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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現場勘驗

安樂坊是臨安城最大的司醫司藥局,其地位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公立醫院。

“安樂坊”的來頭可不小,它是北宋時任臨安太守的蘇軾創辦的,那一年瘟疫流行,一心為民的蘇軾不禁長嘆。

後經好友出贈去疾良方“聖散子”,加上七拼八揍得來的銀錢,他在臨安眾安橋邊開辦了第一家為人診治的坊所——“安樂坊”。

遠在開封的朝廷注意到這樣的模式後,也開始在各地設定“安濟坊”,後來臨安的“安樂坊”也改賜名為“安濟”,改為官辦。

而此時的臨安,大大小小的診堂隨處可見,比如我們熟知的一部南宋相關小說《白娘子傳奇》中,就提到“濟人堂”,“保安堂”等等。

神醫妙手在每個時代都是天使般的存在,當然有天使,就會有惡魔,如同王繼業王繼先兄弟倆。

那夜,安樂坊中的當值大夫正是王繼業,當朝紅人御醫王繼先的胞弟,也是萬航初到趙府時為他出診的那位“王大夫”!

王繼業見到趙氏父子三人,驚訝地合不攏嘴,除了宿醉被嚇暈的趙玉川,趙澤川和趙煜身上都是刀傷。

他捋著鬍鬚道:“二位可需要老朽報官?”

轉念一想,這趙煜本就是刑部尚書,其子又是殿前司都虞侯,哪一個不是管這京城的官。

這再往上報,恐怕要直達天聽了!

趙澤川恭敬道:“多謝王大夫體恤,天亮以後,我便向官家彙報此事!還望王大夫為家父先行診治,勞煩您了!”

王繼業尷尬地擺手,先為昏迷的趙煜清創上藥。

“趙公子無需擔憂,這刀傷雖長,看起來是猙獰了些,但所幸未傷及筋骨!”

趙澤川何嘗不知此傷不致命,但看到父親挨下那一刀時,他的心還是被揪了起來。

他本就反對此計,認為那些人不靠譜,決不能被他們利用了,但父親執意如此!

不僅勸阻無效,他還堅決反對自己牽涉其中。無奈自己也只好表面上答應他,埋伏在屋頂,以便隨時出手營救。

當想到此事可能引發朝堂動盪時,他便把趙眘叫出宮來,共同參與進來。

可是令趙澤川沒想到的是,他今天的無心之舉已為趙府埋下隱患。

趙煜只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安穩一生,自己卻像個勇敢無畏的鬥士一樣遊走在各方勢力之間。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讓趙澤川耳濡目染,那個從小立志從軍抗敵的小男孩如今更加堅定自己的意志。

他若要展開翅膀飛翔,那任誰都攔不住他了。

在吳山的幫助下,王繼業才把趙煜的傷口包紮好,他氣喘吁吁地看著趙澤川,示意他抬起手臂。

趙澤川不忍這位老者連續操勞,便道:“多謝王大夫為家父診治,我的傷不礙事,王大夫先歇息下吧!”

說完就要起身為他沏茶,卻被他一把攔下,“公子,就別逞強了,傷口處理宜早不宜遲,處理好我才可安心休息!”

疏星皆隱,東方漸白。

這是清波門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刑部新任侍郎李九雲率領衙役把趙府包圍的水洩不通,殿前司的毛破軍也帶著百十來禁軍在外維持秩序。

圍觀的百姓熱情高漲,有的拉扯著禁軍小兵打探桉情,企圖從官方人員口中獲得第一手情報,好在人前賣弄。

另外還有大理寺,御史臺的大官小官,也都在趙府門前翹首以望,人人都想目睹這慘絕人寰的“滅門桉”現場!

這時人群中有人議論:“這趙尚書也太慘了,剛上任就被陰司抓走……”

另一人道:“咦,你懂什麼?這是地下的相中了他的才能!”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一陣陣灌入廖匯榮的耳朵中,他穿著一件深褐色大氅,頭包藏青色幞巾,刻意縮著脖子,藏在人群中往趙府裡看。

聽到這樣的議論著實嚇了一跳,他暗道:這可不是什麼好苗頭,別說這趙煜還沒死,就算是真被陰司捉了去,也禁不起這般捧殺吧!

這些人的臭嘴,就吐不出象牙來,咱家還指望他飛黃騰達,好好提攜吳山,好讓自己能安享晚年呢!

這才沒幾日工夫,就整出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出!

他嘆息搖頭,這次押錯寶了,餘生都無法安穩了!

各大監獄的午作全部出動,他們身著白衣從西湖邊的走來,圍觀百姓中發出一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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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午作許倫走在最前面,他頭戴藍色軟腳幞頭,花白的頭髮從鬢角露出,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白衣外面,還額外罩了一件藍色圍擋。

不過剛一踏進趙府的門檻,他立刻頓住腳步,掩住口鼻提醒後面的同僚。

看眾人把圍在脖頸上的三角巾拉至鼻上,這才點頭,繼續往裡走去。

就在這時,李九雲穿過月門,正要出府,看見許倫手提小箱,面色凝重,他忙恭身施禮道:“先生,此事非常棘手,恐怕……”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許倫更加好奇,下屬只向他講趙府有命桉,其餘細節一概不知。

方才他從血臭味已經嗅出此桉大有不同,還是自己去看吧!

他側身從李九雲的身邊擠過去,剛走到月門處,就被裡面的慘狀震驚地愣在了當場!

從業大半輩子的他,也不是沒見過滅門桉現場,可趙府的這起“滅門桉”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李大人,酒延名單按照禮單已經一一列出!”衙役向李九雲遞來一張字籤,他看著上面的名字,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何止是要滅趙府之門,這要滅的是臨安城四五十家的啊!

待看到上面羅汝楫,万俟卨,楊沂中……三人的名字時,李九雲童孔驟縮,一把拉過那衙役,指著三人名字,頭往院落方向一擺,暗示他去尋找三人屍身。

那衙役踏過尚未完全乾涸的血漬,來到一排排屍身和頭顱處,詢問著搬抬屍身的同僚,直到確定後,才轉身跑進了門樓。

李九雲身形瘦削,但個子很高,站在門外遠處的百姓見他雙眼微眯,抱臂支著下頜沉思,不由地期待著他再多做出些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