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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柴氏奉一

寅時,剛從昨夜歡宴中醒來的人們,還未出門,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到了湧金門。

“聽說了嗎?郝大膽瘋了!”

“對,嚇瘋的!”

“郝大膽不是連鬼都不怕嗎?”

“他從小就是打更人,打更打了一輩子,被鬼嚇瘋了?我不信!”

“這次是真有鬼,聽聞那趙府被惡鬼禍害了……”

“鬼在哪兒?”

“浣紗河啊!沒聽說嗎,鬼腳印到了浣紗河邊就消失不見了!”

“聽說那陰司官差還抓走了一人,也不知是誰得罪了陰司?”

“這也太可怕了……”

的確可怕!

萬航也這麼認為!

正月十六的太陽還未升起,趙府遭詭秘之物滅門的訊息早已不脛而走,街頭小報賣瘋了!

人們拿著小報爭相解讀“陰司官差”的模樣,甚至連趙府早年的一樁秘聞也給一同扒了出來!

萬航泡在風雅閣的大木桶裡捏著小字籤,氣得用拳捶打水面洩憤!

他對旁邊另一只木桶裡的秦伯陽道:“伯陽兄,印刷坊要是早一步運作起來,這頭條訊息就是我們的了!必定狠狠賺一筆!”

“錢錢錢,你從跑進趙府,就大呼小叫地汙衊我欠你錢……”

秦伯陽從水底鑽出來,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道:“你惦記的那印刷坊,除了印刷菜譜,還要印這玩意?

你可知,印刷小報都是進奏院的事,若無進奏院許可,你就是違反我朝律法,是要惹些官非的!”

或許是溫熱的水起了作用,秦伯陽暫時擺脫了昨夜的恐懼,他在木桶裡翻身坐下倚著桶壁,長臂分別搭在木桶兩側,與萬航聊起輕鬆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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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陽兄又不是不知,我是缺錢缺的緊,哪能與你這秦家大少爺相比?再說,進奏院在你眼前算什麼!”

萬航掬水清洗左胳膊的傷處,凝固的血漬已經發黑,黏在皮膚上像醜陋的屍蟲,想起趙府前夜的血洗現場,便渾身惡寒不斷。

“得,別提這茬,昨夜我驚駭至極,還認為自己……你倒是冷靜,滿腦子裝著錢,便顧不上害怕了,是嗎?”

萬航三番五次救他於危難,這便讓此人在他心中更為不同。

在藏書閣盜竊桉拉他頂罪時,秦伯陽對他還心存疑慮,只怕是他與趙煜父子唱的一出“雙黃”,為的是麻痺自己,借他秦家勢力謀私利。

城外那夜,他被賊子推出來,作為談判籌碼,秦伯陽也將信將疑,畢竟在臨安城從未聽聞萬航此人,也查不出他更多來歷。

但當他在千鈞一髮,為自己擋下嶽雷一劍時,秦伯陽還是感動了!

昨夜原本是為他考慮,將他困在風雅閣,沒想到他還是衝進趙府,從賊人刀下救下自己。

現在,兩人“坦誠”相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他對萬航已經放下了所有顧慮和成見。

只是,他還不知道那些賊人的來歷吧!如果知道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羅剎,是為嶽雷之死而來,他會怎樣呢?

“伯陽兄說的哪裡話,我要不強裝鎮定,哪能唬得住那些人!對了,他們是何來歷,都有誰死於他們刀下?”

萬航羊裝漫不經心一問,這兩個問題,不管秦伯陽怎麼回答,他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

“還是不說的好!免得你日日為此擔驚受怕!”秦伯陽掃他一眼,澹澹道。

呵!看樣子,殺死嶽雷這一大功勞,他是打算忍痛捨棄了!

之前在城外,還遮遮掩掩,當眾與楊沂中爭得面紅耳赤的!

趙府遭血洗後,他便偃旗息鼓,這麼說來,李寶的人真是打著為嶽雷尋仇的幌子殺進來的。

殺進來之後,發現趙府並無他們要找之人,便“大開殺戒”,將南方士族的貴子們和一干奸佞之臣悉數除了去!

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眼下還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喪命,秦伯陽若不說,那便只好親自去安樂坊問趙煜了!

黑衣人一行人離開後,趙澤川尋來兩輛馬車,一輛由他駕著帶趙玉川和趙煜去往打銅巷的安樂坊治傷。

而另一輛由吳山駕著帶萬航和秦伯陽直奔風雅閣。

其餘還活著的人,大都因為極度驚懼而昏了過去。

在趙府留守的除了範荀,還有一人,那就是柴奉一!

柴奉一在那幾個活人離去後,正欲和範荀一併離開趙府,先回風雅閣聯絡舊部,商討下一步計劃,沒想到有“老鼠”前來“盜食”!

那瘦弱如同乾柴似的小老兒,膽子真肥,探頭探腦後,一股腦兒地扒掉了那些達官顯貴之人頭上腰間的所有飾品。

見他來到水榭臺階,手往自己腰下伸過來,範荀有意要嚇唬他,便樂呵呵衝他一笑!

沒想到這一笑,直接把人嚇跑了!

“不管他跑到哪裡,刑部是一定要找他問桉的!”範荀道,“正愁找不到目擊證人呢,這倒是個現成的!”

“趙尚書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恐怕對此桉早有計較!”柴奉一低聲道,“在野,你莫要橫生枝節!”

柴奉一接過範荀遞來的馬韁,從馬服下的包袱裡掏出一件墨色氅衣,扔到範荀手裡。

“趁著天色未亮,還是早些回去換掉衣衫吧!”

瞧著他一身的血漬,輕笑道:“穿上,別嚇到旁人!”

範荀麻利穿上,咧嘴道:“萬渡之恐怕對你越發好奇了!”

“他突然闖入,一定是幼幼嘴不夠嚴,透露了什麼訊息給他,他倒是個機靈的,只管瞅準秦伯陽往上撲!”

柴奉一提了提衣衫,腳蹬馬韁跨上馬鞍。

“渡之他並非趨炎附勢之人,主子莫要小瞧他!”範荀解開柳樹上的繩結。

“他若是,那黻紋墨玉就是他的奪命符!”柴奉一道,“如果不是,他還能折騰出點門道來,那我便尊他為主!”

範荀抖動馬韁,翻身上馬,望著他笑而不語,柴奉一策馬而去!

西湖的寒波中,一具冷透的屍體漂浮著,他身著禁軍常服,腰上別著侍衛親軍司的金色腰牌。

“哼!墜湖而亡,算是便宜你了!”範荀端坐馬背上,攏攏墨色氅衣,夾緊馬腹,向保和坊磚街巷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