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見狀, 沒什麼再風月的興致,也跟著跳了下去,“等等!”
謝清歡伸手想拉住她, 指尖與她掠起的袖袍錯開。他想也沒想,跟著也要跳下去時,一道人影從黑霧中掠過,攔住了他。
陸鳴緊張地抱住謝清歡的腰,“小師弟,別殉情啊!”
謝清歡身子一抖,“放開我。”
陸鳴:“那別跳下去啊, 沒事的, 師尊他常沒事跳崖玩, 老師門傳統了。”他鬆開手, “哎,師弟,的嘴巴被蚊子咬了?”
謝清歡臉一紅, 別開頭。
陸鳴搖頭, “妖國的蚊子都這麼兇啊?”
謝清歡:……
陸鳴習慣他這幅清清冷冷的樣子,顧左右張望, 看見小黃仙時, 他眼睛一亮,搓了搓手, “剛抓到一隻大黃鼠狼,又來一隻小黃鼠狼。”
小黃仙:“阿彌陀佛,那是貧僧的老祖。”
陸鳴:“這只小黃鼠狼還會唸佛!”他又看了看,“咦”了聲,蹙起眉頭。
一個釣魚竿斜著中, 青年被吊在半空,雙目緊閉,隨風搖擺,宛若死人。
洛瑤南閉著眼,竭力放緩呼吸,想起那天被陸鳴追殺的情形,冷汗霎時落了下來。他想,都快到河岸了,這麼一都不隱藏己的身份嗎?他怕不是想殺他滅口。
洛瑤南心中默唸:沒注意到我、沒注意到我。
忽然,他聽到陸鳴很高興地說:“師弟,那是個死人嗎?我可以拿回去做屍傀嗎?”
洛瑤南嚇得連忙睜開眼睛,表演一個詐屍。
陸鳴撇嘴,失去興趣,“切,原來是活人。”
洛瑤南一臉麻木,被吊在空中,默默注視遠方。
好在陸鳴對活人根本沒什麼興趣,打量了圈後,蹲在烏龜殼邊研究河裡掙扎的惡鬼。這條河中死氣沖天,如果能進入其中修煉,肯定收穫匪淺。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謝清歡注意到他的舉動,蹙眉問:“想進入其中修習鬼道?”
在鬼道中,有個極為快速增長修為的法子,是豢養出一群窮兇極惡的厲鬼,厲鬼撕咬己的血肉,等到每一塊血肉都被咬噬乾淨,只剩一截骨架後,才是真正的鬼道大成。
這種術法過邪異,容易反噬,進展極快。
鬼郎君是修的這種邪術,把己修成一根骨頭。
謝清歡然是不喜歡陸鳴走這種激進的法子,他想,念念也不會願意的。
之前,他取出己的心頭血,想與江念結成血契,卻被拒絕了。那時謝清歡便知道,她雖是魔宗宗主,卻有比所有人要磊落乾淨的心。
只是有的時候,念念的善良有鋒芒。有鋒芒也是好的。
謝清歡想,她總是極好的。
在七殺宗中,每一個人看似修魔道,實際都有退路。
裴翦習劍,劍道本亦正亦邪,善惡一念;
慕曦兒修習風月,走得卻不是強迫爐鼎之法;陸鳴修鬼道,有江念源源不斷為他提供陰氣和死屍,他根本不要像其他鬼修一樣在黑暗中生存,血肉喂惡鬼。
他的道途,會比其他修士難一些,也不會有多波折。
說到底,江念給己選的路,才為艱難困苦,
謝清歡想著,眼神中漫幾分憐惜,抿了抿唇,他看著滿江怨鬼,害怕其中的死氣會牽動江念身的舊傷。
思忖片刻,他拿出琵琶。
陸鳴驚訝地睜大眼睛,“師弟,也想跟著師尊琵琶砸人嗎?這不好吧,不符合的氣質啊。”
……
這時,幽暗邊的沉水河底,兩道光穿透黑暗。
劍氣縱橫,裴翦一揮劍,斬開撲的惡鬼,提起飛快往前縱躍。
江念在後面緊追不捨,“別跑,不打!”
