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的一場鬧劇,盧本初消停了不少。
萬航注意到,不管誰與他搭訕,他都愛答不理,只有趙伯久走過去時,他才逼不得已咧出一個難看的笑。
這些世家子弟,個個耳目通明,一定是自己勸戒趙伯久的話傳到了他那裡,他才故意找茬。
但是萬航又豈會在意這些。
王婉君見姐姐對萬航如此恭敬,好像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時不時往萬航這邊瞟幾眼。
趙伯久停在一個肥胖的公子哥面前,兩人嬉嬉笑笑的,看上去頗為熟稔。
坐在最靠近湖邊的位置,萬航多了一些消遣的法子。
他背過身去,望向樓外樓的方向,食客排起的隊伍隱約可見。
即便開創了憑號碼牌排隊就餐的先河,人們似乎還是對排隊樂此不疲,倒是一系列的推銷活動,已經被各大商家爭相模彷。
人到的差不多了,王曦君姐妹倆先來了一段開場白。
似乎是家中侍從留在屏風外圍,驅趕好奇上湊的遊客。
女子們個個爭奇鬥豔,頭上的金簪玉簪令人應接不暇。
而公子們也不甘落後,言談舉止無不透露處“凡爾賽本賽”的本尊。
為模彷古人,不知是誰想的主意,竟然在偌大的湖邊用粗陶半管搭起了一條彎曲有致的水槽。
就地取水,西湖水被湖中一個簡單機械系統提到高處,然後流到陶管中,而另一頭,接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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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曲水流觴!
小碟點心和酒杯茶盞,在婢女們的擺放下,沿著水流緩緩而下,兩側隨意就坐的才子佳人們隨意拿取。
流到盡頭還沒有被取走的杯盤,由專人取下來,再從另一頭重新擺放。
“先生,這個梅子酒,你嚐嚐!”
趙伯久與人寒暄完畢,坐在萬航身邊,伸手便取了一個盛有淺草綠色佳釀的玻璃杯遞了過來。
萬航點頭接過,隨意道:“那小公子與伯久看似很熟!”
趙伯久往那邊一瞧,分辨出他指的是肥胖的小公子。
自己取了一杯楊梅酒,喝了一口,道:“他呀,李氏的大公子,李浩熵……”
“那他的父親是……”
“哦!便是李氏最有頭腦的家主,李承民!先生,你認識他們?”
萬航這才恍然大悟。
能夠聚集在貴妃寵溺的皇子周圍,這些人,豈是平凡之輩?
要麼是達官顯貴,要麼就是財商富紳。
萬航隨意打眼一瞧,便從他們各自的樣貌上,猜到了幾位朝官家的子女。
趙伯久見他對這些感興趣,便小聲為他介紹了起來。
兩人促膝相談,恍若無人,王曦君也不敢貿然打擾,只提筆寫了幾個小字箋,叫婢女們傳了下去。
果然,有人一看內容,就坐不住了!
“飛花令?”
他高聲一呼,萬航和趙伯久的談話自然就停了下來。
李浩熵揚著手中字箋,笑得分外開心,“王姑娘,既然由我第一個提議,不如就取個‘水’字吧!也無需做其他要求了,只要有水便成!”
說完,還高舉手中酒杯,轉了一圈。
這公子與他父親相去甚遠,想到那位老謀深算的李家主,萬航嘴角抿了抿。
飛花令的規則很簡單,由牽頭人開始說句子,然後往一個方向輪,說不上來的,就要罰酒一杯。
有文采的大可展示自己,而稍微遜色的,只當是貪戀美酒。
無論哪種,都不會顯得尷尬。
“諸位,那我便拋磚引玉,不客氣了!”
李浩熵左手背在身後,右手一抬,抑揚頓挫,“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
他話音未落,周圍響起一片嗤笑聲。
趙伯久到底是低調了許多,與當初拜師宴上的做派已經截然不同。
萬航朝他微笑,“伯久以為此句如何?”
