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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家訪

陳尚東大為光火,細想後覺得有蹊蹺,於是把楊衛滿叫來辦公室。

“你的書找到了嗎?”

“它自己回來了,可能是哪個同學做的惡作劇吧,謝謝老師借課本給我。”

陳尚東擺手說不客氣,端過茶杯喝一口,“楊衛滿,你家在芷陽對吧?”

“對。”

“父親在辰河市工作?”

楊衛滿搖頭道:“不是工作,是做工。”

“做什麼工?”

“給一個工地老闆當司機。”

陳尚東點頭道:“那也挺不容易,你得好好學習來回報他,知道嗎?對了,你跟湯琳熟嗎?”

楊衛滿撐了撐鼻樑上的眼鏡搖頭道:“不...不算熟。”

“熟就熟,不熟就不熟,什麼叫不算熟?”

楊衛滿坐立不安,“那就不熟,我不瞭解她,很多事也不清楚。”

“別急著撇清嘛,同是一個班的女同學,你倆沒接觸過?”

“呃,很少。”

陳尚東沉吟道:“她最近總不交作業,你知道原因嗎?”

“這個我知道。”

“什麼原因?”

“她的手被刀劃傷了。”

陳尚東霎時想起湯琳昨日總將手別在背後的畫面,原來手受傷了。

“怎麼傷的你知道嗎?”

楊衛滿使勁搖頭道:“不知道。”

陳尚東想想後擺手讓楊衛滿離去,心裡想著湯琳的事。

無緣無故怎麼會手被刀劃傷?莫非另有變故?

當天放學後,陳尚東草草吃完飯,驅車來到城北勝利村。

辰河市城北一帶是鐵路職工聚居區,原先是鐵路分局所在地,有自己的司法公安、醫院、學校,各站段的職工也都聚居此地,儼然一個市外王國般欣欣向榮。

後來機構改革,鐵路分局取消,城北的人口才有所銳減,可繁華依舊。

陳尚東跟路人打聽後推車走進勝利村社群,這是一個涵蓋小學校區在內、人口駁雜的龐大社群。

他回想下午看過的名冊上的地址,尋找目的地19棟。

左拐右繞十來分鐘後,他找到19棟。

鎖好車,他爬上一單元三樓,聽到左邊屋裡傳來爭吵聲。

“你這樣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還有臉訓孩子?”

“我喝...喝酒怎麼了?沒…沒聽誰說喝了酒就...就不能教育孩子。她一天到晚捧著武俠小說看,我講講不行?”

“你小點聲行嗎?非要她把那幾根手指頭都切掉?”

“你...你這話真好笑,明明是你自己沒看好,反...反倒來怪我。”

“哐”的一聲,鍋鏟砸在地上,“湯保全,咱倆今天把話說清楚,你要想過就改改你那暴脾氣,不想過咱倆明天去辦手續。”

“辦...辦就辦,誰...誰怕誰?”

“你倆別吵了!過幾天我去學校住,讓你們吵個夠。”湯琳歇斯底里地吼道。

屋裡頓時寂靜,只有湯琳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陳尚東聽一會後想了想,伸手叩門。

“咚咚咚”,屋裡湯琳的母親問話道:“誰啊?”

陳尚東語氣很平靜,“我,湯琳的班主任。”

屋裡雞飛狗跳,桌椅移動聲、關門聲迭出後,湯琳母親手拿鍋鏟開啟屋門。

“張老師...咦,你不是班主任啊?”

陳尚東笑道:“我叫陳尚東,開學後才代理五班班主任。”

“這樣啊,進來坐吧。琳琳,你們班主任來了。老湯,你喝醉了去屋裡歇會吧。”

湯保全端坐不動,兩眼盯著電視機,裡面正重播《天下足球》。

湯琳母親尷尬地看著陳尚東,陳尚東笑笑示意沒事。

湯保全瞥一眼陳尚東,冷笑道:“你們學校也真是,原來的老張吧,成天就在領導面前溜鬚拍馬,從不管學生死活。如今倒好,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傢伙來當班主任......”

湯琳母親端來茶水,嚴厲打斷道:“老湯你夠了,做人最起碼的尊重你不曉得?”

湯保全梗直脖子怒道:“大老爺們說話你個娘們插什麼嘴?我說錯了嗎?老張不拍馬屁?這傢伙毛長齊了嗎?”

