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撤出延安(下)
1947年3月25日下午4點多鐘，接到李紀雲求援的劉戡趕到現場，連一個人影也沒見著，便在拐峁鎮給胡宗南打了一個電話報告：“第31旅旅部、旅直屬隊和第92團全部覆沒，旅長李紀雲、副旅長周貴昌和參謀長熊宗繼等被俘，戰場打掃得乾淨徹底，連一具屍體也找不到，共軍去向不明！”
這彷彿是一個童話故事，胡宗南聽著聽著便走了神，直到劉戡最後說“報告完畢”，胡宗南才驚醒過來，開口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事實不容懷疑，胡宗南到延安第6天就丟掉了一個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當即命令其他部隊集結“待機”，“不可造次”。此後，近半個月時間，胡宗南按兵不動。
胡宗南有忍耐度，蔣介石則沒有那麼多時間等胡宗南“待機”，急得蔣介石在南京連電催促胡宗南：“早日消滅共軍早日心安！”
胡宗南自青化砭一仗後，心兒有點虛。他一面給蔣介石發安慰電，一面把進入安塞的部隊轉頭東進，整編第1軍、整編第29軍分別經甘谷、青化砭向延川、清澗前進，其前進的樣式令人叫絕，行則同行，住則同住，夜宿山頭，穩紮穩打。用胡宗南自己的話來形容，便是“避免第31旅的重蹈覆轍，採取寬大正面，集團逐山前進的‘方形’戰術”。
再說，彭德懷指揮部隊在青化砭戰鬥取得勝利之後，料定胡宗南必然將部隊從安塞東進，便將主力轉移到了蟠龍西北地區隱蔽。到了4月初，戰地戰報傳來訊息，晉冀魯豫解放軍陳（賡）謝（富治）兵團連克晉南地區的翼城、浮山、新絳、稷山、河津等5城，以及秦晉天險禹門口。
胡宗南也得到以上訊息，憑這勢頭，覺得陳謝兵團有西渡黃河之勢，這樣，構成了自己在延安的部隊側背嚴重威脅呀。
形勢嚴峻，胡宗南再也不能穩如泰山。在延安，他指揮部隊到延川，沒見解放軍主力，到清澗，還是沒見解放軍主力。如此在陝北來來回回，處處撲空，大遊行了幾天後，既想繼續北進，但又苦於戰線延長，補給困難。加上陳謝兵團西渡黃河之勢，胡宗南徘徊在繼續尋找延安解放軍主力決戰還是抽兵援晉之間。
是尋找主力還是抽兵援晉？胡宗南舉棋不定。最後，還是整編第135旅少將旅長麥宗禹一句“不要在延安落得李紀雲的下場”的話，讓胡宗南決定，留整編第135旅守備子長，主力南下青化砭、蟠龍進行補給，爾後南下援晉。當然，麥宗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想到胡宗南會把自己的部隊留下來，更沒有想到自己的部隊比李紀雲的下場還要慘。
當胡宗南命令麥宗禹的整編第135旅脫離主力的時候，彭德懷便盯了上去：以2縱和教導旅、新4旅在羊馬河伏擊南進子長的整編第135旅；1縱在蟠龍西北牡丹、雲山寺一線吸引、阻擊胡軍主力9個旅。
這一仗的關鍵在於能不能把胡宗南的9個主力旅吸引開，因為，胡宗南說是說把整編第135旅留下，其“留下”與9個主力旅的距離也只不過35公里。因此，胡宗南的“方形戰術”只有這時才露出一點點空隙。
時機難得呀，打這一仗的決心是下定了。但就此時解放軍的裝備，要做到吸引開9個主力旅，談何容易。彭德懷特地把張宗遜叫到身旁說：“你能把胡軍9個旅吸引上半天，這仗就贏了！”
張宗遜皺了皺眉頭，想了一會兒，一咬牙，一立正，表示：“堅決完成任務！”
堅決完成任務，談何容易。1縱只有2個旅的兵力，要對付胡宗南主力9個旅。張宗遜沉甸甸地在心裡決定：以358旅在夏家溝、安家巖底、李家岔、上白家坪地帶組織積極防禦，把整編第1軍吸引在自己正面，最後引向西面；以獨1旅和警7團在雲山寺、元子溝地區，堅決阻擊整編第29軍。
張宗遜之所以這樣布兵，還考慮了殲滅整編第135旅的解放軍主力部隊新編4旅的側翼的安全。張宗遜把自己的想法對彭德懷一說，彭德懷握住張宗遜的手，嘆了一口氣，說：“難為你了！這一仗只能勝不能敗！從現在起，1縱的部隊只能讓胡軍每天前進5至10公里！”
“彭老總，請你放心！”張宗遜說：“1縱什麼硬仗都打過了，這次就是拼光了，也得把胡軍9個旅抗住。”說完，重新與彭德懷握了握手，就趕回1縱指揮所布置任務。
