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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雷霆一擊(二)

棍棒加皮鞭,終於讓後尾運輸隊如願跟上了中軍,這讓潘一鴻的火氣頓減三分。

“這群賤骨頭!不使狠招,還以為老子是善茬!”潘一鴻扭頭看去,惡狠狠罵道。

潘一鴻不是待兵如子的人,也不是只知喝兵血的蠢蛋。這年頭他早看透了,有兵有刀的才是大爺,沒兵沒刀朝廷封個都督總兵,一樣沒個卵用!

何為有兵有刀?那就是要有一批死忠自己的黨羽!

去年賀人龍、李國奇的秦軍畏敵如虎,出工不出力,遠遠吊著獻賊,就是不往上攻,朝廷還不是一樣加官進爵?賈登聯和莫崇文每戰必奮勇爭先,屍山血海裡出入十幾年,到頭來還是個參將。這回巴州大敗,朝廷連口飽飯都不肯給,還得自己動手去搶!

賀人龍、李國奇與賈登聯、莫崇文為什麼有截然不同的境遇?潘一鴻閒來時反覆思量。思來想去,也就想通了。

朝廷之所以不敢輕易處置賀、李二人,不是因為他們名氣大、地位高,更不是因為他們戰功顯赫,部隊人多戰鬥力強,而是因為賀、李二營的骨幹不是他們的子侄就是他們的家丁。有了這些子侄家丁牢牢控制部隊,這兩營便成了他們的私兵。主將徹底控制了軍隊,主將的利益就是這支軍隊的利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賀人龍一營五千人馬中,賀家子侄和家丁便有六百。有了這六百子侄和家丁,朝廷要動賀瘋子就是一次冒險的舉動。朝廷大員們寧可以糧餉銀子和官位賞賜作為牽制賀、李二營的砝碼,求得一種合作中的弱平衡,也不願意冒險懲處賀、李二人,承擔賀家兵譁變甚至叛亂的風險。

比較賀人龍對軍隊的控制力,賈、莫兩人弱很多。兩人皆是大頭兵出身,靠戰場軍功逐步晉升,才能成為一營主將。但他們即便手握一營,這一營也不過是若干將領拼湊而成的。將領各有家丁,家丁各自效忠。賈登聯和莫崇文倒了,立即就有人補上去。所以即便餓肚子,他們也只敢偷偷摸摸到遠地方搶兩把,不敢冒險忤逆朝廷。

那如何在軍中廣植黨羽呢?

自古以來的不二之法:恩義與錢糧!

潘一鴻在馬上一搖一晃,邊走邊想,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回湖廣留在四川的決定是正確的。

回去幹嘛?老子又不像左良玉在湖廣有地盤。老子把兵打光了,朝廷連一兩撫卹銀子都不會發!留在此處四方打劫,一年後練出五百家丁、三千精兵,朝廷看著老子有兵有刀,還得巴結老子!只是這家丁可比營兵難養多了。一天三頓,還要時時打賞以示恩寵,這要填進去多少銀子和糧食?若這次五鳳鎮的搶劫之旅收穫太少,那練兵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他的搶劫大軍終於像牙膏一樣,一點點擠出了土地埡口。

……

山道狹窄,日頭正中,行軍速度越來越慢。潘一鴻正出神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突然一陣清晰的鼓聲傳到他的耳中。多年來征戰的經歷讓他產生了條件反應。他沒有絲毫猶豫,第一時間便拔出了腰刀,用刀尖指著家丁隊長吼道,“有賊寇前面埋伏!讓前隊給老子衝,佔領前面那座山丘!”說完他猛夾馬腹,帶著家丁們往前頭衝去。

潘一鴻的前鋒距離不到三百步的時候,劉三根的第二連才開始行動。隊伍整齊地魚貫而出,從隱蔽的地方上路列陣。

明循古制,五尺一步,兩步一丈,一百五十丈為一里,三百步正好一裡。突遇敵情,潘一鴻的戰場指揮可謂反應迅速,應對得當。如果是訓練有素,意志堅決的軍隊立即發動衝擊,這三百步頂多是半刻鐘時間。

可惜好的指揮還得有好的士兵來執行。潘一鴻手下的官兵不緊不慢呼啦啦往前衝了一百多步,然後便後隊撞前隊,最後擁堵在狹窄的山道上。

擁擠的隊伍不僅擋住了後隊的前行,也擋住了潘一鴻的親兵隊。

“怎麼回事!為何不遵令前行?”潘一鴻死死勒住馬頭。戰馬嘶鳴著,猛跺四蹄。

戰馬終於被結實的韁繩制住,平靜下來。這時,潘一鴻的視線越過前面晃動的人頭,看見了那條火紅的戰線,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家丁費力擠過人群,帶著滿身的餿汗味跑來稟報:前頭攔路也是官軍!沒有風,看不清旗號,好像是哪營的精銳!

看清了對方的陣勢,潘一鴻心中大驚。

來者不善!

他顧不上弄清原委,忙不迭地給自己的家丁隊長下達命令:“傳令列陣!管他媽的是不是官軍,先給老子列好陣勢!前軍十人一排,後軍把車子推到路邊,都集合到前頭來!弓箭手!弓箭手在哪兒?他媽的,還不快到最前頭去!”

