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
李清照坐在高凳上,雙手就沒離開過柺杖。
“比如,他的小報從何處而來,有什麼物件在他去世後,有什麼人來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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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怕他聽不明白,又撿著緊要的環節提醒他。
“你還真神了,後來真有人找過他!”劉宗明蓋上鍋蓋,坐在灶前的矮凳上盤腿坐著。
“那公子先是看了我兒的房間,尋了些衣衫和文稿,又盯著那印刷機嘆息抹淚……
就我離開臨安前,那印刷機才被搬走呢?”
劉宗明皺眉歪頭,儘可能詳細地回憶那些細節。
“對了,與那公子同來的,還有一位與他年齡相彷的,我倒是沒記住那人的名字,只記得那位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姓萬……”
“姓萬?”李清照一副恍然大悟又我不認識他的表情。
“那萬公子啊,雲澹風輕的模樣,總讓人琢磨不透。”劉宗明看著李清照,突然咂舌,“別說,他那氣質,與你的倒是有幾分像!”
李清照聞言,大惑不解,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怎會與自己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相似呢?
“呵呵,老弟又在說笑,我與我夫君並無兒女,可別給我認親才好?”
可能是劉老兒拿她打趣吧?
“不不不,那萬公子當真是個奇人,不僅與趙尚書這等朝中官員交情匪淺,與北瓦戲子之流也稱兄道弟……
他還與趙家姑娘一同來過店裡,瞅那關係,定是有些親密的!”
鍋中的水開了,咕嚕咕嚕冒著蒸汽,把鍋蓋頂的向上起騰。
夥計從外面進來,端著還滴水的碗快,往高桌上一放。
“掌櫃的,還是我來下面吧!”
劉宗明還是拒絕了,“累了一路了,坐著歇著,這活,我來!”
三人三大碗湯麵,在黃昏即將到來時,吃出了其樂融融的“一家情”。
吃麵期間,三人都誰都沒說話。
一個喪失丈夫顛沛流離的婦人,一個痛失愛子老來歸鄉的老者,還有一個無家可歸的年輕人。
不管從哪一面,都在痛斥這個朝代的千瘡百孔。
李清照最先吃完,她端起湯碗,一邊吹涼上層的熱油湯,一邊小口喝著。
這是她來婺州後,吃過最好吃的面了!
“劉老弟的鋪子,生意一定紅火吧!”
“那是自然,這是我家祖傳的老手藝!”劉宗明驕傲道。
“那如今回來了,是不是還要再開一家?”
李清照撫著胸口順氣,年紀大了,貪嘴之後總是會積食。
小夥計吃完後,把三人的碗碟一併收拾著,出了堂屋。
“劉老弟,你方才所提到的那人,可還有什麼特徵?”
這個問題從剛才起,就在她的嘴邊打轉兒,這會子問出來,卻沒有什麼新鮮感了。
“他最後一次來我店裡,曾留下一個住址,說是住在保和坊磚街巷的一棵大槐樹……”
大槐樹?
李清照的思緒又被那些莫名生出來的枝枝葉葉牽引,從婺州飛越萬水千山去了章丘。
那大約是槐花盛開的季節吧,丈夫趙明誠在去學堂時,總喜歡在門前的槐樹下,與她作別。
平素人家再尋常不過的一餐,讓離鄉的人體會到漂泊後的溫暖,讓歸來的人感受到一絲絲掛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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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住處的易安,這一夜睡得極其安穩,她沒想到除了那些筆下的詩詞,心中的抒懷,能讓她精心的還有人間煙火。
一碗面的溫度,勝卻萬語千言的安危。
幾日後,她的小院中便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男子雲澹風輕,女子姿容絕色!
“易安先生,晚生萬航貿然來訪,實乃唐突,還望您見諒!”
男子鄭重作揖,女子戴著面紗,跟在他的身後,兩人的披風被風吹得翻飛。
這是一個陰沉沉的清晨。
看兩人面上的倦容,大約是連夜馬不停蹄地趕來的!
“敢問二位貴客,來我這老婦人處,有何貴幹?”
李清照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見到風流少年會揣摩對方的一切。
她懶得揣摩,只需問問,憑他的答桉,便可猜出幾分誠意來。
“貴客不敢當,晚生攜摯友前來,只為求墨寶一卷!”萬航不卑不亢,言明來意。
“哦?我這老婦人的詞卷流傳的也不少,怎的還有後生有這誠意,連夜趕來特求一二?”
他這話,李清照是不會信的。
如果非得要她信,她就信那個“求”字。
一直沉默不語的幼幼突然道:“先生有所不知,我等二人遇到一些麻煩,不得不求先生解惑!”
萬航想不到幼幼胡謅出這麼個理由來,微微扭頭蹙眉,誰知幼幼眉梢一挑,彷佛在說:看我的。
李清照看著二人眉來眼去,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不管二位從來此作甚,既然遠道而來,那便進屋喝杯茶吧!”
萬航連忙道謝,知道事情有門了!
“謝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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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磚街巷的二進小院不同,與清波門趙府的園林式宅院更不用,婺州尋常人家的宅院,進門就是院落,三間房屋排開來。
有若有似無的煙火氣縈繞著,萬航忍不住讚歎,“這似乎是煮的麵食,先生是剛用過早膳吧?”
“尚未!”李清照利索地回答。
想到那日劉宗明的話,她邁過門檻的腳撤了回來,兩手撐在柺杖上,沒等二人反應過來,蹬蹬蹬往門外走去。
“渡之,你做了何事?”
“如你所見,我什麼都沒做!”
“那……”
幼幼摘下面紗,想到是不是自己未以真面目示人,惹到老人家不甚痛快。
二人面面相覷,在庭院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當二人商量著要出去尋一尋時,李清照拄著柺杖進門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青色氅衣的老者。
“萬公子!”劉宗明走上前來,拍著萬航的肩膀,笑意直達眼底。
“劉掌櫃?”
萬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看到劉允升鬱鬱寡歡,他幾次三番想把真相說出來,但終究還是打住了!
眼前在婺州地界再見劉掌櫃,心中的不忍如盤旋的風箏,升到極高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