4月13日上午，胡軍整編第1軍和整編第29軍等部9個旅近10萬人，在董釗和劉戡的指揮下，沿牡丹、雲山寺一線方向，從東南向西北，順著山樑和溝渠遮天蓋地地運動過來，此時的胡軍還是以“方形戰術”，在尋找解放軍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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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張宗遜一聲命令。好傢伙，擺在1縱面前的是長達幾十裡的寬大正面的規模浩大的抗擊戰，就在一個“打”字中，突然開火了。
胡軍連日的“方形戰術”，沒見一個解放軍。早已弄得疲憊不堪的胡軍，現在，解放軍突然出現在面前，頓時亂了陣腳，有拔腳往後跑的，有當場斃命的。
等董釗和劉戡弄清了前方的陣勢後，以為這下子找到解放軍主力了。於是，他們所謂的決戰就開始了。霎時，雨點般的炮彈落到了1縱山頂的陣地上，爆炸時所掀起的塵土，瀰漫了整個山頭。炮彈過後，曾掉頭逃跑的胡軍士兵，在胡軍軍官的督促下，又黑壓壓上來了，漫山遍野，密密麻麻。
炮聲停止的當口，1縱的官兵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準半山腰的胡軍，機槍、步槍、*齊響，打得胡軍無招架之勢，成片成片地倒下，屍體從山坡上向下滾動著。一些靈活一點的胡軍士兵，裝著死，往下滾。在這無遮無攔的半山腰衝鋒，能有幾個敢往上衝的？
當然，1縱畢竟兵力有限，胡軍經過幾輪集團衝鋒，往往要奪取1縱的一些陣地，這一點，1縱是做好了思想準備的。但為了迷惑胡軍，還得假裝出主力的架勢來，這一點很難。因此，唯一的辦法，1縱得付出一定代價。他們常常為了一個山頭，要與胡軍三番五次地衝擊，三番五次地無私的犧牲，好像特別看重一寸一尺土地的得失，然後再轉移到新的陣地。如此這般賣力地佯動，弄得胡軍還真認為遇到了解放軍主力。解放軍交替掩護，節節抗擊，又讓胡軍苦於沒辦法一時擺脫，前進的速度極慢，往往一天下來，胡軍才前進了5至10公里。漸進漸遠，胡軍9個旅在不知不覺中脫離了蟠龍鎮以西地區。羊馬河地區該從容下手了。
1縱與胡軍9個旅難分難解地打到了第2天上午9點多鐘，忽然，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一陣沉悶的炮聲。用望遠鏡一看，可以清晰地看到濃濃的黑煙在上升。大家心裡一陣歡喜。張宗遜司令員對身邊的廖漢生政委說：“胡軍的第135旅已經入進我們的口袋裡了！”
“是的，胡軍執行彭德懷總司令的命令，準確性並不比我們差！”廖漢生幽了一默，說得大家哈哈大笑。笑聲傳遍了整個陣地，指戰員們群情振奮，將疲倦一掃而光，有滋有味地打起仗來。
午後，1縱收到戰地通報：“今天上午8時，胡軍整編第135旅沿瓦（窯堡）蟠（龍）大道南下，直奔子長。9時許，先頭部隊進至羊馬河以北的三郎岔、石家坪地區，進入我方伏擊圈，現已被我2縱、教導旅和新編4旅全部包圍，正在圍殲中。”
當戰鬥進行到下午4時左右，1縱又接到通報：“東面戰鬥進行的很順利。下午近4時許，胡軍整編第135旅全部被我包圍在羊馬河附近地區，在我軍激烈攻擊下，胡軍很快土崩瓦解，4700餘人全部被殲。整編第135旅代旅長麥宗禹、第404團上校團長成耀煌、第405團上校團長陳簡被俘。”
張宗遜看過通報，禁不住敬佩地說：“彭老總用兵真神奇呀，巧布迷陣，誘敵就範。”
廖漢生政委還是忘不了幽默一番：“彭老總真是很辛苦！不僅指揮我們這2萬多人，還要指揮胡宗南的20多萬人作戰。”
廖政委的話，又惹得大家一陣哈哈大笑。
此時，胡軍整編29軍主力仍被解放軍獨1旅阻隔在雲山寺、元子溝一線地區，只有一部進至羊馬河以南，與被圍的整編第135旅僅有一道山樑，但終沒能挽救整編第135旅的覆滅命運！
太陽西沉，根據彭德懷命令，1縱除留偵察部隊與胡軍糾纏外，主力迅速秘密脫離了胡軍，向安定以北地區轉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