裴翦:“真的嗎?我不信。”
與裴翦纏鬥許久的沉水河身一隻通體深黑的水鬼,一見裴翦在被江念瘋狂追趕,以為有可乘之機,朝裴翦撲過去。
江念拔出棍子,一棒當頭打去,把它打成兩段。
裴翦聽到身側響起巨大的炸裂聲,寒毛倒豎,跑得快了:“看吧!說謊!”
江念:“拓麻,別跑了!”
沉水河怪身體融在黑暗的河水中,很快詭異地融在一起,又悄悄潛伏在兩人身側。裴翦一劍劈過去,罵:“孽畜,讓開。”
剛被劈成兩半融合在一起,江念又一棒打過去,直接把它砸懵。
如此反覆中,水怪被劈劈砸砸,身的黑氣都消散了不少。
在水怪快被劈沒前,江念假裝摔倒,輕“啊”一聲,裴翦立馬回頭。
江念:“師兄,我真不打,我也打不死啊。說跑什麼?”
裴翦心虛地摸了摸嘴角,“總覺得,做錯事。”
江念翻個眼,那可不做錯事了嘛,己孤寡這麼多年,還想拖著她一起孤寡嗎?
沒門!
她又不是cp裡的女主角!
她可是後宮流裡的女配角……
江念沉默了,心想,這還不如cp女主角呢。
裴翦也並非不懂風月,從江念替謝清歡擦掉嘴角血跡時,猜出大概。他默默抱起劍,心想,咬嘴巴哪有打架快樂,真是不懂師妹。
江念看了他一會,忽然開口道:“師兄,這次在妖國,我遇到了蜃獸。”
裴翦:“蜃獸?”
少女彎彎嘴角,“它給我織了一個幻境,幻境裡,我看見了師父。”
裴翦睜大眼睛,猶豫片刻,慢慢走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肩膀。
江念:“只是一個幻境啦,不過我要了一隻小蜃回來,要是以後想師父了,讓它再給織場幻境!”說著,她從袖子裡把小蜃給抓出來。
剛才還“壯蜃”詡的小蜃現在縮成一團,與裴翦大小瞪小眼。
它本來被裴翦身的殺氣所攝,害怕得瑟瑟發抖,突然想起幻境中所見——這個人師門地位低,不是被捅,是在被捅的路,還要迎合師妹的可怕怪癖去三字,真是好沒有。
簡直算個弟中弟了。
於是小蜃支稜回來,反瞪回去。
裴翦第一次遇到不怕己的東西,生了興致,“孽畜,拔劍!”
江念連忙攔住,“幹嘛呢,這麼一隻蜃,別砍壞了。”
裴翦不情願地收回劍,悶聲悶氣地應:“奧。”
江念又問:“師兄,還在沉水河底下做什麼,這不是打贏了嗎?”
裴翦言簡意賅:“煉、渡劫、來蹭雷。”
江念一驚,師兄想煉這條生出神識的兇河?若能煉成功,他的修為便能一舉突破,強行衝到神。
沉水河中的煞氣絲絲縷縷浸透入江念的體內,她不適地皺了皺眉,長髮在水中飄散。
裴翦牽住她的手,微微眯眼,“封印松。”
江念:“我知道。”
她身有一道封印,即封住部分修為,也封住了由此而生的戾氣殺念。
裴翦:“快離開。”
江念還沒開口,忽然聽到江響起清柔的琵琶聲。她與裴翦一齊抬頭,頭頂深黑的河水不知何時變得清澈,澄澈的日光被碧藍水流染出淡青的光,灑在兩人的眉眼。
裴翦神色微變,輕聲嘆道:“是他。”
江念嘴角微微翹起“對呀,是他,他是不是很好?”
她聽著琵琶曲,被河中煞氣勾起的難受一掃而空,手指絞在一起,有種帶男朋友見家長的羞澀與緊張,“長得好看,會彈琵琶,多才多藝,天賦還好。”
這活脫脫應該是被金屋藏起來的美人啊。
考慮的謝清歡的當鳥愛好,她又在心中默默把金屋換成了金籠。
裴翦回頭,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看得江念心中咯楞一聲。
江念心中怔怔想:師兄不會不喜歡謝清歡吧?
