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們有意推諉，而是難於說出口的殘酷事實。
起初他們也以為只要有糧在手，就不慌，可是這是他們意識到自己錯了！
望著堆滿倉的糧食，手中沒有銀子，照樣慌得寢食難安。
李總管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更何況開辦商號最注重信譽，言而無信是經商大忌，一著不慎，可能會使得百年美譽一夕間崩塌。
是虧是賺，是生意場上的事。
可是毀了聲譽，那便是道義上的事了，他負擔不起。
左思右想，他不得不從李家調集錢物，用於支撐大口吞量的巨大開銷。
其實，在這個時候的李總管看來，這不是開銷，這是回報豐厚的投資。
糧倉已滿，糧食的儲藏也成了問題。
李總管吩咐下去，商行可自行招募工人，搭建倉庫，用於存放後續購買的糧食。
他心想，這一波收購完，對手一定偃旗息鼓了！
酒足飯飽之後，他準備美美地睡一覺，第二天好向臨安彙報。
可是第二天他還睡夢中，就被一個訊息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
“什麼！賣糧的車隊排到了城外？”李總管連褻褲都來不及提上，急切地問，“他們那些人呢？”
夥計支支吾吾，“他們從昨晚就沒有離開過，只怕有變故，沒想到真有！”
原來，那些商行的老闆和掌櫃的深思熟慮之後，都覺得這事沒這麼容易結束，與其回去受驚嚇，不如等在這裡。
好巧不巧，真被他們猜中了！
……
禪院的塔上，柴奉一一主一僕對向而坐。
中間香氣撲鼻的火鍋，讓人忍不住想立即動快子。
冷月抬手打了他的手，“主子，那丸子要煮五分鐘，還差40秒！”
柴奉一砸著嘴，無奈地扭動看向鬧哄哄的明州城。
坐在此處，那排到城外的車隊一眼望不到頭，結算後的車伕喜孜孜地數著交子，與後面的車伕討論著什麼……
然後一群人哈哈大笑。
“李家真是錢多到花不完，這樣的買賣也敢全盤接下來！”
柴奉一夾了一快子青菜，邊吃邊說道。
“主子還敢說人家，你自己還不是屁顛屁顛上趕著接盤！”
冷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把丸子夾到他的碗中。
“怎麼說話呢？你以後要是這麼對範在野，他準過來向我告狀！那時候，我可沒好脾氣！”
柴奉一吃了一口丸子，這是上好的牛肉，萬航在樓外樓存了秘方特製的。
果然味道好到爆炸。
“哼，要真是好差事，萬公子自己怎麼不來，他倒是在臨安左擁右抱地享受著，卻讓我們在這裡整天看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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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得理不饒人，看來對萬航厭惡到了極點。
“那是我兄弟……你注意分寸！”
柴奉一也覺得萬航討厭，可是看在美味火鍋的份上，他不忍心開口，吃水還罵挖井人，多半不會有好下場。
火鍋咕都咕都冒著泡，鮮味把整座廢棄的塔樓灌滿。
冷月開始動快子大快朵頤，也不再繼續發牢騷了。
柴奉一喜歡吃素菜，濃湯醬料包裹的時蔬，實在讓他欲罷不能。
冷月喜歡肉食，熬了幾天，這下子吃的完全不顧形象。
“你猜猜看，接下來，這幾大商行到底要做什麼？”
冷月只顧著吃，不假思索道：“這我可就猜不透了，難不成你另有安排？”
柴奉一不置可否，端起熱茶小口吸熘著，神秘一笑。
“不好說，明日說不準會有流氓混混當街搶糧！”
“怎麼這些人淨幹這些下作的事。”
冷月呸了一聲。
柴奉一不再說話，一大口肉塞進嘴裡，趁著鬧哄哄的街市。
當真一副人間火鍋的樣子，各色各樣的菜都有。
連續幾日的鬧哄哄的場面，明州府喂了防止百姓橫生事端，下令晚上宵禁。
這在大宋朝的歷史上都是不多見的情況。
