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的佛像將青年圍在一起, 朝他伸手,想拉他一齊沉淪。
君朝露呼吸越發急促,捂緊胸, 喘不。他的眼前一片昏茫,身體逐漸冰涼,好像回到某一世死亡時,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中,風雪飄灑,滿目碎玉瓊瑤。
意識逐漸昏聵,他掩住唇, 瀉破碎的咳嗦聲, 鮮血從指縫不斷湧, 喉嚨裡滿是鐵鏽味。
“好冷啊……”君朝露無意識喃喃, 失神的鳳眼看著天空,“好冷啊,師尊。”
念及“師尊”這兩個字時, 他張大眼眸, 鳳眼添上一抹銳,忽然清醒來。
蒼白的雪花被風席捲遠去, 眼前模糊的景象次清晰, 他看見幾金色的手朝己抓來,幾乎要撫到他的臉頰。
君朝露運起最後一絲靈力, 身形次化作黑紅色的霧,從佛像手指漏,筆直朝前方佛塔跑去。佛塔上方,一個金色的法陣在空中運轉,極圖案旋轉不停。
反正跑不這鬼地方了, 他乾脆去看看鎮壓在法陣佛塔中,最兇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霧輕易穿入執行的法陣,從門縫中鑽進。黑袍青年跌在地上,慘白著臉嘔幾血。
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呼喚他,他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往前走,四周燈光昏暗,帷帳暗紅。浮屠塔一共有七層,踏入第一層,四周密密麻麻,放置滿金塑的佛像。
佛像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將他圍在一起。檀香嫋嫋,金剛怒目,菩薩低眉。
君朝露眼神恍惚,隔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第一世時,宮中的佛堂。
青年鳳眼失去神采,慢慢走入佛堂中,仰頭看著滿室的佛陀。
“朝露!”江念一直跟隨在他身後,見到此景,心知不妙,喊了一聲。
君朝露置若罔聞往前走,當走到佛堂中心時,他的身形已經變至年時。紫衣金冠的年跪在神佛下,虔誠祈禱。
江念明白了,這是他的第一世,也是噩夢的開始。
君朝露的記憶模糊而斷續,連帶著佛堂中的畫面也瘋狂在跳動。他站在佛堂中心,身上黑霧閃爍,臉上慘白如雪,眼中卻流轉紅光,隱隱有失控之狀。
江念把小蜃掏來,“快,你該場了。”
小蜃短短的四肢抱住她的手臂,嚇得瑟瑟:“嗚哇,不行啦,他好凶啊!”
江念:“你蜃獸不就是當心靈導師的嘛,快給上!”
小蜃哭了來,“還是個孩子哇,你不能壓榨童工的!”
江念偏頭看了眼,君朝露的情況已經變得差。
他世世無辜慘死,第一世還被分屍,用特定的法陣鎮壓在佛塔之下這麼多年,怨早已衝宵。是世世輪迴,每次他身死以後,怨被法陣吸收走了一部分。
當年來幫攝政王處理兇屍的,大抵是九華山的人。
江念忖片刻,九華山的人總不至於這樣下作,故意摻手人間事,貪慕攝政王許下的富貴權勢。是他來時,那具屍體不知被多沒用的術士用邪術封印,到最後反噬也尤嚴重,變成了極難對付的兇屍。
剛才她也看見了,那具屍體確實難處理,兇衝宵,十分危險。於是九華山的仙君選擇用法陣鎮住屍體,將殘餘的屍骨封印入佛像中,讓僧人日日唸佛,來消弭屍體的怨恨。
但九華山的人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君朝露並未像其他人一樣,先入黃泉,輪迴轉世。他抱有原來的遺憾與記憶投胎,並且在後來的幾個輪迴中,世世慘死,未有一世得善終。
於是怨恨越多,被法陣吸收,把佛像中鎮住的兇屍煉成大凶之物,變成一個大麻煩。
江念擰了擰眉,六世慘死的怨攢在一起,乍然湧來,一瞬間就能擊潰青年的神智與道心。她從來沒有遇到君朝露這樣特殊的修士,也不知他道心破碎以後,能不能輪迴轉世,還是直接魂飛魄散。
她不敢去賭,於是掐住小蜃的脖子,“快,把他眼裡見到的幻覺織來!“
小蜃大聲叫:“那會影響到的!萬一被他殺了呢。”
江念:“不織現在就殺了你。”
小蜃一邊吐泡泡,一邊哇哇大哭,哭得直打嗝,“還是個孩子啊,什麼你不肯放!”