裴翦看了她很久,才慢慢總結:“他不錯,惜眼瞎,小嫩草,被牛嚼。”
他又搖頭,嘆惋道:“老黃牛,啃嫩草。”
江念:???
師兄真棒,總是有一萬種讓她發火的辦法呢。
江念皺緊眉,火氣一下子生起來了,嚇得河中惡鬼四處逃竄。
她默默拔出己的鐵棒,“拔劍吧,狗師兄!”
……
謝清歡沒彈多久,平靜的河面再次變得漆黑,不安地翻滾起來。河面炸開巨大的水花,水底下有電流和劍氣交錯的光。
兩個凶神打架,惡鬼都嚇哭了,紛紛逃竄。
陸鳴不禁給謝清歡鼓掌:“好曲好曲!不愧是跟師尊的音修,這威力也大吧!”他低聲喃喃,“難道音修真的這麼厲害嗎?我是不是也要棄鬼從音,弄一把琵琶過來?”
謝清歡放下琵琶,掩唇咳嗽兩聲,臉色霜。
他垂著眉眼,氣息微弱,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陸鳴看了眼,便知道彈奏這種曲目很耗費精力,而真人這具身,從結丹受傷以後,總是身子不好。陸鳴走到謝清歡身前,伸手搭住他的肩,默默輸送靈氣。
謝清歡合了合眸,“多謝。”
陸鳴:“不敢不敢。”
他望著少年寡淡的唇色,實在不明他放著好好的真人不當,非要來這邊受苦受難。
算江念裴翦不在這裡,元嬰大能神識強大,沒有師兄的為障,陸鳴也不敢直呼謝清歡真人。他見少年臉色好了些,才放開手,問道:“師弟,為何不回去呢?”
謝清歡抬起臉,微微怔忪的模樣。
陸鳴:“看在……咳咳,家裡那麼好,也沒有病痛,什麼都有,沒必要像我一樣啊。師弟,是個好人,不在這裡。”
陸鳴心想,如果不是走投路,開始誰會入魔?
連他初也是去九華山參加試煉,期望加入天下第一宗門。
不過入魔以後,才發現修仙算個屁,還是修魔好玩!
謝清歡:“又為何要在這裡?”
陸鳴一拍手,“這能一樣嗎?我可是萬年難得一遇的修魔奇才!”他語氣驕傲,挺挺胸膛,“師尊欽定的!”
謝清歡:……
少年低頭掩唇咳了咳。
陸鳴苦口婆心,“師弟,師尊總說要因材施教,什麼樣的人,適合走什麼樣的路,我和師兄他都很適合修魔,可是不適合呀。”
這可是清微真人哎!
陸鳴打量著他,心想,算不真人的地位,他生得清美俊秀,氣質出眾,仙華粼粼,站在廟裡直接都可以供著當神仙了。這一看,不是個修魔的料吧。
謝清歡淡淡道:“我為何不適合?”
陸鳴被一梗,“哪哪都不適合,比如,”他嘗試給真人舉個例子,“我被師兄捅第一刀的時候,知道師兄不是個好人,所以後來我身也備著匕首,總想著反捅回去。算捅不過,我也起了防備心,寫日記記下師兄捅我多少刀,這仇我先記下了,等日後我鬼道大成,總是要捅回去的。”
“可是,”陸鳴糾結地擰起眉,“師弟不一樣,根本不在乎被捅不捅,也沒有想要報仇。”
謝清歡:“我若想報仇,已死了。”
陸鳴與他對視,少年的眼睛依舊澄澈,寬容而平和,像在看一場頑童的鬧劇。
陸鳴打個寒顫,突然意識到謝清歡說的是真話。
他緊張地搓手手,“所以,也不適合當魔修嘛。”
謝清歡想了想,輕輕一頭,“我懂了。”他看著陸鳴,慢慢說:“師尊也說過,人定勝天,事在人為,師兄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成為魔修的。”
陸鳴:“……這種事,不努力啊!看天賦的!”
謝清歡又道:“我雖於修魔天賦不好,悟性極高,得很快,可以放心。”
他臉浮現一絲絲羞赧與驕傲,“也是師尊說的。”
陸鳴扶額,總覺得己又把人往什麼奇怪的方向拐過去了。
謝清歡端坐調息,等待江念回來,忽然,他睜開雙眼,往天望去。
洛瑤南還懸在半空,搖搖晃晃,宛如塊放棄掙扎的幹臘肉。
他腦中響起1號的聲音:“宿主!”
