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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時何時?戰亂之時! 四八四 窮困至此

其實這麼幹的不太多。d�m

在大明朝,大部分的地主士紳,講究的還是善待佃戶,為善鄉里的。他們多半是讀書人出身,最是重名,尤其是身後名,誰也不願意死了都讓人咒罵百年。尤其是一些中小地主,自己都要下地參與幹活兒的,他們對於一些莊稼把式好的佃戶,更是刻意拉攏。

但是這條定律,在蘇家這裡卻是行不通的。

因為這裡的百姓,幾乎都是蘇家的佃戶,這裡的土地,幾乎都是蘇家的地產。蘇家根本不用善待他們,因為他們根本就離不開蘇家,他們只能租種蘇家的土地,沒有任何其它的選擇。而一旦是惹惱了蘇家,不把地租給他們了,那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而已——要麼餓死,要麼當流民,當了流民,八成也是餓死,說不定死了還讓人分屍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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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個,所以縱然蘇家狠毒刻薄,他們也是認了,平素裡不敢有任何的違逆反抗,畢

現下還算是冬季,還是農閒,雖說百姓們起得早睡得早,但那是在農忙時刻,要趁著大早晨起來太陽尚未升起的涼爽勁兒下地幹活。現在這時節,起來也是無事可做,還虛耗體力,還不如在炕上躺著,好歹餓得不那麼快,就能少吃點兒糧食。

村東頭兒的趙大憨家便是這般。

以後世人就算是不那麼挑剔的眼光看來,趙大憨家也實在是不能稱之為家了。周圍用乾枯的樹枝在地上插了一圈兒類似於籬笆的東西,這就算是院牆了,圈起了一片小小的土地。在這土地的中央,是一間小小的茅草房——或者稱之為窩棚更確切一些。

只有一間,也就是三四米方圓,小的可憐,也矮的可憐,最多不過是一人來高,可以想見,在裡面無論是做什麼的,都要彎著腰。只要是身高正常些的人,只要是一抬頭怕是都要撞到腦袋。屋頂上蓋的是亂七八糟的茅草,牆壁則是用泥土混合著樹枝茅草堆砌而成的,連土坯都沒有一個。

與之對比起來,磐石堡外面那些簡單粗陋的茅草屋簡直奢華的就像是宮殿一般了。

一個小小的門洞朝南開著,破陋的木門緊閉著,但是上面有兩條裂縫,時不時的有風鑽進去。門兩邊的門洞牆壁上,佈滿了煙熏火燎的痕跡。

屋子裡面也是矮小逼仄,在東南角兒上有一個灶臺,以至於整個兩面牆的交界處都給燻得一片黑——如果這兩堵爛七八糟的東西能被稱之為牆的話。還別說,被煙火這麼一燻,這裡的牆體呈現出一種深重的黑色,看上去倒是給人一種頗為堅固結實的感覺。

在灶臺和南牆中間那大約一尺寬的犄角旮旯裡,塞了一些柴火,有樹枝也有柴草。一般來說,若是老房子的話,有的時候這裡面會盤踞一條大蛇——這不是多麼罕見的情況,便是再過上三四百年的中國農村,也常有這種事兒出現——不過這蛇是善物,可稱之為家蛇,不傷人,也不偷吃家裡的東西,只捕捉家鼠為食。通常也不出來,但是細心點兒找的話,能在牆角發現蛇洞。

不過一趙大憨家裡的這情況,怕是家蛇都養不活的——雖說家蛇不吃糧食,卻要吃老鼠,趙大憨家裡就那麼一點兒糧食,鄭而重之的放在罐子裡嚴加看管,老鼠根本吃不著,要麼是含著兩包眼淚出門,要麼便是早就都餓死了。

另外一邊的牆角上放了幾把鋤頭、耙子之類的東西,鋤頭的木把已經有些朽爛了。在靠著東牆的地界兒,灶臺邊上,放著一個水甕,水甕邊兒上放著一個籮筐,籮筐蓋在一個不大的陶罐上。那陶罐裡面裝的便是糧食,這麼做是為了防老鼠的。

除了這些,便再無其他,真真是家徒四壁這四個字的最好寫照。

屋子裡的地面很潮溼,興許是因為沒有開窗子的原因,裡面也是異常的昏暗,只有幾縷光從門板的裂縫上照射進來。屋子裡面瀰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這味道的組成很複雜,有那種老房子煙熏火燎的陳舊,有潮溼的氣息,還夾雜著不少尿騷味和屎臭味。後者的來源可能是放在門邊的一個馬桶。

佔了屋子裡接近一半兒面積的是一張大土炕,土炕靠著北牆,兩頭兒分別頂著東牆和西牆。炕很大,但是上面大部分地界兒都是光禿禿的露著,只有一塊氈子佔據了上面一小塊面積——趙大憨一家四口便擠在這小氈子上,他們共同蓋了一條被子。

這被子已經不知道蓋了多少年了,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現在反正是一陣深深的黑色,上面大大小小的打滿了陳舊的補丁。被子倒是不潮溼,想來是晾曬過的原因,但是邊緣卻是硬邦邦的,完全感受不到棉被的柔軟了——若是趙大憨讀過杜甫的詩的話,定然會對其中一句大表贊同——布衾多年冷似鐵!

