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咬著櫻唇,不做回答,嘴唇滲出的血跡蹭在趙榛的肩頭,暈成一朵奇異的花。
她突然有些後悔認識萬航,初次見面時,他還只是個毫無背景的閒散之人。
誰能想到,他志向如此遠大,如今步入朝堂,連自己都將被迫站在他的對立面。
人生如棋,世事無常。
幼幼無聲哭泣,淚如雨下,這麼多天,胸中所有的不快排山倒海般湧了上來,讓她心酸到不能自已。
察覺到懷中之人的異樣,趙榛竟然心軟了。
這變化,讓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以往看到幼幼遊走在那些人邊緣,他只感到驕傲,為自己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工具,充滿自豪感。
可是今日,溫香軟玉在懷,他的心口竟隱隱作痛。
“幼幼,你恨我的吧!”
趙榛撥弄幼幼額前的碎髮,“可是,你想想,當初我們不見天日的時候,除了柴奉一,既沒有萬渡之,也沒有秦伯陽!”
幼幼心都碎了,她不敢想象,趙榛對萬航不利的時候,她該做何選擇。
聽到趙榛的問話,她愣在了原地。
“信王,是你讓我重獲新生,無論將來如何,我都不會恨你!”
幼幼推開他,苦笑了幾下,抬手解開褙子的繩結,任由它滑落在腳下,接著,又去解腰帶……
面對這一幕,趙榛也一臉不敢置信。
他冷著臉,撿起褙子,披在幼幼的身上,“記住,我對你,從來都沒有興趣!你走!沒有我的允許,這個房間,你別再來……”
望著那寬厚的背影,幼幼心底暗笑,這一次她賭對了。
回到自己的閨房後,幼幼翻出當時抄的那本賬簿,放進火盆裡燒了個乾淨。
她很慶幸,自己當初只給趙榛看了一部分。
可是就這一部分,差點把萬航陷入危險之中。
經趙榛這麼一鬧,她反而更加清楚自己內心的選擇,連日來遭受惴惴不安的折磨總算結束了。
……
就在李浩熵拿著從盧本初那裡借來的錢瘋狂收糧食的時候,萬航卻下了一個密令。
明州城內外,糧食爆倉。
而臨安城的運河碼頭上,整裝待發的糧車排成長龍,準備裝船。
這些神秘出現的糧食,數量實在過於龐大,以至於,這訊息一經傳播,就在臨安城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的裝船官兵被生生拖住,遭受百姓的盤問,“小官爺,這些糧食是哪裡來的,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小官兵只是奉命行事,哪裡知道的如此詳細。
便面色不善地回道:“你們是不是吃的太飽了,管這些作甚!”
說完,就扛起米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實,他也算不上官兵,僅僅是糧料院僱傭的臨時工罷了,可是礙於情面,又不好直言自己身份,只好湖弄過去。
可是百姓們可不管這些,他們在運糧車中來回奔走,總算問到了答桉。
聚集在碼頭上,麻子臉啐了一口痰,氣呼呼道:“聽到了沒?這些糧食都是運往金國的!”
“什麼,我們宋人都吃不上糧食了,竟然還把這麼多運到金國去?”
“簡直不管老百姓死活,趙宋這朝廷是不是快要完蛋了?”
“就是啊!秦檜一倒,本以為腰板直起來了,沒想到還是這麼窩囊!”
“我們該怎麼辦?”
麻子臉咬著一根枯草,不懷好意地看著運糧船,準備打這些官糧的主意。
看著烏泱泱聚集過來的人群,他準備幹一票大的。
就在這時,一個官兵走過來,納悶道:“你們聚在這裡作甚?如果要尋差事,先去各地募工處報名吧!”
不知道是誰都囔了一句,“我們都沒糧食吃,你們竟然把這麼多糧食運到金國去,到底安的什麼心?”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都應聲附和起來。
“對啊!我們糧價高到離譜,你們當官的竟然只想著外國人?到底為什麼?”
官兵被你一言我一語弄得一臉懵逼,“我說,你們最近都躲在家裡沒出過門嗎?”
所有人一愣,“什麼意思?”
“臨安城內從來不缺糧食啊,我們運到這裡之前,那些商行的糧倉都滿了,正在賣糧呢……”
官兵說完,準備轉身就走,卻被麻子臉一把扯住。
怒吼道:“你胡說!就算賣,也是高價糧,我們普通百姓,哪裡吃得起!”
懵逼河邊懵逼果,懵逼官兵無語了。
“價格都是平價,哪裡還有高價糧?”他大惑不解地看著眼睛眨巴眨巴的人群,“你們不會是做夢吧?”
說完,再也懶得理他們,自顧自指揮運糧車去了。
麻子臉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扯著他的衣領,將人拖了回來。
“你別走,前天,那李記商行還在賣高價糧呢,三倍價格!”他伸出三個手指頭,臉貼近官兵的,恨得咬牙切齒。
“對,沒錯!我也聽說了,都是高價糧!”
這邊的吵鬧聲驚動了忙碌的碼頭,一群手持長戟的人,氣勢洶洶往這邊走來。
麻子臉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手不由地鬆開了。
所有人也噤了聲,往後退了幾步。
“發生何事?”帶頭之人身形魁梧,不怒自威,“帶著百姓在運河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官兵還未作答,遠處突然有人喊道:“快看,有人買糧了!”
“鄉親們,是平價糧,有糧了!快去買吧!”
扛著糧袋子往家裡跑的人們,難掩欣喜的笑容,朝這邊的人揮手喊話。
就這樣,碼頭上的人群,轟隆一下全然都不見了。
他們你追我趕地往城中的商行跑去,有的人跑掉了鞋子,都顧不上撿,還有的只顧著拉扯家人,拉錯了物件也沒有認出來。
官兵們見此場景,都啞然失笑,“真是,說風就是雨,也只有他們了!”
“誰說不是呢!百姓嘛,吃飽飯就是天大的事。”
他們的任務很重,處理完這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遠遠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商船,傅選嘆了一口氣。
持續了這麼久的糧食風波終於迎來重大的轉折,這臨安城中的雞鳴狗盜之事,一定也會減少些了。
前些日子,臨安府尹也對他抱怨,直言,糧食這麼搞,這簡直就是喪盡天良的決策嘛!
可是知曉一點內情的傅選,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
從碼頭離開的人們,剛衝進大街小巷,就匯入了四面八方湧來的購糧大軍中。
賣天價糧食的商行門前空蕩蕩的,而旁邊的小商行門前,被圍的水洩不通。
好在夥計夠機靈,他們分散開來,像迫不及待的百姓們解釋道:“咱這糧食啊,儲備足夠,不過這冰天雪地,路不好走,怕大家路上磕碰摔著,所以咱們規定限購。”
“限購?”百姓們對於這樣的新名詞,還不是很適應。
可是顧名思義,便是每家每戶按照規定的人均消費和家裡的人頭來購糧,多了一概不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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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你們也看到了,城中的糧食,除了供給我們百姓,還有那麼那麼多賣給金國,你們說,我們有必要囤糧嗎?
沒必要的,等年一過,天氣回暖,會生蟲,多不划算。
你們呢,下個月再來買新鮮的。我們專業儲量,絕對不會有問題……”
這番話,打消了許多人囤糧的念頭,隊伍也整齊了許多。
當然了,同樣的平價糧銷售場面還出現在了其他幾個高價糧霸市的城市,人們歡喜的樣子,不亞於慶祝新年。
如傅選所說,這民心一安定啊,作奸犯科之事都少了許多。
臨安府前的鳴冤鼓終於安靜了,府尹常大人總算睡了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