“意象顯而易見,通俗易懂,為人多引用,自是可流傳的佳句!”
“不錯!李公子是會討巧之人,以這種開頭,不僅擺脫賣弄之嫌,還烘托了氣氛……”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坐在李浩熵右側的女子,小巧玲瓏,朱唇微啟,聲音如黃鶯啼鳴,引得不少公子都朝她望去。
她以團扇遮面,羞澀低頭。
趙伯久也望了過去,不過轉瞬就轉了回來,“唔,俗了些。”
萬航羊裝喝酒,心中不禁暗笑,真不知是說這詩句俗,還是那女子俗。
不管如何,趙伯久不喜這種小圓臉的姑娘。
接下來的接令稀鬆平常,趙伯久只管與萬航對飲。
輪到萬航時,他澹澹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李清照雖是當代詞人,但在更加追求古意的宋代,年輕人也好,老夫子也罷,更推崇魏晉唐風。
趙伯久一臉詫異地望著他,“先生,這是你的詞?”
民間雖傳李清照在臨安,但是對她住在何處,並不太清楚。
誰都不會想到易安居士,就在萬航府上。
經他一問,人群中嘰嘰喳喳地議論聲四起。
“這……自己做的也算?”
“不會是壓根不記得了,信口胡謅吧?”
“可是,這平仄合律,意境也不錯!”
“我看那,一定是徒有虛名罷了!”
“這真的是殿下的先生?”
王婉君還在為剛才盧本初被打憤憤不平,所以,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王曦君朝她遞著眼色,起身道:“此句乃易安居士一剪梅中的下闕轉句,諸位何不多瞭解些,再評頭論足呢?”
萬航讚許地朝她一笑,“沒錯,正是如此!”
王曦君受到誇讚,大方接受,並舉杯致意。
趙伯久似乎對飛花令不感興趣,隨便說了一句,“所謂尹人,在水一方”就過了。
惹得女子們個個羞怯低頭,可能懷春少女,都揣了個“皇妃”夢吧!
一輪下來,也沒什麼噱頭,眾人也逐漸失了興致。
不知是誰帶頭,把畫拿了出來,還提議大家以畫作詩,得票高者,便可把詩作題於畫上,然後當場進行拍賣。
也有人拿出詩卷,求取最契合繪畫的,當然也是作拍賣之用。
原來,這才是“雅集”詩會的本意。
趙伯久空手而來,因為他只為萬航,並沒有與他們混入一處的打算。
幾人特意前來求詩求畫,都被他謝絕了。
直到一端莊女子款步前來,他才斂起散漫,提筆在一副畫上寫了兩句詩。
萬航打眼一瞧,卻見正是在他殿中看到的那句,不由地笑了笑。
詩會漸漸熱鬧起來,三五一堆地聚在一起,萬航的目光依然在王曦君姐妹倆身上打量。
妹妹婉君在人群中穿梭,恨不得到哪兒都扯著盧本初。
姐姐做的最多的,就是喊婢女,做好一切酒水果盤供應,還讓小廝看好湖邊,以免意外發生。
這麼看來,這女子倒著實有些主家才能。
玩鬧作罷,不知是誰又提議吟詩作樂,吟不出的必須選一副字畫買下來。
看樣子,這字畫不是很有市場。
萬航側耳聽著,見他們多吟誦花間詩詞,便眉頭一皺,頗為不悅。
花間辭婉轉清麗,自成一派,可是那盡是香徑紅樓之風,五代時期,國將不國,才生出尋歡作樂的頹廢思想。
文人把筆觸瞄準女人帷帳,可不是什麼好風氣。
王曦君見萬航兩人興致不高,便過來親自敬酒。
“萬先生,這詩會上吟誦詩詞如何?”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向這邊張望,皇子殿下的先生,應當是有些真知灼見的,大家都想見識一番。
所以字畫都擱置一旁,端著酒杯,往這邊聚攏。
趙伯久不動聲色,只時不時瞥一眼那姑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