原來那個配料工承包了。

確實因為以前就是混工資,配料工基本就是糊弄,所以造成材料浪費嚴重。

這次承包,廠裡除了給他定出基本工資以外,還以從前的材料使用情況為基準,節約出來的材料費可以按百分之二十的比例提成。

因為梁進倉的標準不可複製,不再考慮。

老張籤的合同虛高,也已經成了廢紙一張。

只有現在這個承包合同,才算真正貼近事實,對每一個想認真工作的人都具有可操作性。

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也能極大地調動他的工作積極性。

而吳光榮也從梁進倉的話裡,聽得出他對自己兒子的評價。

吳光榮自己也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兒子吳新剛不是幹工作的料。

不是他笨,而是他根本就不具備幹活的品質。

如果他用心跟梁進倉學習一下的話,用心去配料,一個月發個五十六十的,不成問題。

可他幹嗎?

能起早貪黑,費心勞力去幹那樣的活兒嗎?

更別說讓他像梁進倉一樣,大冬天四點多就起,冒著風雪嚴寒來廠裡幹活。

路上還差點被狼吃了!

打死他都不會幹啊!

一天都堅持不了啊!

想到這些,吳光榮變得越發頹唐,好像老了二十歲。

同樣是養兒子,為什麼自己就養了這麼個廢物呢?

不由自主地說道:“小梁,我真羨慕你父親,怎麼就有這麼能幹的孩子呢!”

“……”梁進倉面色怪異。

“怎麼了小梁?”

“沒什麼吳副廠長,那咱們就說定了,往事清零,以後我跟小吳好好相處,爭取做好兄弟。”

好吧。

吳光榮總感覺怪怪的哪裡不對。

從會計辦公室出來,看到在外面裝作散步的鄭會計。

“小鄭,我剛才誇獎小梁,說羨慕他父親,為什麼他表情那麼怪?”

“您還是別羨慕了,”鄭會計朝自己辦公室門口看了一眼,“小梁的父親去世好多年了。”

額!

吳光榮脊樑溝一陣發涼,好吧。

然後他才感悟到,怪不得自己的兒子成了廢物,究其原因就是他爸爸沒有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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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廠裡的大解放就出發了。

只要倉弟在車上,石國良基本就是歪在副駕上睡大覺。

只不過這次鄭會計跟著,石國良的坐姿看起來就有些軍人模樣了。

倉弟也就免去了想戴防毒面具的強烈願望。

饒是如此,鄭會計還是不由自主對石師傅的鞋子多看了幾眼。

天氣轉暖,有些味道也更容易揮發,黃球鞋也並不能完全起到隔絕作用。

不過也不是很嚴重。

等到太陽昇起來,駕駛室內有些燥熱,窗玻璃搖下來,空氣立刻變得清新。

而且還有淡淡的花香飄進來。

山清水秀之間,百花齊放,春和景明,這種季節真的太適宜出行了。

本來鄭淑葉坐在中間位置,路上趁著石師傅下車解決問題,她跟石師傅調換,坐在了靠窗。

他們這次送貨的第一站是鄰縣的人民醫院,現在走的是一條縣級公路。

新修的柏油路,路面相當平整,車子行駛起來相當平穩。

路上的車不多。

鄭淑葉趴在車窗上,下巴枕著胳膊,吹著香軟的春風,感覺不是坐車,而是飛行在藍天白雲之間。

那是相當愜意。

不由自主地,她輕輕念道: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

輕靈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

石國良跟倉弟對視一眼,做出一個瘋狂嘔吐的姿勢。

倉弟笑而不語。

快中午的時候,鄭淑葉甚至都不願意停下吃飯了。

“真不願意停下,一直這樣走下去多好啊!”鄭淑葉已經完全陶醉在大好的春光當中了。

其實,還有她不能說的秘密。

坐在自己心儀的人開著的車上,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受。

春意盎然的不僅僅是眼前的景色,還有“良辰美景奈何天”的一顆少女之心。

“一直這樣走下去也不是不可能。”梁進倉說。

“那就一直走吧,永遠別停下了。”鄭淑葉興致勃勃地說。

“還真有這麼一個人。”梁進倉說: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揹著一大包錢,每天都坐在車上兜風。

輪迴轉世之前,她把這個願望跟閻王爺說了,希望能成全她。”

石國良撇嘴說:“有這樣的好事,還輪得到她了,閻王爺自己就託生了。”

梁進倉笑道:“你說錯了,閻王爺真的就滿足了她的願望。”

“那不可能。”石國良道,“世界上就沒有這樣的好事。”

鄭淑葉倒是感覺小梁這話裡可能有坑,美麗的大眼睛越過石師傅看著他:“是不是讓她生在國外的大資本家家裡?”

“不,”梁進倉說,“咱們經常看到這樣的人。”

石國良和鄭淑葉都詫異了。

現實生活中哪有這樣的好事?

梁進倉說:“客車上賣票的。”

倆人一愣,然後同時大笑起來。

鄭淑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容易能說話了,笑道:“還真是哈,每天坐在車上兜風,還背一大兜子錢。”

“我的倉弟,就是人才。”石國良狠狠照著倉弟的肩膀拍了一下。

慚愧慚愧,什麼人才啊,後世的一個小笑話。

只不過這年頭的人笑點低而已耶。

到了下一站,正好是中午了,他們先吃了午飯,然後去醫院送貨。

路程並不是很遠,但是這樣一家醫院一家醫院地送,到了醫院還得找好幾位領導簽字,簽完字再安排卸貨,所以比較耽誤功夫。

本來到省城不過就是四百公裡的路程,但是他們剛剛走了二百多公里,送了幾家醫院,天色就有點晚了。

這年頭的車輛,幾乎沒有跑夜車的習慣。

個人是不允許買車的,所以所有的車輛都是公家的,公家的司機嬌貴著呢,哪能大晚上的還要跑車受累。

都是白天趕路,天黑就找招待所住下。

反正食宿報銷,炒上幾個菜美美地喝點小酒,燙燙腳舒舒服服睡一覺,明天天亮吃了早飯再走。

根本就感覺不到舟車勞頓之苦。

他們規劃的是到下一個縣城去住。

看看時間,估摸一下路程,趕到那個縣城,天也就剛剛黑。

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所謂的沒問題,指的是安全問題。

這兩年的治安狀況越來越差,劫道的很多。

而且幾乎已經成了常態。

要是跑夜車的話,大機率會碰上劫道的。

雖然他倆車上有槍,但還是不願碰上那些亡命徒。

石國良看看表,信心滿滿地對鄭會計說:

“我和倉弟跑長途,從來都規劃得很好。

既不耽誤趕路,還能在天黑之前剛好趕到住宿的地方。

你看這個點兒,到前邊那縣城,正好天黑。”

話音未落,倉弟突然一個急剎,並且猛地往外打了一把方向。

另外倆人都差點被磕到頭。

還沒等倆人明白過來,倉弟又一把方向貼回路邊,停下了。

他扶著方向盤,朝車外張望,嘴裡小聲說:“我怎麼感覺咱們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