蜃景霎時鋪滿整座佛堂,君朝露捂著頭跪在最中間,長髮披散,垂至地上,遮住面容。
他的記憶凌亂而斷續,似乎被痛苦充斥,沒有幾件好事。第一世時,記憶裡有御花園一樹燦爛明媚的海棠花,春意溶溶隨風而落,空裡有清甜的花香。
就算後來苦痛,至也有些美好的片段。
但到第二世中,他轉世成當年毒殺他的奸臣之子,又長了張酷似先帝的臉,於是剛生就差點次被掐死,得沒有故事中那樣錦衣玉食,金玉富貴。
寥寥閃的幾個片段是灰色的,僕人的冷漠、父母的憎惡、同輩的排擠戲弄。
寒梅新雪,單薄的年坐在梅樹下,細弱的手腕露青紫痕跡。剛親手弒父,他的指尖還帶血,他將手指插入瑞雪中,凍得十指通紅。
年抬起頭,望著天空洋洋灑灑落下的新雪與梅花,露一個淺淡又乾淨的笑容。
第三世時,他是年將軍,守護當年的國。
年立下赫赫戰功,意風發,結果遭人賣,萬箭穿心而死,死後腦袋被割下,當成戰利品掛在戰旗之上。
第四世時他死得最早。
國不復國,不復。饑荒之年,生在貧苦人,年紀小小就被父母賣給人牙子。他仗著聰明,從人牙子手中逃脫,跑去報官,想救下其他小孩,結果被一陣亂棒轟。
他折身想辦法將被拐賣的小孩救,己次落入人牙子手中,被毒打一頓後掐死,小小的屍體浮在臭水溝裡腐爛。
江念盯著浮在臭水溝裡的小孩屍體,喉嚨像是被掐住般,一瞬幾乎無法呼吸。她閉上雙目,深吸一,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
浮屠塔中每一層代表著青年的一世,每一世慘死景象閃後,他會往上升一層。
腳下的地板現裂縫,搖搖欲墜。
江念看向小蜃,小蜃抱緊她的手臂,埋怨:“說了會影響到的!他的心智開始崩潰了,這樣下去,他遲早恢復瘋的!也跑不去了!”
君朝露依舊癱坐在最中間,撐著地的手背青筋蹦,蒼白五指幾乎要扣進地板地中。墨髮散開,他身上絕望而毀滅的息越發濃重,身上開始現不同的傷,前面幾世慘死時的憤恨與疼痛,這時一起在他身上炸開。
恨意不會消弭,會積攢在一起,越來越多。
後面的畫面切換得極快,江念幾乎看不清,能從君朝露身上新添的傷分辨,也是一個個不得善終的結局。
青年身上透一股毀滅一切的息,鳳眼裡沒有任何神采,黑袍完全被血浸透,不停往下滴血。
江念煩躁地擰緊眉,嘗試靠近,卻馬上被他周圍暴戾的殺割傷手腕。
小蜃:“你不能去!會馬上被他的夢魘拖走的!!說了會被影響到嘛。”
江念抿唇,本來打算強行把君朝露打暈帶來,但是若一味蠻幹,會直接擊潰他的道心,害他次慘死。
江念沒有想到《碎魔》中君朝露死是這麼一。
不他遲早面對這一,身上毒瘡總要挑去,就算砍掉一條手臂、一條腿、廢掉半條命,也總要解決這件事。像九華山這樣一味捂著,會讓問題越來越嚴重。
等切換到第七世時,江念咬牙,放己的神識,嘗試性地接近君朝露。
然後毫不意外被彈了回來。
她扶住嗡嗡作疼的腦袋,低聲罵了句,暈眩感未消之際,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她聞見熟悉的清冷又甜蜜的香,恍惚片刻,又罵了一句:“你怎麼來了?送死嗎?”
謝清歡臉色蒼白,搖頭不語,熟練地拿一枚清露草煉製的丹藥,塞到江念的中。他偏頭看眼發狂的青年,蹙著眉,“念念,琵琶。”
江念沒有拿身後的琵琶,而是從神府中召己的本命武器。
觸及到冰冷隕鐵時,謝清歡微微顫慄了一下,似是想到某不好經歷,臉色也變得差。但他還是慢慢握緊琵琶,“念念,彈琵琶穩住他的心神,你進入他的夢魘中,趁機喚他醒來。”
江念一點頭,走入佛堂中,一瞬間四周景象千變萬化,她好像走在條長長的路上,看不到終點,往前往後,皆是茫茫一片。
身上冷,也累,疲憊又茫然。
她心想,這就是君朝露曾經的感覺嗎?
