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未來的“長恩書館”，李清照支著腦袋憧憬起來。
對於詩詞集大成者，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讓人興奮的呢！
萬航坐在一旁，道：“如此，先生就收拾收拾，準備兌現自己的承諾吧！”
他突然想起還在馬車裡的包袱，還未等到她回話，就起身走了出去。
開啟那副畫著一隻“雞”的畫卷時，萬航臉上有些熱。
看上去也太普通了！
但是李清照面對他不屑的表情，兀自起身敲打火石，點起了一盞燈。
她端著畫卷放在燈火之上，拉開一定的距離，小心地來回移動。
萬航想起現代諜戰中，非常高明的一種“夾帶私活”的傳遞信息方式，恰是如此這般。
我們都知道，紙張都是用植物纖維製作而成的。
當植物纖維遇到強酸或者強鹼等腐蝕物，就會變得跟燒焦一樣。
試想下用稀釋過的強酸強鹼之物，寫在白紙上，乾透之後字跡不顯。
但是當把乾透的紙拿在火上一烤，字跡就顯現出來了。
在化學物品不是很普及的年代，不少裝神弄鬼之徒，會故意在稀釋的化學物中加入硼砂。
這樣一來，就能保證白紙碳化的速度變慢，讓字跡顯現的過程拉長，藉此顯示他們的“神技”之深。
這樣的方法不僅限於高階的化學藥劑，用人.乳，明礬水，檸檬汁或者食醋，一樣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萬航看著那些有點年頭的桑皮紙，猜測上面的“字跡”可能是用人.乳寫的。
烤了片刻後，李清照拿起字畫，將它立起，萬航透過它，往門外看去，隱隱顯出一個“柴字”！
這個“柴”字同樣是左右結構，而且與自己懷中的那塊墨玉上的“柴”字一模一樣。
他不由地把手探入懷中，摸出那塊黻紋墨玉。
捏在手中，與那副“五彩華蟲”並排在一起。
“果然是給對了人！”
李清照收起字畫，將它細心捲起，拿絲帶綁了，交到萬航手上。
萬航不明所以地望著她，這麼名貴的畫，既然尋回來了，哪有再送人的道理！
他推搡著說什麼也不肯收下。
推搡不過的李清照敗下陣來，澹澹道：“黻紋墨玉都在你手中了，為何還想不明白？”
“收下吧，此物本來就是你的！”
“終有一日，你會知曉其中深意的！”
萬航想到趙煜，李寶，屠術，幼幼手中的墨色絲帕，不由地想到李寶說過的話。
拿著墨色絲帕的皆可準備隨時犧牲，但是卻沒有把絲帕給自己。
而，交給自己黻紋墨玉的秦伯陽和眼前的李清照，只把寶物交給自己，卻從未談生死之事。
難道十二章紋被分為兩撥不同的力量？
其中一撥像“死士”一樣，只為隨時獻身於偉大的事業。
而另一撥在守衛某些力量的同時，一直在尋找自己這樣的人？
奇也怪哉！
就眼前的資訊來看，原主的除了是個“無賴”——至少從隗順等大理寺獄卒口中是這樣的——還有什麼別的身份？
會是什麼呢？
他幾次三番試探，屠術都是欲言又止。
不過提到大理寺獄變故之前的自己，趙靜姝也好像表現出過不一樣的神色。
還有幼幼，每次說到以前，她就眼神飄忽。
看來，是該好好查查自己了！
從哪裡查起呢，一時竟也毫無頭緒！
李清照見他搖頭嘆氣，闇然神傷的模樣，便喊道：“閒來無趣，便與我整理書籍吧！”
因著屠術與寧恕兩人玩耍的正在興頭上，劉宗明有意留下三人嚐嚐他的手藝，李清照這廂的書籍又需要整理……
三人便決定多盤桓兩日！
就這樣，出臨安城是一輛馬車，兩個光棍，五個木箱。
回去時，兩輛馬車，十個木箱，還多了兩個姑娘，不過一個是小姑娘，一個是文學大咖！
劉宗明站在自家門外，依依不捨，直到他們拐進街角，看不見了，這才擦著眼角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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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太陽把他們的影子拉長，打在沿途的草木上。
寧恕坐在屠術身邊，像個長臂猿一樣抱著他的胳膊，說什麼也不撒手。
“寧兒，乖，進車廂裡睡會！到了買烤雞的地界，我一定給你買三隻！”
“我才不是要吃烤雞，我只想這麼與你坐著！”
屠術聞言心頭一熱，平時冷酷的臉上，難得多了一抹柔情。
他騰出手來，摸摸她的頭，“我又不會跑，乖，去睡吧！”
小丫頭都著嘴，又在他結實的臂膀上蹭了會，這才爬起來進了車廂。
知道她會從車簾的縫隙中觀望，屠術故意頻頻回頭，寧恕羞地低下頭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屠術再望進去時，那丫頭已經趴在木箱上睡著了。
屠術呵住馬兒，轉過身去，幫她把身子扳正，拿起一旁的氅衣，給她輕輕蓋上。
盯著她沉睡的模樣，屠術只覺自己臉頰發燙！
他暗暗罵自己，連忙放下門簾，打著馬兒向前。
回頭望著被落在後面稍遠的萬航，他故意放慢了速度。
這樣就不至於顛簸的太厲害吧，他心想。
坐在車廂中的李清照，可絲毫沒有睡意。
她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當年南下逃難時的種種，說到動情處，幾度哽咽涕泗橫流。
萬航不忍心她頻頻回憶那些不快的往事，就給她講笑話。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一個老和尚和小和尚……”
易安先生被勾起了興趣，好奇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
萬航故意頓住話頭，車簾後面又傳來焦急的追問聲，“然後呢，講的是什麼故事……”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一個老和尚和小和尚……”
等了良久，身後遲遲沒傳來動靜，萬航回頭一看，只見易安先生笑的前仰後合，捂緊嘴巴，不讓笑聲傳出來。
“好你個萬渡之，淨會逗趣兒！”
萬航見他能從傷心往事中走出來，欣慰地笑了。
黃昏的陽光，打在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為他周身染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