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滴落般的聲音瞬間讓劍拔弩張的局面控制住了，所有的人在此之後保持著安靜，甚至連呼吸都被刻意的壓住了。
“住手，讓他上來吧。”一個渾厚的聲音在那水滴聲之後傳來。
站在中間的老者猶豫片刻，還是恭敬的回了一聲，“是。”
當然雖然放行了，但是他們顯然也不會因此給扒皮兄以及凌風雲好臉色，只不過是從中間一次退開讓出供兩人進塔的路。
扒皮兄看了一眼凌風雲，咧嘴一笑，似乎是在告訴凌風雲他早知如此，然後示意凌風雲跟上。
武塔內部似乎與其他普通塔樓並無區別，除了牆壁上似乎帶著靈氣的雕刻之外，不過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進入這裡，或許真的會把這座天允大陸中最為強大的地方當做一個普通的古老的塔樓。
拾級而上，進入二層，此時二樓中有二十餘位老者盤腿而坐閉目靜修，顯然因為之前的聲音，所以他們對凌風雲兩人根本不會給予任何關注，再是三層，依舊如此，除了越來越濃厚的靈氣以及隱藏在空氣之中但卻越來越強壓力之外並無其他特異之處。
直到凌風雲登上五層，才終於明顯感覺到了那一種他無法言說的威嚴，這種威嚴直接幻化做恐懼直接擊在凌風雲的精神力上，若不是此刻他開啟著紅日灌頂，他根本無法堅持走完上六層的階梯，然而，即便上了六層，那麼六層以及七層還有八層怎麼辦？
凌風雲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扒皮兄，此刻他的腳步比之前要沉重許多，然而，也僅僅只是腳步沉重了一些罷了，至於其他並無變化。
凌風雲寧心靜氣穩住心神，跨越五層最後一個階梯登上六樓。然而，右腳才剛踩在六層的木板上，凌風雲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往下倒下，還好，最後一刻也將左腳邁了上來，不然非得從樓梯上滾下去不去，雖然此刻整個被壓成一團，但是也比之前那種場景要好的多。
扒皮兄看了一眼凌風雲，此時他身體的異常狀況也明顯了起來，渾身上下在不停的微顫，他似乎想要對凌風雲說些什麼，但是猶豫片刻什麼都沒說徑直朝七層登去，一步，一步，雙腿越來越沉重，武氣已經徹底凝固，此時他唯一依仗的就是這幅身軀。
扒皮兄感覺到自己嘴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越往上走，這股血腥味越重，而且他已經感覺到有液體不受自己控制從嘴角邊流出。
每一步都無比的艱難，每一步似乎都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步，但是每一次他落下的腳又再次抬了起來。
此時在六層靜坐修行的老者們都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們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步一步雖然有些蹣跚但卻走的無比堅定的背影身上，終於那道背影緩緩消失在樓梯上，他去了七層。
當扒皮兄癱倒在八層的地板上時，他咧開嘴一笑，滿嘴的鮮血觸目驚心，隨後他轉過頭，輕微咳嗽一聲，然後嘴巴微微用力往外一吐，幾顆粘著鮮血的牙齒在地板上滾了幾圈之後終於安靜了下來。此時所有的壓力消失了，但是扒皮兄依舊這樣仰身躺著，片刻之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屠蘇前輩，我朋友在六樓，讓他上來吧。”
然而屠蘇卻是用自己兩個空洞的眼睛看著扒皮兄吐出來的幾顆牙齒搖了搖頭。
扒皮兄神色一怔，站起身道，“屠蘇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屠蘇抬起頭，兩隻沒有眼球空洞的眼睛看著扒皮兄，再次搖了搖頭。
扒皮兄這次不再在多說，他想下去找凌風雲但是卻被屠蘇制止了。
而在扒皮兄消失在六層樓梯處的時候，六層所有老者的目光都轉向了凌風雲，只見這個被壓成一團的少年，竟然緩緩的站了起來。
所有的老者皆是一驚，要知道，如果他像之前那個人一樣一路走上七層，倒也不會讓他們吃驚，他們所吃驚的是他竟然能夠再次站起來，這一站需要的毅力需要的決心需要承受的痛苦要遠遠超過就這樣走上去的全部毅力、決心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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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個少年做到了，他的步伐很慢，但是卻很穩，步子很小，但卻不停頓，一步一步，如同蝸牛漫步，但是目的卻十分明確。