不但硬,而且散發著一種黴爛腐臭的味道。

棉被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是很久沒有洗了,這倒是也不能怪它的主人,實在是因為它的年歲太長,以至於只要是膽敢拆開漿洗的話,這些布只要是一沾水,肯定就會變成絲絲縷縷的爛布條——至於換新的背面兒——哪來的錢?至於裡頭的爛棉花,怕也是早就要腐爛了。

趙大憨這麼一家就這麼安安靜靜的並排躺著,沒一個人說話。

他們其實也並沒有睡著——昨日天沒黑就睡下了,因為如果熬夜的話,一是怕睡得晚了餓肚子,二來是因為家裡根本沒有燈油。這年頭兒,熬夜都是個燒錢的活計。睡得這麼早,現在還能睡著才怪了,他們早就醒了,但是每一個人起來,也沒一個人動。

就像是死了一樣。

他們當然沒死。

只不過是因為,不說話不動,對於體力的消耗最小而已。樸實的農民們可能說不出這種話來,但是這類似的道理他們是明白的。不動,餓的就不是那麼快。

趙大憨今年三十出頭,他婆娘比他小三歲,趙大憨長的不怎麼樣,就是挺樸實憨厚的一漢子,但是他婆娘長的卻是頗為的標緻秀麗,在這祠頭莊村裡頭,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兒了。只是趙大憨卻是對自己的妻子一肚子的怨氣——長的不錯有啥用?肚子不爭氣!

兩人成親十來年了,趙大憨的婆娘給他生了倆孩子。

都是閨女。

連著生兩個閨女,別說是在這個時代了,便是後世一些比較守舊的地區,風言風語也是很容易就傳出來了。每次趙大憨的婆娘出門,總是能聽到背後指指點點的聲音,連帶著趙大憨也是覺得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為了這事兒,他婆娘跟兩個孩子可是沒少捱打。

趙大憨直挺挺的躺著,眯著眼睛不知道想啥,其實他在尋思著,是不是再生個娃兒,說不定這一次就能生個帶把兒的男娃呢?雖說現在家裡養這四張嘴就已經養不活了,但如果真生了兒子的話,他打算把倆閨女賣一個,換些銀錢回來。這樣的話,兒子就能吃的好點兒了,說不得隔上幾個月還能吃一頓白麵。

想到賣閨女,他不自覺的便歪腦袋往右手邊兒看了看。

他在四個人的最左邊,右手邊是他婆娘,再往右是大閨女,最右邊是二閨女。

大閨女今年十三了,在這會兒,這個年紀都到了可以許人的時候了。而二閨女也已經八歲了。這等年紀,若是放在大戶人家,自然是有了自己的閨房,伺候的人,獨居獨處。尤其是大女兒,都這般年紀了,卻還跟父母擠在一個被窩兒裡,說出去實在是非常不妥。

但這又有什麼法子?

家裡只有這麼一個炕,一床被子,一張氈子,難不成凍著?

這人窮到了實在沒法子的境地,便什麼也都不講究了。

趙大憨往那邊瞧了一眼,感受到了他的動作,他婆娘也轉過頭來,趙大憨厭惡的瞪了她一眼,他婆娘趕緊怯懦的低下頭。倆閨女雖然都是蓬頭垢面的,臉上也髒,頭髮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亂的如乾草也似,由於吃不飽,身形也是乾瘦,但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是會發現,這倆女孩兒,出落的還真是挺清秀。

許是繼承了她們母親的優勢,現下都是小美人兒坯子。趙大憨看了一眼暗自點頭,心道這大閨女到時候給洗的乾淨些,許是能多賣幾個大錢。又捱了得有一個多時辰,趙大憨實在是扛不住了,肚子裡頭一陣陣的往外泛酸,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像是螞蟻一樣啃噬著他的身心,這種飢餓,雖說還遠遠沒有到達極點,卻已經是引發了他巨大的恐懼。大約在兩年之前,家裡斷了糧,他餓了整整三個月,每天連糠菜都只能吃上一小把,那種飢餓的感覺,幾乎讓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手腳都剁下來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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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