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搶回鳥, 記掛著無涯寺的那株梧桐,重新渡過沉水河,來到妖國。
踏上石階時, 她發現到不對勁。
原來鋥亮的石階上鋪滿厚厚落葉, 風一吹, 葉飛旋飄過。
從前有不少妖國僧侶在臺階上掃落葉,石階乾乾淨淨,鋥光瓦亮, 如潑上層釉, 不見半點灰塵。而現在,一個妖影都看見。
江念奇道:“這兒出事了?一個妖怪都不見了。”
一路有阻攔, 她徑直來到廟中間,仰頭望著參天的梧桐樹,可惜地嘆口氣——
怎麼一個妖怪都有了呢?
這她怎麼表演一手強搶豪奪。
真意, 壞人都法當了。
江念抬手,直接把整株老樹拔起,連帶一塊小山頭跟著梧桐樹一齊飛到天空。她跳到樹上,坐著自造出來的“島”,俯視隆起的山脈。
山峰青翠,枝繁葉茂。
其儀執念消散, 連帶雪峰也逐漸融化。老蜃蜃夫人捨不得這麼多年的家,繼續製造幻境藏住雪峰, 只是不必再阻攔其妖怪進入大山。
只羚羊精蹦躂著跳過山嶺, 行至懸崖,後蹄蹬地,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漂亮的弧線,跳到另一邊的山澗上。
萬類霜天競自由。
江念噙起笑, 心想,如果其儀看到這一幕,大抵會開心吧。她索片刻,帶著小“島”徑直飛往妖國,決去探望一下這個老夥計。
於是一座小山一路從十萬大山飛至妖國王都。路上的妖怪們紛紛抬起頭,呼朋喚友,一起來喚會飛的山。
許多鳥妖飛到空中,跟在江念身邊飛舞,想要棲息在梧桐樹上。
江念嘻嘻一笑,像她這麼好心的惡霸,當然是伸手把們彈走,獨獨霸佔這株梧桐樹。
鳥妖不肯放棄,盤桓在周圍飛翔,密密麻麻一大片跟在旁邊,斑駁七彩的羽毛在空中飛舞。
江念伸出手,抓了一隻鸚鵡到懷裡擼,摸了兩下索然無味,鸚鵡妖的羽毛太過粗糙,有家裡的鳥羽毛華麗又柔順。
俗說得好,野花總比家花香。野鳥雖然比不上家鳥,但野鳥數量多啊。江念伸出手,想摸誰就摸誰,摸了個爽。
她彎起眼睛,心想,要是自的鳥在這裡,指不會醋成這樣。好在她有遠見,一個人跑出來,有帶那只小心眼的鳥。
她乘著小山飛到王都,遠遠就看見那尊巨大的天狗吞日的雕像。巨犬躍至半空,欲吞天上紅日,威風凜凜。
但是比起上次她來看到雕像有所不同,這尊雕像的太陽上被強行加了個芝麻點,看上去不像天狗吞日,倒想天狗吞餅。
“奧,還立了個碑。”江念跳下去,看了眼,“天狗吃餅像?”
像是怕江念再奴役,旁邊還歪歪扭扭寫滿妖王的控訴:
天狗不會吞日!不會!
來自人間的客人啊,見到此碑請立刻轉身回家。
妖王閉關修煉,百年不見客。
……
這塊此地無妖三百裡的碑把江念逗笑了,她飛到上空,大聲喊:“妖王!”
明顯,有妖回她。
禿鷲妖扇動翅膀,看見她便遠遠避讓。
江念滿頭號,踩在小山上,停在妖王行宮半空,又道:“再不出來,直接把你的王都砸了。”
好半晌,裡面才傳來個懶洋洋的聲音:“砸就砸了吧,隨便吧,累了,毀滅算了。”
江念莞爾,推開窗戶,跳進行宮裡。
宮殿昏暗,青年趴在桌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從髮絲豎起。懶懶起拿著一個印章,看也看卷章上寫的字,就直接往上面蓋。處理公務的態度敷衍且麻木。
聽見動靜,懶懶抬了下眼皮,“大人,你又來我這破地方幹嘛?”
江念自顧自找個舒服的地方窩著,笑眯眯看努力工作,“來謝你啊。”
妖王哼哼唧唧,繼續一臉麻木地處理公務。
視窗懸著個掛椅,江念窩在椅裡,逗弄外面的鳥,一邊:“上次我隨便試試,原來傳說是真的,你還真的能吞日?”
妖王面無表情:“不能,是假的。”
江念彎起眼睛,盯著這條渾身散發不想工作鹹魚氣質的狗,摸了摸嘴角,忽而道:“哎呀呀,真可憐,要我幫幫你嗎?”
青年抬起狗狗眼,兩個耳朵豎起來,片刻,又垂下眼,哼哼唧唧:“不要,上次我好好隱居,你幫我一把,把我給揪出來。為了還這個人情,我還得耗費百年妖力去吞日……呸呸呸,吃餅!”
江念莞爾,摸了摸肚,“說到吃的,”她眨眨眼,“恰火鍋嘛?”
狗猛地站起來,尾巴亂甩,“恰!”
半日後,一人一妖坐在王都的火鍋店,熱鍋裡紅油翻滾,咕嚕冒香氣。
江念扒拉盤魔芋絲進去,瞥見青年衣襬下露出來條毛茸茸的尾巴,:“你還好啊?什麼大礙吧。”
吃上心愛的火鍋,狗變得好說許多,搖搖尾巴,“啷個嘛,就是尾巴耳朵變不回來,撒事。”
江念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狗聳聳鼻,本能覺得不對勁,“你這句是什麼意?”
