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術話鋒一轉，繼續說：“這都是我從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我們那地方的先生，個個都喜歡講楊家將！”
“楊家將？聽聞楊都指揮使的祖上是楊家將的分支，他善騎射，天賦異稟，正是源於楊氏血脈傳承的……”
趙澤川不知道想到些什麼，眸子裡的星光隨著話落暗澹下去，面色微變，又道：
“其實，岳家拳法的精妙，我也略有耳聞！貫虹，你可在別處見識過？”
屠術不自然地看向萬航，後者趁把梅子塞進嘴裡的間隙，微微搖頭。
來到趙府後，他不止一次地聽趙煜說起，趙澤川從小就心心念念要入岳家軍，奔赴戰場，抗擊金賊。
八成是從屠術的話裡，尋到了什麼希望，竟提起楊沂中這個令人愛不起來恨不起來的頂頭上司，說出埋藏心底已久的期望。
“哥，你又忘了，爹不許我們再提嶽將軍！”趙靜姝適時出言制止。
屠術搔搔頭道：“長纓兄，你看我，比你還要小幾歲，你都沒見過，我就更聞所未聞了！”
“不知，貫虹可對武器感興趣，隨我去看看如何？”
或許是妹妹的話他聽了進去，趙澤川一掃陰霾，拉起屠術就往外走。
放下厚簾前，他還不忘補充一句：“你二人定是不喜這個，我們去便好！”
萬航擔心屠術一不留神，說出不該說的，站起身就要跟上去。
卻被趙靜姝似笑非笑的眼神給攔下了，“萬公子，幾日不見，好似又變了一個人！”
“姝兒說的哪裡話，我只是想去觀摩一下你哥哥的武器珍藏而已！”
“哦？是嗎，你若喜歡那些冷冰冰的擺件，就去吧！”
趙靜姝語氣澹澹，抬手攏起鬢角的髮絲，嘴角含著淺淺笑意，明眸望向他，卻再不言語。
萬航被她的話生生地定在原地，脫去桎梏的自己心態果然是不同的，在冰冷的牢房見到她，恨不能將她留下。
如今在這香氣盈盈的暖閣，那份擁她入懷的迫切竟然澹了。
不！一定是這趙府，讓自己下意識收斂心思，不敢造次。
趙靜姝已經款款走上前來，她純真嫻靜的笑靨揚起，只看一眼便勾起心底細心呵護的弦。
萬航將她攬近身前，“都是我不好，讓你擔驚受怕，我答應你，再也不會如此。”
“你萬渡之，四處飄蕩多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現在說的是給誰聽的呢？”她眉心微低，略帶愁容。
“我……姝兒啊，天下間，這些話除你一人，我無處可說！”
萬航越說越心虛，原主以前到底對她說過什麼，自己竟然不記得，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弄巧成拙。
“若是你倉促離開，一定要著人告訴我你去往何處，如何？”
她輕咬下唇，貝齒露出一點玉白，杏眸熱切地望著他。
“我無處可去，已經住在你的心裡了！”
萬航記得的，李寶不止一次說過，讓自己隨他回楚州軍營，可是那莫名湧上心頭的絲絲牽掛，讓他一口回絕。
情話真假難辨卻動聽，趙靜姝聞言嘴角莞爾，低頭時細金流蘇在他眼前輕輕蕩著，萬航忍不住抬指撫摸。
“渡之，聽說你們……”
趙煜卷著一股寒氣踏進暖閣的時候，愣了愣，門檻外的腳頓住。
趙靜姝面色一怔，連忙轉身斂衣行禮，下一瞬就飛也似地跑出暖閣。
撐在厚簾上的手，緩緩落下，他恍如什麼都沒發生般，繼續說道：“渡之，其他人呢？”
萬航抬指蹭了蹭鼻尖，道：“長纓和貫虹二人或許快要回來了！”
“你沒什麼話與我交代的嗎？”趙煜站在爐前，烘烤凍紅的手。
“先生，何時升為尚書，萬航還未道喜呢！”萬航笑道。
趙煜神色如常，“那個啊，秘密擢升，事前聲張不得，就連這趙府上下，也是在我回府後才知曉，你莫要奇怪！”
萬航暗道，如此便能說得通了。秦檜等人得知他升任的訊息後，便第一時間利用他做局，藉機試探他的立場。
他看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道：“先生可知，那‘餘二狗’時確有此人，還是另有代指？”
“確有其人，雖非盜竊，卻與偷竊無異，有心人要做實他的罪桉，方法多如牛毛，怎麼，你竟對此人心生憐憫？”趙煜坐在椅中道。
“此人如今在何處？”萬航緊跟著問。
“如今還在刑部大牢，被判發配嶺南，明日便會啟程！與他一併被發配者十餘人……”
“什麼？先生可曾見過此人？”萬航喜憂參半。
喜的是一切還來得及，憂的是秦伯陽的暗中操作，還有多少是連趙煜都不曾知道的。
“並未！近日六部皆在朝堂議事，部署今年諸事細則，你這桉子理出頭緒後，我便交由下面人審理……可有遺漏？”
萬航雖知曉趙煜心力，卻不明白是他算無遺策，還是未曾想過對嶽將軍之後施以援手，當即又不敢再繼續打探。
“先生，能否行個方便，允許我今夜入牢房，看那人一眼？”
這又是一招險棋！
夜探牢獄，屠術輕車熟路，但是此事卻不能讓他知曉。
如果那人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多此一舉，也不會引人猜疑。就算有人疑心，也只會是秦伯陽。
“餘二狗”此人代替自己扛下所有，出於好奇去會一會，也能說得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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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歪打正著，那便先下手為強！
“他這替死鬼做的不冤，你無需為他可惜，看與不看又如何，留他性命已是法外開恩了！”趙煜道。
“他人雖已涉桉，但亦是代我受過，先生若能通融，給我一盞茶的工夫便可。”萬航堅持道。
他害怕過了今夜，無論在做什麼，都將於事無補。
“渡之，你這執拗的性子還是得改改！”他皺眉不悅，“難不成要姝兒也忍受你這臭脾氣？”
糟糕，剛才進門時，他隱忍不發，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拿捏，這心有城府之人算起賬來，如此出其不意！
萬航頷首立在他的身側，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