一次一次無望的輪迴,以經歷最悲慘的事,結果天命殘忍,遠不止如此。
人希望來世,可來世對他而言沒有一點希望,他永遠也活不到成年,永遠,像個惡鬼一樣在世上徘徊。
“念念。”
一道熟悉的聲音清風般驅散她身上的涼意與疲憊,她站在原地,轉身往後看。
後面依舊是茫茫霧,但她彷彿看見年抱著琵琶,在盡頭等著她。
謝清歡:“念念,你指路,你必須儘快找到他,若是找不到……就先來吧,想辦法,弄傷己。”
江念嘴角彎了彎,“嗯。”
琵琶聲滴滴如雨,四周的霧逐漸散開。
“噠、噠”。
柺杖觸及地面,聲音清脆。迷霧中,一個人影一瘸一拐慢慢走來。
江念微微眯起眼,這一世的情況君朝露同她大致說起。
他生在一個普通人,與義父相依命。義父是仵作,手藝精湛。在他十二歲那年,義父被牽扯到一樁大案中,被人誣害,破人亡。
這一世他已變得十分冷漠,目睹義父慘死後,己則被打斷一條腿,丟城外。他從亂葬崗爬來,撿了根樹枝到處流浪,沒有半點去報仇的念頭。
江念擰著眉,心想,進來的時候還是遲了,這時他被打斷腿暴棄,選擇放逐了。但就算早一點又如何呢?
當生命的盡頭不是解脫,而是另外一場悲劇的開始……
活著也是一場無望的掙扎。
江念見到霧裡一瘸一拐走來的年時,微微一怔。他這時看上去才十四歲,或者更小一點,瘦得幾乎脫型,蒼白發紫的手指緊緊抓住柺杖。累了,他就席地蓋天睡在地上,長睫遮住漂亮的鳳眼,瘦弱地身子緊緊蜷在一起。
要是七殺宗那群怕君朝露怕得要死的魔修見到這一幕,不知會怎麼想。反正江念挺不是滋味的,她蹲下身,戳戳君朝露的臉,“哎,起來了,師父帶你去。”
年迷迷糊糊醒來,鳳眸裡空空蕩蕩的,什麼沒有映來。
江念心裡咯噔一聲,意識到他見不到己。現在年選擇封閉,孤獨地走在人世間,切斷與所有人的聯絡。
但這既然是君朝露最後一世輪迴,總能等到轉機吧。
江念按下性子,跟隨他往前走,想看看將君朝露拉輪迴的人是誰。
他走在一座橋上。
斜陽灑在大江之上,一銀魚跳水面,掀起金色的波瀾。
年突然停下來,趴在橋欄,望著遠方飛快掠的小舟,與跳來跳去的銀魚。看了一會,他翻欄杆,直接坐在橋樁上。
江念還以他會跳下去。
但他是看了久,直到天邊最後一抹餘暉消失,才重新翻回來,漫無目的往前走。
迷霧散盡,橋盡頭,現繁華的城池。
是盛京。
年在荒山中找了一座廢棄的神廟,神廟上泥塑早就褪色,破敗不堪的模樣。他一個人住著,在山上打獵,採野果,勉強度日。
日復一日,他將破廟慢慢收拾乾淨,擦淨泥塑上的灰塵與蛛網,無事時便靠坐在地上,凝視著那尊慈悲無情的神像。
年眼神暗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天漸冷,他拿起一年攢的獵貨,下山換取棉衣與乾糧。在回來的路上,他遇到一個大腹便便的人。人肚子大,艱難在冰雪中跋涉,一看見他,眼睛一亮,低聲道:“請幫幫。”
君朝露面無表情從她身側經。
他回到己的小破廟裡,生起一堆火,燒好水,煮上這一年來唯一一頓熱粥。他拿起洗得乾乾淨淨的破碗,不怕燙似的囫圇吞下一碗滾燙的粥,然後坐在門檻邊,看著銀白雪花飄零。
婦人次現在他的視野中。
他皺了皺眉。
婦人囁嚅解釋:“是想來避避風雪……等雪盡了,就離開。”
君朝露面無表情,身子卻讓了讓,婦人讓一條路。婦人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在她溫柔和煦的臉頰,她呵一,雙手探烤火,主動搭話:“小兄弟,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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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年紀這麼小,你父母呢?他不管你嗎?”
“小兄弟……”
君朝露沉默著站起來,拿起破碗,用白雪刷了兩遍,然後盛一碗熱粥丟給她。
婦人捧住熱粥,小小斯文秀地抿著,笑容清淺溫柔。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君朝露梗著頭不說話,一直凝視外面飛旋的銀雪。
這場雪下了久,火堆漸熄,婦人躺在火旁。君朝露夜裡起來幾次添了添柴火,次坐在門檻前,搓搓凍得發紫的手,繼續看雪。
等到晨曦,天地籠上層迷濛的霧,清晨在銀白的冰霜中閃爍著微光,明亮的日光逐漸驅散寒夜,在天空留下明與暗兩道明顯的分界線。
他看得入神,忽然身子一暖,被火烤熱的披風蓋在了他身上。
婦人坐在他身邊,風一吹,她凍得打了個哆嗦。
“雪還在下呀,”她溫柔地彎彎眉眼,撫上肚子,“小兄弟,你一直在這裡看雪嗎?”