在他登上第七層的時候，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七竅之中都緩緩的滲出鮮血。
一步，兩步……
嘭……一聲巨響，六層的老者們搖了搖頭再次閉上雙目，但即使只是上了七層，這份決心以及毅力都讓他們感到佩服，要知道他們之所以留在六層而不是七層，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無法在七層走上一圈。
在武塔裡面，地位判斷十分簡單，不在於你進入武塔多少年，不在於你的年齡，而在於你在武塔第幾層修行，考核的標準很簡單，如果能夠在該樓層行走一圈二無大礙，那麼你不用通知什麼人就可以留在該層修行。
然而在所有人以為趴在七層木板上的少年已經失敗了的時候，他再次動了，不過這次他沒有再次站起來，而是爬，之前在六層那一站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
即便是武者，當他的身體失去了武氣與精神力保護，也將變得脆弱，當然對於普通人而言依舊是無法超越的存在。
凌風雲的雙手因為爬行很快十指指尖很快冒出鮮血，鮮血粘在地板上留下十道血痕，然後又很快被他的衣服全部擦拭乾淨。
當扒皮兄在樓梯處看見凌風雲時，瞬間震驚了，這是一種讓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是一種能夠讓他靈魂戰慄的震驚。
師傅，你說我這一次出門會遇貴人，莫非就是他吧？扒皮兄雙手握緊拳頭，看著凌風雲，他想俗氣的喊幾句加油，但是卻又怕驚擾到凌風雲，此時他就這樣站著，看著緩緩爬行的凌風雲，淚水無聲無息的流出他的眼眶輕輕的低落在地板上。
終於，凌風雲爬上了八層，他的臉上以及雙手滿是鮮血。
扒皮兄一把抱住凌風雲，凌風雲睜開雙眼，看著扒皮兄咧嘴一笑，然後暈倒了過去。
扒皮兄看到凌風雲的嘴中亦是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當真可以稱得上血盆大嘴，然而讓扒皮兄更加震驚的是，凌風雲的牙床上空無一物，所有的牙齒全部消失了。
屠蘇點了點頭，道，“打碎牙往肚裡咽，難怪當初天牛會為了他提前離開不周山……”屠蘇的嘴唇蠕動幾下，最終卻沒有將這句話說完，其實之前這句話已經屬於失言，但他卻也不後悔，如今能夠讓他震撼到失言的人又能有幾人，還能有幾次？
“什麼？他是不周山的人……”扒皮兄緩緩說道。
這一次屠蘇沒有說話，似乎不準備給這兩個經歷千辛萬苦爬到他面前的少年療傷。
這一天，這一晚，扒皮兄抱持著最開始的狀態一直摟著凌風雲，而凌風雲似乎並無大礙只是在安然熟睡。
皎潔的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戶照進武塔，而八層這個並不寬闊的區域地板上更是鋪上了一層淡淡的月光。
師兄，我想我懂你的那句話的意思了，不管這裡能看到什麼樣的景色，但是都將是我這一生看到的最美的景色。
第二天清晨，刺眼的陽光將凌風雲喚醒了過來。
似乎失去了昏倒前的記憶，凌風雲看著摟著自己的扒皮兄頓時一驚，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凌風雲驚道，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隨後才感覺到自己口裡好像少了什麼東西，老子的牙呢？
扒皮兄對著凌風雲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故作深沉的看著窗外。
此時凌風雲因為牙齒的關係算是想起了事情的始末，這下怎麼辦？沒有牙齒了。凌風雲包了包嘴，感覺自己如同將軍府裡那些即將老死的老爺爺一樣，是不是此時自己也是那番模樣，若是如此，自己怎麼去見青兒？
似乎看出了凌風雲的擔心，屠蘇淡然道，“最近兩天用武氣圍繞你的嘴裡各個地方，不用幾天就能都長出來。”
凌風雲依然照辦，隨後他的注意力全部又集中在屠蘇的身上，只見他雙目帶著微光，腳步緩緩的朝屠蘇挪動。
“您就是屠蘇前輩？”凌風雲遲疑片刻之後問道，當初傲天行和他說過屠蘇在武道院，而這天下之中有誰有這般實力且雙眼盡瞎，而且是這般眼珠子被扣造成的失明？這普天之下除了瘋子屠蘇還會有誰？
“是的。”屠蘇語氣依舊平淡如初。
然而不知道是否因為過於激動的緣故，凌風雲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傻愣著張開那張沒有牙齒的嘴……
“你想不想報仇？”屠蘇想起那日天牛長老的話，遂問道。
“想。”凌風雲驚醒之後立刻回答，然而回答完之後才回過神自己是在武道院的地盤，不管怎麼樣，屠蘇都是武道院的長老，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武者護短這幾乎就是普遍現象，想到這裡，凌風雲頓時感覺後背發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