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陣前無敵，“零敲牛皮糖”的戰術不能停。張祖諒果斷命令部隊採取“抓一把”“連續抓”的戰法，擴大戰果。
當然，張祖諒不是盲目地“擴大戰果”。他在12月18日的軍黨委擴大會議上說：“袁子欽同志昨天回國到總幹部部工作了，政委沒有配到位的情況下，政治工作由副政委趙蘭田同志負責。今天召開的這個黨委擴大會議，就是要針對敵人被我們打‘活靶’打怕了，不敢到我們前沿來了。敵人不來，那麼，我們怎麼落實毛主席的‘零敲牛皮糖’戰術呢？我想，就是打出去。
“我認為，打出來是有條件的，時機也是成熟的。現在朝鮮戰場上，全線反擊已停止，東線山高林密，大雪封山，敵人首先判斷我們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是不會輕易出擊的，戒備自然會疏忽大意一些。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偵察員多次報告的情況中看得出來。在這種情況下，正是出其不意的好機會。
“當然，打仗就是打仗。我們打出去要特別把握三點：
“第一，不打沒有準備之仗。打出去前，要準備充分。不打則已，打則必殲。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動手。
“第二，依據敵人活動規律，選擇薄弱環節開刀，取得經驗後再逐步擴大規模。每戰必須有俘虜和繳獲。
“第三，要搞好步炮協同，充分發揮炮兵的作用，要克服單一使用步兵的思想。反過來，步兵也不能單純依賴炮火支援，要力爭以小的代價換取更大的勝利，至少要做到我付出1人的傷亡之代價消滅敵人3人之勝利。”
會上統一了打出去“抓一把”的思想。179師師長吳仕宏和181師師長鍾發生先後彙報了“打出去”的軍事計劃。
軍黨委會當即批准了179師536團4連9班攻擊800高地西山樑和181師542團7連2排襲擊949.2高地西北無名高地的“抓一把”作戰計劃。
800高地西山樑的那個山頭，防守的是南朝鮮軍第7師8團7連一個班，共有11名士兵。小小山頭11個人，卻在陣地上構有火力點、觀察所和輕型掩護部。
12月19日，536團領導命令9班18名戰士向800高地西山樑襲擊。為了達到百分之百的把握，副團長李寶逸組織營、連、排班長到前沿側翼偵察，選定了不易攀登、運動距離較遠、敵人防禦薄弱的部位作為攻擊方向，決定從敵人的班排隙地間插入陣地，然後向西北襲擊，出其不意地殲滅敵人，迅速撤回。
作戰方案制定後，李副團長還將9班18名指戰員劃分成5個戰鬥小組，並給各戰鬥小組明確了戰鬥任務，還在沙盤上進行了反覆推演：由副排長張發家和班長鄭勇各率一個戰鬥捕俘組，從側翼攻擊；一個戰鬥小組位於敵班排陣地之間，抗擊敵人反撲；一個戰鬥組在敵後，阻潰打援；再一個戰鬥小組機動。
推演十分成功。
戰鬥小組人人熟知打法。
天，開始黑暗了。
張發家率領小分隊，踩著積雪，披著白床單，出發了。
179師的小分隊向800高地西山樑進攻的時候，軍長張祖諒在181師指揮所，密切關注著181師542團7連2排襲擊949.2高地西北無名高地的戰果。
張祖諒不得不關心此次戰事，因為這是第一次出去“抓一把”。成功與否直接影響著60軍以後的軍事行動。
542團7連2排要襲擊的無名高地上，駐守的是南朝鮮軍第3師18團一個排。當軍黨委會同意181師“抓一把”作戰計劃後，團長武佔魁和副政委史玉飛立即決定，攻殲這個點上的敵人，由7連副連長董有吉指揮2排執行戰鬥任務。
12月19日18時30分，董有吉率領2排指戰員出發了。此前，他們曾4次到前沿臥雪觀察過敵情，2次潛入敵人陣地內偵察，摸清了敵人的兵力部署和地形、工事特點以及攻擊線路。時間很快到了20日零時，敵人在掩蔽部睡覺。董有吉副連長發出了攻擊訊號。各戰鬥小組從佔領的攻擊位置一躍而起，向敵掩蔽部衝擊。不料，前進中的董副連長踏響了*，夜深人靜，雷聲震天，敵人一下子被震醒過來……