總不會還想再奴役一次吧!
江念笑眯眯地給夾一筷鴨腸,“乖,先吃火鍋。”
青年注意力馬上被咕嚕咕嚕冒泡的火鍋吸引,埋頭乾飯,兩個耳朵一聳一聳。
江念也不吃,笑眯眯地看著,到狗將桌上的菜餚一掃而空,她遞過去一碗冰粉。
妖王抬頭喝完冰粉,快就被這頓火鍋收買,稱讚道:“你真是個好人!”
江念撐著頭,安慰:“那可不,哪有我這樣的好人。你工作這麼累,要多歇息一下,事出來吃吃火鍋,散散心,這才是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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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長嘆一聲,“別提了,誰再來謀反一次,這妖王愛誰當誰當。”
反正不想當。
一臉疲憊,仰癱在椅上,惆悵望天。按理如今正值虛弱之時,底下的妖怪們應按捺不住才是,一心盼著們能夠再掀旗而起,好把這位置讓出去。
可惜上次謀反的結果太慘烈,以至於現在所有的妖都忠心耿耿,妖國風平浪靜,一點水花都有。
妖王:“唉。”
江念紅.唇微彎,“你聽過,人間有種傀儡之術,可以驅使傀儡幫你幹活。”
妖王眼睛一亮,“什麼!還有這樣的好事?”
江念敲敲桌,“上次你見到的,也是我的一具傀儡。”
妖王尾巴晃來晃去,快明白江念的意,瞪圓一雙狗狗眼,直勾勾看著她。
江念:“我可以把傀儡借個給你,看在我們人妖友情的份上。”
妖王大聲說:“你真是個好人!”
江念嘆口氣,“不過嘛,我這具傀儡只會架,如果要讓她蓋章,可是另外的價錢了。”
妖王:……
就知道!
但是不工作的誘.惑也太大了,眨巴眼,“再吃一次餅嗎?”
江念拿起杯酒,微笑不語。
就在妖王糾結之際,一聲清越的鳳鳴響徹在王都,聲音凜冽清潤。
妖王注意到,少女手一抖,滴酒水灑在地上。
茫然地看了眼江念,探出腦袋往窗外看,倒抽一口涼氣,“嘶!絕世美鳥!”
一隻羽翼華美的青鸞在空中盤旋,陽光照在青色的羽毛上,照得翎羽清透如水,蔥蘢春意,華光澹澹。
睜著碧色雙眸,停在雕像上,長長尾羽銀河般垂落。
妖國的妖怪哪裡見過這麼漂亮的妖,紛紛呆住,熱鬧的街道霎時變得悄無聲息。妖王也看得呆住,青鸞似有所,回頭對視,眼眸碧若春.色,是溫柔。
妖王:“嘶!”
窗戶猛地被合上,隔絕觀瞻絕世美鳥的視線,妖王這才回神,“我早就聽說你同青鸞神君結契,”嘖嘖慨:“真美啊,難怪當年我想你結契,你看不上我了。”
江念嘴角彎了彎,狀若苦惱地嘆口氣,“青鸞結契也什麼好的嘛,你看我剛離開一下,非要追過來,真是的,煩死了!”
真是甜蜜的煩惱呢。
妖王深表贊同,附道:“羽族的通病嘛,太黏黏糊糊了,一點都離不開另一半。鳥就是這樣的,你得多陪陪們,不然們心情不好,說不還要生病的。”
江念笑意更深,喝著小酒,嘴裡說:“一點自由的空間都有,唉,哪有這麼黏人的鳥?”
妖王忽而抬眸看了她一眼,認真地說:“你真的覺得煩嗎?我有個辦法,你下個蛋來讓孵唄!”
江念酒剛入喉,聽見這,差點噴出來。
“我們生殖隔離啊,”她好氣地把酒杯摔在桌上,“下蛋!我有那個功能嗎?!”
妖王“奧”了聲,“也對,你不能生。”
江念惆悵嘆氣,按照青鸞這種頭疼的設,天地注只有一隻,新的青鸞誕生瞬間,舊的青鸞立刻會消亡。
就算能生,她敢嗎?
怕不是直接生個孤兒,呸,孤鳥!
妖王給她出謀劃策,“那你直接到外面撿個蛋回去嘛,反正只是為了讓不黏著你,誰生的不重要!”
江念揉揉眉心,“先不說從哪裡撿蛋,撿回去以後,我怎麼說?”
說路上撿了個雞蛋,然後天下無雙的青鸞神君,能不能變出原型孵蛋嗎?
她覺得她可能會收穫一碗番茄蛋花湯。
妖王:“嘿,這還不簡單,就說你別的鳥生的唄!肯願意的。”
一道青光破窗而入,妖王後背一涼,當即化作成一隻狗,“嗷嗚嗷嗚”跳到門外,蹦躂著跑遠。
江念抬起眼,窗外的青年面沉如水,眼裡凝著冰,一副疏離冷淡,神姿高徹的模樣。
但對上江念的目光,的眼神霎時軟下來,垂下冷淡的眸,語氣有些委屈:“你已離開二十三個時辰了。”
二十三個時辰一刻鍾。
便是在人間,尋常夫妻分離這麼久,也足夠讓人擔心。
攥了攥掌心,低聲:“我讓你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