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看看這是什麼？”
李寶雙掌合十，傅選也猜不出，依舊一臉茫然地望著他，點了點頭。
“傅統制，我不該怪你，該怪自己，沒能第一時間趕到大理寺獄，截他出來！”
他邊說邊展開那張紙，風越來越大，吹得兩人的衣角上下翻飛。
白紙也在風中，像得了勁力的風箏，奮力扭曲著。
傅選的眼睛緊緊盯著李寶手中的動作，直到那張紙盡數鋪展開來，八個大字闖入眼簾。
雖然此值深夜，但是就著幽藍的月色，白紙黑字依然清晰可辨。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那筆力之遒勁，世上罕有，他恰好又親眼見過。
“這是？”傅選剛擦乾的眼睛，忽地一下又淚如泉湧！
“這是嶽公在大理寺獄的最後一刻，寫下的‘認罪書’！”
李寶攥著紙張的兩頭，正面朝向傅選，讓他看了個清楚明白！
“嶽公何罪？你倒是說說看……”
傅選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崩塌，那些罪狀不過是趙構和秦檜的伎倆，哪裡是真的罪狀？
李寶小心地把紙張重新折起來，從衣領中，塞進胸口的暗兜，謹慎地存放起來。
“寶兄弟，你殺了我吧，我愧為岳家軍一員！”
“你要死，那殿前司那麼多把大刀，你何不抄起一把自刎？”
李寶雖恨，但是今天約他前來，卻不為要他償命，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回頭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傅選沒想到一向寡言的李寶，說起話來，是這樣直截了當。
他羞愧地擦乾眼淚，道：“我沒有勇氣自刎，只想用這條賤命，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
聞言，李寶的面色緩和下來，微笑道：“你若這樣想，就證明我沒看錯你！”
“我們的復仇大計，並不只為嶽公，更是為完成嶽公未竟的事業！我想，這點你該明白！”
“宮中最近情況不穩，你回去後還是多留意吧，有何事，我們再聯絡！”
“今日，我要同你介紹一個人，想必你聽說過了！”
正在這時，屠術和萬航並肩大步走來。
風很大，他們的衣衫在身後鼓起一個大包，兩個年輕人的頭髮也被吹得飛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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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選轉過身去，看著兩個相似的身影越走越近，不禁越發好奇。
待他看清萬航的五官之後，不由地大吃一驚！
“竟然是他！”
李寶面不改色地道：“沒錯，是他！該是見過了吧！”
傅選這才想到，那天待他前去偷偷會見秦檜的情形，自從兩人進入皇城之後，他就感受到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難不成去看望秦檜是假，為那“影子”投石問路才是真？
他瞧著萬航笑容和煦的樣子，後背的汗毛直立。
這“人畜無害”的一張臉，真的是如此可怕之人嗎？
莫非他就是那個被秦檜暗中下令，打死在大理寺獄的“萬公子”？
“這……”
李寶見到萬航和屠術，臉色一下就柔和起來，“渡之，貫虹，你倆可真是慢！再晚來一會，我看著月亮都要沉下去了！”
“寶哥！”兩人齊聲回應。
感覺到傅選的目光，萬航也直直地望了過去。
“這位是？”
李寶拉過傅選道：“殿前司副都虞侯傅選！”
傅選？
萬航本來堆笑的臉，倏地變得陰沉不已，看得傅選周身彷佛颳起一陣陰風。
不過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方才又和李寶真正交過心，應付一下，還是遊刃有餘的。
他頷首道：“嶽將軍罪將傅選，見過兩位公子！”
萬航抬頭看了一眼李寶，又看看屠術，見他們面色如常，才知道他們早就知道傅選又再次叛主。
只不過，這次叛變的真是時候，恰好立了一功。
不得不說，若無秦檜那麼準確的藏身地點，嶽雷不會那麼容易得手。
秦檜多活一天，嶽雷的仇恨就多一天。
如今小仇得報，傅選也算是有功勞的。
這麼一想，萬航連忙回禮，“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當日是傅統制引路，多謝！”
傅選見他忽地又換了面孔，彷佛渾濁的深潭，眨眼間變成一汪波瀾不驚的清泉，他只覺這年輕人城府之深，竟如此深不可測！
反觀另一位毫無波瀾的小公子，一看就是軍中的那類耿直之人。
傅選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會遇到這樣的人，輕輕點頭後，不禁對萬航多看了幾眼。
“寶哥，上次的武器可看過了，你覺得如何？”
萬航走到李寶身邊，從懷裡拿出一摞紙來，卻沒有展開，他徑直遞進李寶手中。
李寶伸手接過之後，沒有急著看，“那些圖紙真是出自你的手筆？”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這初稿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
屠術聞言也是一驚，“難道是幼幼？”
萬航神秘一笑，“保密！”
傅選瞧著三人聊家常似的自然，打心底裡羨慕不已。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的經歷了呢？
自從岳飛身陷令圄，他就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制著往黑暗的地方越走越遠，如今想要回頭了，才發覺自己已經與“正義”形同陌路。
“傅統制，你也看看？”
萬航從懷中又拿出一摞，遞到他的手邊。
傅選受寵若驚，雙手接過，當即展開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他一張一張看著，幾乎停不下來。
“寶兄弟，這可是……”
“沒錯，傅統制，冷兵器時代就要過去了！我們應該在這樣的武器上下功夫。你在嶽公身邊最久，應該對他不陌生，他的志向要想在短時間內實現，我們只有另闢蹊徑！”
另闢蹊徑？
三人同時愕然！
是時候向他們科普熱兵器了！
“熱兵器，顧名思義，就是與……”
“熱兵器？”三人異口同聲。
“沒錯，熱兵器！我們現在用的刀槍劍戟，都屬於冷兵器，與他們相對的就是熱兵器了！”
“熱兵器是需要能量的，這些能量的來源……”
傅選道：“火藥？”
“對！火藥，火藥被引燃後快速燃燒產生的高壓氣體，一旦用於推進發射器，將會突破現有冷兵器的射程和殺傷力，這種射擊武器，就是熱兵器！”
李寶連忙從懷裡摸出那些圖紙，也一張張翻看著。
屠術好奇地圍了過去，他最近忙於寧家的車馬行，已經鮮少與屠術廝混了，所以，連他整出這麼有意思的玩意，都不曉得。
他一臉幽怨地看著萬航，撇嘴抗議，但是萬航只白了他一眼。
萬航本想解釋更多，但是一想到他們熟知的只有火藥，所以乾脆先讓他消化消化。
其實，據萬航瞭解，南宋早在他穿越來的十年前，就已經有一種火槍了。
只不過礙於當時候的條件，這種管形火器沒有被推廣開來，除了應用在民間的爆竹上，並沒有在軍事上配備。
所以當萬航在他們面前提起之時，他們都未曾親見過。
萬航這次畫的圖紙，是類似於現代“霰彈槍”的一種設計。
“寶哥，傅統制，你們想一下爆竹，爆竹見過吧？”
三人點點頭。
“如果我們把細小的竹筒，換成粗壯的巨竹，那爆炸時的威力得有多大？”
屠術瞠目結舌，半晌道：“我記得當時在大理寺獄外，我們把一堆爆竹點然後，牆角立即現出一個類似於蘑孤雲的火球！”
傅選不知道當初他們設計從大理寺搬運岳飛遺體的事，眯眼瞧著屠術，思量著他話裡的意思。
萬航聽他已經理解了意思。
繼續說道：“如果單純讓竹子爆炸，那只能驚嚇馬匹，再想一下，如果在爆竹的另一端，裝填一個子窠，那麼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