怎麼辦？
排長衡世仁沒有慌亂，仍命令所有人員按預定方案進攻：副排長指揮監視組將哨兵首先擊斃了，6班衝擊敵人排指揮所，趁敵人慌亂中，將其全部擊斃。4班、5班也不手軟，乾脆利落地把預定攻擊目標內的敵人全部消滅。
零時40分，衡世仁帶領全排撤出戰鬥，回到了自己的陣地上。張祖諒在181師指揮所獲得2排以一個排的兵力，犧牲一名副連長的代價，殲滅敵人一個排的戰績，感到比較滿意。他對師長鍾發生說：“當初，我只要求我付出1人代價消滅3名敵人。今天，犧牲1人，殲滅敵人一個排。我決定要給2排立功！”
這時，181師指揮所裡的電話響了起來。是179師師長吳仕宏給軍長張祖諒打來的。
在電話裡，張軍長聽到吳仕宏報告的536團4連9班攻擊800高地西山樑的成績：“打死敵人9名，俘虜敵人2名，繳獲輕機槍1挺、半自動步槍4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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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班有傷亡嗎？”張祖諒關切地問。
“沒有。我方無一傷亡。”吳仕宏響亮地回答。
“告訴9班，軍長要給他們記功。”張祖諒激動地說。
4
“抓一把就走”的戰法，首戰告捷。由此，“抓一把”迅速在60軍推廣開來。這裡有一組戰績，說明60軍“抓一把”的成功：
542團偵察排前出至870高地東山樑，殲滅6名敵人。
535團偵察排前出至一個無名高地上，殲滅14名敵人，俘敵6人。
535團2連2排長尚國義指揮5班，夜襲902.8高地東側陣地，殲滅敵人一個班，俘敵9人。
1953年1月5日，536團4連連長曹文義，指揮5個班進攻岩石洞西南某高地，消滅了南朝鮮第7師8團6連，斃傷敵84人，繳獲重機槍1挺，輕機槍2挺，步槍6支。
……
軍長張祖諒在經驗交流會上說，“抓一把”的戰法，猶如虎口拔牙，一定要小心謹慎，周密組織。他指出，我們在“抓一把”的基礎上，還可以“連續抓”。
在張祖諒的指揮下，60軍又開始了“連續抓”的戰法，並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有這麼兩個“連續抓”的故事，傳遍了朝鮮戰場。
一個故事是，楊太忠智勇奪機槍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542團4連2排鑽到敵人883.7高地西北側高地，突然發起攻擊，消滅了敵人一個排。第二天，敵人再派一個排佔領這個高地。4連再次摸到這裡發起突然攻擊，又殲滅了敵人一個排。敵人不甘心，又派兵佔領這個高地。
你敢來，我就敢打。542團第3次命令4連去“抓一把”。但因敵人加強了火力、工事，一時找不到進出口，沒能得手。
4連回來後，研究了對策，準備了幾天，再次上去。正當連隊指戰員們攻上陣地之時，敵人在一個暗堡裡用機槍猛烈地向指戰員們掃射過來。新戰士楊太忠就近看到了槍眼，他把身上剩下的一枚*投向左邊的空曠地帶，敵人的機槍被短暫的吸引了一下。趁這空隙，李太忠不顧一切地快速接近暗堡，靠在了槍眼的死角上。楊太忠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把拉住正在掃射的機槍，硬是把機槍從槍眼裡拽了出來。
機槍停止了掃射。指戰員們衝了上去，8名敵人舉起了雙手投了降。戰後，楊太忠榮立了一等功，20兵團授予他二級戰鬥英雄稱號。
在這個高地上，542團“連續抓”了4次，共殲滅敵人315人，俘敵8人，創造了“連續抓”的最佳戰績。
另一個故事是，雙人堵槍眼的故事。