洛瑤南神情麻木:“奧。”
1號系統:“咦,宿主,怎麼把己弄成這幅鬼樣子?”不等洛瑤南回答,它又激動道:“宿主,介於劇情有億偏離,我……”
洛瑤南打斷它:“不是說沒偏離嗎?”
1號嘆氣:“本來是沒偏離的,可是明明應該和魔尊結契,怎麼和鬼郎君梅開二度了呢?”它嫌棄地說:“怎麼鈣裡鈣氣,嚇得我下線去確認了一下這是一本言情文,不是同人文!”
洛瑤南:“這?失蹤這麼久,是為了確認我喜歡女人?我拓麻、以為我拓麻和那個鬼修結契是願的嗎?我有選擇嗎?”
1號系統:“這可是個根本性的問題。”它見洛瑤南快暴走了,連忙安撫它:“好的好的,宿主乖,雖然沒有和魔尊結契,我去調了下許可權,確保劇情正常發展。”
洛瑤南:“這已不正常了好吧。”
1號:“還有一個隱藏劇情,藏得很深,這次下線我特意不少能量調許可權查了一下,我懷疑之後出現的劇情偏離,都和一開始錯過隱藏劇情有關。”
洛瑤南好奇地問:“什麼隱藏劇情?”
1號:“清微真人。”
……
在系統線的瞬,謝清歡抬眸,望見空氣中突然生出許多半透明的線條。
這些線條密密麻麻,連線天地,叫作天地規則,也叫道。道本形,玄而又玄,穿越時空,卻又貫穿在萬事萬物之中。
修為到神的修士,才能觸及到道之一二。
謝清歡身份非凡,曾是這方天地唯一的神君,然敏銳地發現了,在線條出現的剎那,洛瑤南身光芒大盛,體內多了一個奇怪的物體。
他緊皺眉頭,只感覺洛瑤南身體內的東西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
“師弟,的臉色好差。”
謝清歡催動修為,強行想看清這些線條,眼前突然出現陸鳴的臉。
陸鳴臉的血肉斑斑,眼睛是兩個鮮紅的窟窿,一臉死氣。
謝清歡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慢慢看向陸鳴。
這是陸鳴,卻又不是陸鳴。
青年紫衣破損,身全是厲鬼噬咬的傷痕,沒有幾片完好的血肉,可見斑斑骨。一道劍傷從他的腰斬開,幾乎把他斬成兩段。
這張可怕猙獰的臉對著他,嘴唇開合,雙眸忽然落下一行血淚。
謝清歡吐出一口血,臉色慘如紙。
“清歡,怎麼樣?”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回頭,沉水河,一襲紅衣裹著的骨朝他急急飛來,跳到他身邊。骨指拂過他蒼染血的唇.瓣,憐惜地說:“舊傷復發了嗎?怎麼又把己弄成這樣?”
謝清歡瞪大眼睛,盯著眼前美人枯骨,半晌回不過神。
在骨胸膛,斜斜插著一把劍,他竭力認了半晌,終於認出劍柄兩個小字。
線條慢慢消失。
謝清歡捂著胸口,喘不過氣,是身體哪個部位,都像被刀劍砍成肉泥,再硬生生拼湊起來。他這具身修為淺,妄想勘測天道,勢必要受到懲罰。
江念真氣安撫少年,不明己才離開一會,這麼又這樣了。她怒視陸鳴:“是不是又是來欺負師弟?”
陸鳴:“這次真不是我!”
江念才不信他,“回去去刑堂領一千鞭。”
陸鳴直呼冤枉:“師尊,我沒做什麼啊。”
謝清歡又咳出一口血,抓住江念的手,“師尊,不怪師兄,都怪我——”
江念嘆氣,“總是替他說話,怪做什麼?肯定是他幹的!”她朝陸鳴說:“看師弟都這樣了,還幫說話,反省一下己,再多領一千鞭。”
陸鳴百口莫辯,突然悟了,駭然看向謝清歡,這是真人所說的努力習該怎麼做魔修嗎?故意栽贓陷害他?
真人果然好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