湯琳從屋裡竄出來哭道:“爸,你再亂說我死給你看。”

屋裡死一般寂靜,湯琳的抽泣聲顯得格外刺耳。

陳尚東接過茶水放在几上,走過去對湯琳低聲道:“你先回房,老師會幫你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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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琳抬頭看著微笑的陳尚東,點點頭,趿拉著拖鞋走回臥室關好門。

陳尚東環視一週,屋裡陳設簡單,傢俱有些年頭顯得老氣。

“湯哥,你看的這個節目是重播的,多沒勁,昨天的首播你沒看?”

湯保全吃驚地看過來,“你懂球?”

“我不但懂還踢過比賽,每年的西甲國家德比我一場不拉。”

“今年的西甲國家德比有得看啊,C羅大戰梅西。”

陳尚東搖頭道:“今年兩隊實力相差懸殊,沒看頭。”

這時湯琳母親插話道:“陳老師你坐,我去廚房炒兩個菜,擱這一塊吃。”

“不用,我吃過了。”陳尚東起身客氣道。

“別客氣,你坐吧,我一會就好。”湯琳母親走去廚房。

陳尚東還待推卻,湯保全勸道:“吃了可以再吃點嘛,我不也喝過了?等會再跟你搞一瓶,一點問題沒有。對了,你剛才說的實力懸殊是指巴薩太差?”

“不,剛好相反,皇馬差了太多。”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麼到底懂不懂球?”湯保全的一聲大吼讓湯琳母親不由探頭出來,見陳尚東不動聲色才又縮了回去。

“湯哥,你別急嘛。要不這麼著,咱倆打個賭。”

“賭球?好,我喜歡。怎麼個賭法,你說。”

陳尚東看看腕錶,“下下週就是國家德比,巴薩只要平或者輸,都算你贏。我輸給你十瓶‘老窖’,或者單獨給你小孩輔導一個月,或者我一個月工資2000塊都給你。”

湯保全霍地站起兩眼放光,“此話當真?”

陳尚東端坐不動,“自然是真。”

“那怎樣才算我輸?”

“自然是巴薩贏球,就算我贏。”

“我要怎樣?”

“戒酒。”

“你不如殺了我......”

“或者今後喝酒不過二兩,又或者讓湯琳成績提到全班前十。”

“算了,還是喝酒不過二兩吧。”

陳尚東奇道:“你對自己小孩這麼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而是根本不可能,倒數第六竄到全班前十,那得是多大的奇蹟?”

陳尚東不屑道:“這有什麼,我讀初二時全班倒數第三。”

“初三呢?”

“全年級第一。”

湯保全兩眼圓睜不敢置信,“你…你哄人的吧?”

“千真萬確。我跟你說,只要肯用功,就沒什麼做不到,關鍵家長得支援。我讀初三時,我父親每隔兩天就從農村跑來學校送菜送米,要不然我的成績怎會這麼突飛猛進?”

湯保全尷尬地瞥一眼廚房,嘴巴合不攏了。

十分鐘後,湯琳母親送陳尚東來到樓下。

陳尚東唏噓道:“我知道湯琳性烈如火,卻沒想到她這麼激進,為了阻止你們吵架竟拿刀切手,這太令人驚訝了。”

湯琳母親臉色一紅,“誰說不是?當時我都嚇暈了。”

“你最好再好好開導她吧。”

“我會的,謝謝你陳老師,你這不辭辛勞跑來,飯沒吃一口就走,我挺過意不去。”

“鄧老師,其實我到今天才曉得咱們都是老師。湯琳很聰明而且敏感,又正逢青春期,我建議你們今後別在她跟前吵架。”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算了,總是我不好,我保證今後不這樣了。”

陳尚東點頭道:“湯哥為人直爽豪邁,你們夫妻倆多多體諒吧。我沒結婚,這方面沒有發言權,可湯琳真的很需要一個和諧美好的家庭。”

“我明白,我會好好反思,多為她多考慮的。”

“行,那你留步,我走了。”

“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

“你初中真的從倒數第三衝到了全校第一?”

陳尚東笑道:“當然是騙湯哥的,我初中三年都是全校第一。不過我保證,只要你們不拖後腿,湯琳肯定能躋身全班前十。”

“真的?”

“自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