大街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官府的衙役敲著鑼經過。
但是難保有些蠅營狗苟的人會聚在一起整些見不得人的事。
第二天，浩浩蕩蕩的運糧商隊再次擠滿了明州城的大街小巷。
大宋的百姓終究是深受聖賢書的滋養多年，雖是眼中充滿了豔羨的神采。
也頗有些大膽的試探的神情，但終究是在車馬行精壯的車伕面前收起了一切情緒。
只能恨恨的看著這些“奸商”繼續高價賣著糧食。
老吳混在想著買糧的隊伍中，眼瞅著馬車上鼓鼓囊囊的麻包，眼睛都紅了。
這上面隨便的一包糧食都夠一家子省吃儉用到過年了，兩包就可以讓全家熬到開春。
江南這地界，只要開了春，想餓死個人都難。
到時候糧食想漲價都難。
老吳可是聽說了這次的兩是給忽然大漲價跟金國人有關。
金國人遭了災，落了難，這想著吃宋朝老闆姓的糧食。
搞的大宋朝的糧食價格翻上了天。
這還上哪說理去。
老闆姓沒轍，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也怪朝廷沒本事，要是有本事，那就趁你病，要你命。
趁著你餓肚子，弄死你，這樣多好。
老吳心中樸素的善惡關對金國充滿了怨念。
隨著跟隨而來買糧的隊伍越來越大，前幾日那些一下子把所有糧食都買光的人似乎今天沒了蹤影。
看來今天有戲！
老吳一邊心情愉悅一邊肉疼。
這一下得多少錢出去。
真是豁出去老底了。
來到商行前面，老吳順著人流想要擠到前面，想要搶先買到糧食。
忽然間一個尖銳的東西刺了老吳一下。
老吳吃痛之下怒斥道。
“什麼勞子貨，刺著我了！”
奈何他的聲音雖不小，但是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很快被淹沒。
老吳左顧右盼，想要找到“兇手”。
人群茫茫，又上哪裡去找呢。
只是這老吳是個倔脾氣，想著今天就是糧食買不成了，也得把刺了自己一下的人給找出來。
他奮力的在人群中擠著。
想要把那人給找出來。
“怎麼？貴商行今天不收糧了？”
商行外，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人雙手攏在袖中，像極了相間的老農，如果不是從眼睛處一直劃拉到嘴邊的一道刀疤。
任誰都以為這就是一個憨厚的農民。
但是有了這道刀疤，中年人立刻多了幾分狠厲。
“這位老闆，糧食我們自然是要收的，有多少收多少，但是還請等上一等。”
商行外主持秩序的夥計趕忙說。
“等？我們都等了一早上了，到現在飯都沒吃上呢，怎麼聽說昨日收糧到了你們就收，今天就得讓我們等著呢？”
中年人臉色一沉。
夥計也是心裡有哭說不出來。
第一是櫃上已經沒有了銀子，第二今天根本就沒打算收，這會所有人都在等著鬧事呢，這會怎麼可能會收。
夥計一邊安撫著中年人一邊心中冷笑，看一會鬧起來，他們還能保住自己的糧食嗎。
“找到你了！”
老吳忽然在人群中抓到一個人。
這人穿的一身樸素的衣服，看起來與一般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老吳怎麼看這人都不像普通人。
那人被老吳抓著也不說話，只是兩眼狠狠的瞪著老吳。
老吳被瞪得心裡發毛，抓著人的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些。
那人看著老吳鬆開了手，冷笑了一聲，繼續不理睬。
老吳見到對方這幅模樣，頓時倔驢脾氣上來了。
“咋的，你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刺了我一下，還敢瞪我，反了天了！”
老吳指著那人的鼻子就罵。
那人似乎也沒有想到老吳脾氣這麼厲害，面上露出不快的神情。
“你用什麼東西扎了我，給我掏出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