1953年1月5日夜，535團3營8連和9連協同向883.7高地東北側一個山頭攻擊。這個山頭是塊硬骨頭，地形陡峭，守有敵人一個加強排的兵力，多次進攻都沒能完全徹底解決。這是第6次向這個山頭發起“抓一把”戰鬥。
9連指導員申巨魁、副連長辛廣文指揮一個加強排從左翼攻擊，8連3排排長王壽山率領全排戰士從右翼攻擊。團長王玉成坐陣3營指揮所。
當8連3排隱蔽接近，剪開鐵絲網後，敵人發覺了他們的行動，立即開火封鎖。王團長接到報告，當即命令團炮兵群壓制敵火。王壽山排長見敵人被壓制住了，迅速命令第3戰鬥小組炸開第4道鐵絲網，發起全排的最後衝擊。
這時，9連從左翼攻擊，遭到敵人暗火力點的攔阻，3班連續爆破也沒能成功，全班戰士也都犧牲了。連隊一時無法前進。
位於申指導員身邊的10班班長陳開茂請求道：“指導員，我這個戰鬥小組前去打掉這個火力點。”
申指導員深情地望著陳開茂點了點頭。
陳開茂率領10班12名戰士，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動，靠近了這個火力點。時間就是勝利，時間就是生命。若不及時讓敵火力點停止射擊，敵人的後續部隊很快就會上來，“抓一把”就走非但不可能，而且自己造成的傷亡一定會很大。陳開茂抵近敵人的槍眼時，回頭看看戰友們被壓制的抬不起頭。猛然間，陳開茂奮勇躍起撲了過去，以血肉身軀堵住了敵人的槍眼。敵人火力點停止發射了，全排戰士發起了衝擊。這時，敵人的機槍又響了起來，只見陳開茂小組的另一名戰士蔡朝興又撲了上去，和陳開茂一起堵嚴了敵人機槍的射擊孔。
敵人火力點無法發揮作用了。申巨魁和辛廣文異口同聲地高呼：“為陳開茂、蔡朝興報仇，同志們衝啊！”
9連，憤怒的戰士們像洪水般湧向山頭，與8連3排協同作戰，殲滅了守敵一個加強排。
這次拔點，險中取勝。戰後，志願軍總部給陳開茂記特等功，授予他二級戰鬥英雄稱號，給蔡朝興記一等功，授予他二級戰鬥英雄稱號，給8連10班記集體二等功。
在一線陣地上的179師和181師，採取“抓一把”“連續抓”的戰法，取得顯著成績的時候，180師在一線的惟一的540團，也同樣在“抓一把”中打出了威風。
1953年1月12日夜，540團3連冒著風雪襲擊一個叫長山腿的陣地。長山腿陣地上駐守的是南朝鮮軍第3師23團1連3排和23團搜尋排兩個班，兵力有80多人。
540團3連到達長山腿陣地時，已是1月13日1時許了。這時，敵人的警覺往往放鬆了，因為，敵人多半是上半夜警惕，下半夜較為放鬆。3連連長等全連全部進入出發陣地後，開始發出炮火準備訊號。在指揮所坐陣指揮的團長周光樸、政委李懋召見到訊號後，立即命令團炮群以急促火力猛轟長山腿。
5分鐘後，炮火開始在長山腿陣地咆哮。光如閃電，聲似雷鳴，整個夜空像被雷電所佔有，長長的閃光劃過，接著就是一聲巨響，震得長山腿地動山搖。火光中，依稀看到許多敵人被炸上了天……
不久，炮火轉移，3連發起了衝擊。雖然炮火炸死了許多敵人，但3連的指戰員們仍然清楚，陣地上還有許多活著的敵人。由於神經極度緊張，難免會發生一些令人奇怪的事兒。
連部一名戰士在衝擊後，突然發生有兩個敵人朝他們衝來，便驚慌地喚道：“左邊有敵人！”
連長沒有弄清情況，立即下達了口令：“全連臥倒！”
指戰員們全部就地臥倒後，一人還打了一槍。等那兩人衝過來，才知道原來是7班的兩名戰士，從左翼向陣地上衝擊，弄錯了方向，往連指揮所方向衝擊而來。
這時，7班其他戰士已突破第二道鐵絲網，在班長的指揮下，分頭衝上了陣地，用*摧毀了一個又一個地堡。2排、3排也陸續衝擊上陣地。約半個小時，陣地上的77名敵人全部消滅了……
60軍各部隊認真貫徹毛主席的‘零敲牛皮糖’戰術，“抓一把”“連續抓”弄得有聲有色，一會兒東高地，一會兒西高地，一會兒南陣地，一會兒北陣地，他們東來西往，南下北上，在小敲小打中積大勝。更讓人意料不到的是，這種“抓一把”“連續抓”的戰法，為60軍在東線作戰中的3000人大潛伏立了大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