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李九雲咣噹一聲，連人帶椅栽倒在地，酒壺連同桌面的餐盤也都被他拉到了地上，發出叮噹一陣亂響。
何鑄與韓世忠相談正歡，聽到這邊的動靜，不由地眉頭一皺。
小廝彙報後，他才慌忙站起身，往這邊走來。
眾人七手八腳把李九雲扶起來，他嘴裡都都囔囔什麼身體，頭的，聽的人雲山霧罩的。
嚴良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建議道：“老何啊，要不先把他扶到床榻上，睡一覺吧……這，直接送回府，怕也不合適！”
何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招呼四五個小廝，扶起李九雲就往屋裡走去。
待看熱鬧的人群，都落座以後，何鑄拉著嚴良來到一處安靜的隔間，“嚴大人吶，你與那李大人是不是有過節？”
“我與他？”嚴良抖著衣袖，嗤然一笑，“我與他能有什麼仇怨？老何你可別說笑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說，何鑄都不相信。
兩人拉拉扯扯的場景，他看得一清二楚。
李九雲的呼嚕打的震天響，兩人望了一眼，一起走向了宴會廳。
……
在岔路口，萬航和屠術告別傅選，直接回了風雅閣。
偷偷離去的，自然也不能走正門進去。
好在後廂的馬廄處牆不高，屠術先爬上去，伸手一帶，就把萬航拉了上去。
兩人繞過馬廄，踩著窗外的花牆，三下五除二就竄了上去，進了房間。
沒想到，兩人剛落地，一個陰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回來了？”
我去！
“什麼鬼？”
萬航走在前頭，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一退，差點把剛上來的屠術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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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榛抬手挑起床幃的一角，從黑影中走了出來。
藉著月色，他在萬航和屠術兩人的臉上端詳。
“兩位，半夜三更，去了何處？”
“喝酒……”
屠術知道萬航不喝酒，抹了把嘴巴，裝作剛吃飽喝足的樣子。
“哦？我風雅閣有酒有姑娘，還要勞煩二位出去喝，看來，這是我這裡招待不周？”
萬航拉著屠術走上前去，“梁公子誤會了，我與貫虹兄弟不過是出門走走，回來的有些遲了！”
哪知道，趙榛朝著萬航走近了一步，低頭在他身上嗅著，像條狗一樣，聞得很仔細。
“去的水邊。”他肯定的道。
趙榛是誰啊，死裡逃生的人！
這麼多年他經歷過什麼，從來沒有人知道。
但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萬航，此時卻有些緊張了。
有豐富經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且不說他們是怎樣度過來的，但是在看人方面，絕對比普通人要強得多。
透過剛才和李寶的談話，萬航對信王的防備又增加了幾分。
此時被他這麼盯著，心中哪裡能沒想法。
“沒錯，到西湖邊走了走！”
萬航心想，還不信你這鼻子能聞出西湖水和錢塘水的差別來。
沒想到，趙榛皺眉反問道：“西湖？”
屠術繞過萬航，徑自走到牆壁的燭臺邊，拿出火摺子把蠟燭點亮了。
趙榛背著手來到木凳邊坐下，又拍了拍桌，示意兩人也坐一會。
“你們二人若是有興趣，幾日後，可否願意隨我一同辦一件大事？”
萬航來到桌前，倒了三杯茶，分別放在桌邊。
“什麼大事？”
“自金國運回的棺槨不日就會啟程，到時候定會有一個儀式……我想去看看！”
趙榛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睫垂了下去，無神地盯著地面，陷入了沉思。
萬航當然知道，宋金和議在三月份完成之後，宋徽宗趙佶的棺槨就被送了回來。
“去看看，去金國看看？”
屠術聞言立馬想要跳起來，“金國？”
“你們想什麼呢？他被葬在廣寧！”趙榛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看著二人。
屠術莫名其妙，搔著腦袋看向萬航。
萬航卻低頭一笑，暗道，你這人饒是再怎麼隱藏，在親情面前，那種骨肉相連的情感還是難以隱瞞的了啊！
趙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端起水杯，一口氣灌了進去。
如今的河南依然是“金統區”啊，兩人說的也沒什麼錯！
他這麼大反應，定然是下意識做出來的。
……
看到二人莫名其妙的表情，趙榛有些惱火，轉身就開門走了出去。
“他是誰呀，怎麼了？”屠術雙手叉腰，望著空蕩蕩的門外。
“這人，我們說不準惹不起！小心應付吧！”
萬航坐下來，端起水喝了一口，把另一杯遞到屠術面前，“喝水休息下，再回去吧！”
“不是，我是說，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屠術接過水杯坐下，滿臉狐疑地問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就是秦檜誣告我時提到的信王！”
“什麼，信王趙榛！”
屠術曾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不是死了嗎？他是真的？”
看來，在這件事情上，大家都有這樣的共識了。
“你那麼激動作甚！”萬航瞧他一臉驚訝。
屠術不是激動，而是他突然想到萬航這次的危機，雖然一部分是因為他自己的計劃，但是若無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也不至於要靠“假死”來逃脫了。
這樣的狀況分明都與這個信王脫不開關係啊！
“那你為何叫他梁公子？”
屠術突然想到剛才二人的稱呼，不由地又有起了疑心。
“梁真，他如今的名字，再見到他時，千萬別說漏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屠術嗯了一聲，兩人又討論了車馬行隨行的情報人員的情況，韓世瑜最近傳遞的資訊越發少了，讓他分外擔心。
可是除了這一條線，又暫時沒有其他途徑瞭解他的近況……
萬航搔了搔頭，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說起了嶽雷。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秦檜的死狀，只是聊起嶽雷的行事之迅速，讓人歎為觀止。
……
屠術當夜離去後，第二日清晨就又出現了。
“渡之，你可知道，你又被推到了臺前？”
他把一張嶄新的報紙攤在萬航的床上，一把拉起他，強迫他睜開眼睛瞧。
只見上面中間的大字，是：慘遭迫害的萬公子死而復生！
霧草！
萬航登時睡意全無！
這尼瑪也太迅速了吧，趙榛啊趙榛，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什麼情況啊？”
這可真是讓他生不如死，一樁未平一樁又起！
還有柴奉一，這個人是不是對趙榛太過言聽計從了呢，“臨安貳號”接手後，就任由他這麼折騰嗎？
屠術看著他一會躺下，一會坐起，抓耳撓腮的，就斷定此事出乎他的意料。
“怎麼樣啊，你要不要找找奉一，問問他這到底鬧得哪出，也沒與你提前打個商量？”
屠術雖然不清楚萬航和柴奉一之間的真正關係，但是看奉一的態度，不像是會對萬航惡毒算計的。
但是這一件事，就讓他摸不著頭腦了。
然而，這一天的驚喜，登報還不算什麼，接下來的一幕讓整個風雅閣都驚呆了！
一位傳旨公公，在眾目睽睽下，進了風雅閣。
他拂塵一掃，就開嗓唱道：“哪位是萬航萬渡之，請聽旨！”
風雅閣上下哪裡見到過宮裡來人傳旨，無不好奇，所有人都支稜起耳朵，睜大眼睛等著萬公子。
要知道，萬航出名時，正是在大理寺落難之時，所以真正見過他的沒有幾個人。
大部分人聽到他的名字時，他已經“死了”！
這會兒剛聽說他“死而復生”，就被召見，誰不好奇呢？
萬航此時正在和屠術吃美味的“油炸檜兒”呢，看到冷月慌張的神色，嘴巴也沒停下。
“吃什麼吃，攤上事了！”冷月一把奪下快子，拉起萬航就往門外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