君朝露沒有理她。
她坐了一會,受不得寒涼,便繼續回到火堆前。
眼見雪終於停歇,她從懷中掏一串銀錢,作報答交給破廟裡的年,然後挺著大肚子轉身離開。
君朝露拽著被捂熱的銀錢,火焰被風吹得搖晃不定,照得他的臉明明暗暗。
許久,他霍然起身,撲滅火堆,拿起棉衣急急往外面跑。
破廟在半山腰,四周全是荒蕪的山嶺,不高,但路崎嶇。
現在雪天,越發兇險,白雪鬆鬆蓋在曾經凸起的石塊上,稍一不注意就會被絆倒。尋常人摔一下倒沒什麼,可是婦人還挺著那麼大的肚子。
找到婦人時,她的身下已經留了一灘血,臉色慘白,與地上的新雪幾乎融一體。
有那攤火紅的血,灼灼如燒,刺痛人的眼睛。
君朝露跪坐在她身前,嘗試喚醒她。
許久不曾說話,年的聲音嘶啞斷續:“醒醒——”
他喚不醒,又匆忙跑回山腳,拿己專門用來停放的、推山貨與獵貨的小推車,把身體沉重的人扶在推車上,用披風蓋住她的身體,推著她往城中去尋找郎中。
婦人被路程的顛簸震得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他。
了會,她溫柔笑了,“小兄弟,是你呀。”
“又麻煩你啦。”
君朝露艱難說道:“走這片,有個郎中,堅持一下。”
人捂著肚子,忽然問:“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現在可以問問嗎?”
君朝露用力推車,汗珠滾落,蒼白雙頰泛上淡粉。他呼一白汽,“說。”
人:“昨夜你坐在門外看了一宿,什麼要一直看雪呢?”
君朝露想了想,抬起頭,氤氳的白汽中模糊他的臉,有一雙鳳眼十分明亮。他慢慢說:“月亮升起時,天地會鍍上一層銀白的霜,萬物是靜謐的。後來陽也來,冰冷又清新的空吹來,雪花被陽光照得通透明亮。”
他頓了頓,又道:“這些景色,是喜歡的。”
第一世時御花園裡盈盈帶露的海棠花,第二世中冷雪中傲霜綻放的紅梅,第三世裡大漠的長河落日……這一世,被夕陽染紅的河流、被晨曦照亮的新雪。
這樣人間的景色,他是喜歡的,看到的時候,總有一生在天地間,十分幸福的感覺。
“不,”他垂下頭,嘲笑了笑,“揹著這樣的詛咒,連看看這些風景的資格不配有了。好想看到朝霞啊。”
最想看到的,是十八歲時第一抹朝霞。
但他永遠會死在那之前的寒夜,生生世世,無法解脫。
婦人失血多,意識有些朦朧,抓住他的手,笑道:“會看到的。”
君朝露慘淡一笑。
婦人:“昨夜你坐在門,一直擋住冷風……你是個好孩子,值得看到最好的風景。”身下滾熱的血越來越多,雪地裡兩道長長血紅的車轍往前延伸。
她知大限將至,抓住君朝露的手,哀求道:“本來打算找孩子他爹,在淮水,打聽久,那人是淮水陸的爺。小兄弟,請你幫幫,若不行了,孩子還活著的話,請幫把孩子送到陸。包裹裡還有一些銀錢……”
君朝露用力敲打郎中的門,同大夫一起把婦人攙進去。
婦人不肯放開他的手,“無論是男孩還是孩,已經想好了名字,叫做陸鳴。記得告訴爺,這孩子叫陸鳴。”
她看了君朝露半晌,忽然虛弱地笑了下,“要是陸鳴日後能生得像你這樣好,那該多好。”
君朝露失魂落魄離開產房,靠坐在牆角,天上雪花飛旋,他抱緊了己,心想,他哪裡好了呢?
若是人知道他的命運,大抵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像他,分明是詛咒,而不是對新生兒的祈願。
屋內響起一聲新生兒的哭啼聲,他怔怔抱住皺巴巴的小孩,不可議地盯著這團用人生命催生的血肉。嬰兒熾熱的體溫透襁褓傳到他凍得麻木的身上,他像是抱著一團柔軟的水,小心翼翼,不敢使力。
兩月後,春暖花開,萬物復甦。
他抱著小嬰兒,站在山腳的新墳上。墳頭上已經長青草,青翠透綠。
“帶你去找你的父親吧。”他認命般嘆了。
嬰兒不懂世事,黑溜溜的杏眼看著他,咯咯笑起來。
君朝露低聲道:“這兒埋的是你娘,你哭兩聲,祭奠一下她。”
嬰兒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得天真爛漫:“咯咯咯。”
君朝露額頭青筋迸,忍了片刻,沒有忍住,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不許笑,給哭。”
“嗚哇哇哇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