……

劉三根叉著腰杵著手中的短矛站在小路正中,好笑地看著官軍亂哄哄地擠在小路上列隊。護商隊的陣線則在他身後十餘步開外橫列,擋住了官軍前進的道路。

一員敵將引起了劉三根的注意。

那敵將騎在一匹棕色戰馬上,正在高聲叫罵。聲音隔著那麼遠,依然隱約可聞。他沒帶頭盔,身著短身甲,肩上無掩搏,前臂帶銅護腕,手握一把腰刀。將領周圍,十幾個家丁模樣的軍士正在連打帶踢,將那些懵然發呆的士兵揪出來放到佇列前方。

敵將的旗號呢?沒有。

世子說的對,兩支軍隊在列陣時就能看出未來的勝負!一支連旗幟都不敢打出來的軍隊還配叫大明官軍嗎?可惜此處地形不能進行伏擊,否則幾路大軍居高臨下一衝,便可將敵一舉斬為數截,如此勝負早定了!

“是不是潘一鴻手下官軍?”劉三根大聲問,“讓潘一鴻出來答話!”

“大人,對面將爺叫您呢!”潘一鴻的家丁隊長道,“您要不要……”

潘一鴻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他打斷親兵道:“你去,問問他們是哪個營頭?為何堵截我軍去路,到底想幹啥!”

……

只出來一個家丁頭子,這讓劉三根很失望。叫出潘一鴻,是讓楊維棟的家丁確認他的身份。如今他不出來,隔著距離又遠,恐怕看不清楚。

“潘一鴻,你好好聽著……劫掠州縣,殺良冒功,做惡多端!潼川州縣官員士紳及賈參將累書朝廷,請求剪除潘一鴻。本護商隊為蜀府親兵,奉蜀世子之命,巡撫廖大人之請,特來捉拿潘一鴻!如爾等束手就擒,尚得從輕發落;膽敢抗拒天兵,概以謀反論處,誅爾九族!”

第二連的士兵立即整齊地將他們連長的話高聲廣播了出去。自從彭山江口一戰之後,肉體廣播就成了護商隊一項重要的訓練科目。朱平槿的理論是,要會打軍事仗,更要會打政治仗。

“大人,不好了!他們說大人是叛將,要來捉拿……”剛回中軍的家丁頭子突然瞧見將主煞黑的臉皮,及時把話頭剎住。

家丁頭子惴惴不安,潘一鴻卻哈哈笑起來。

“賈登聯告老子劫掠,他狗日的又是什麼好東西!弟兄們不用怕!本將是奉軍令行事,有事自然是他狗日的賈登聯頂缸!再說我們是客軍,要下令,也得我們楚軍的將領下令,那裡輪得到四川的狗官!”潘一鴻說著從馬上站起來,俯視著下面那些惴惴不安的兵將們,繼續給他們打氣,“前頭什麼狗屁護商隊,老子根本沒聽說過!你們誰聽說過?”

潘一鴻邊說便揮手,手中長長的腰刀隨之起舞。他周圍的兵將盯著刀尖,連忙搖頭。

“對嘍!我們在蜀地跑了一整圈,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狗屁護商隊,可見他們一定是賊人假冒的!大家別忘了,我們賈營年初大敗,就是因為賊人假冒官軍佔了巴州!你們說是不是!”

刀面反射著陽光,白亮亮的刀光掃射著周圍的兵將。那些兵將盯著刀尖,連忙點頭。

“再說了,這些賊人假冒官軍,已經漏出馬腳!”潘一鴻得意地重重坐回馬鞍,壓得馬兒仰首嘶鳴一聲,“奉世子之命?奇了怪,我大明朝那些豬啥時候准許領兵的?”

潘一鴻周圍的兵將盯著跳動的刀尖,連忙湊笑。家丁隊長迅速接上將主的意思:“賊人不知國法!一定以為藩王名頭響亮,亮出來就可嚇住我們!”

孺子可教!潘一鴻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親兵隊長。不辜負老子的苦心栽培啊!

“對!我們吃過一次虧,可不能再吃一次!” 潘一鴻說著轉身看著身後。說話間,後軍已經被驅趕上來了。從隊尾跑到前頭來列陣,跑了兩三裡,那些瘦弱的新丁個個面色發白,吐舌瞪眼喘著粗氣。

眼見大隊集結,潘一鴻吃了定心秤砣。指望老子束手就擒,你媽 的做白日夢!不管是官軍還是護商隊,老子照打不誤。打贏了老子再擴軍三千,回來就把樂至、安嶽兩縣端了;打輸了老子一拍屁股跑回湖廣,繼續當老子的兵大爺!

“我軍人數是賊人數倍,正可一戰而勝!傳我將令:前軍猛攻敵陣,後隊跟進!斬獲一級賞銀十兩,斬獲一將賞銀百兩!”潘一鴻重新從馬上站起來,揮舞著腰刀,激勵士氣。他的家丁連忙大聲將命令傳了出去。

潘一鴻將令一出,前軍那些被他精心挑選出來的流氓、地痞、惡霸、土匪、心理變態、暴恐分子——如今都是大明官軍,彷彿重新看到了大發橫財的機會。他們眼睛血紅,嗷嗷怪叫著朝那條紅色的戰線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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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喊話無用,連長又單人突出在陣線之外,幾個性急的士兵連忙叫喚劉三根。

“連長,快回陣!”

“我們做到仁至義盡!再喊一遍!”劉三根不為所動,挺矛佇立。

“首惡必究!”二連的士兵用最大的聲音高呼,“脅從不問!”

巨大的聲浪被右側崖壁反射,竟然隱隱有了回聲。回聲順著小道一路向東,掃過所有兵匪的頭頂。

“給老子往前衝!”潘一鴻縱馬揮刀驅趕手下,“遲疑不進者殺!”

暴虐的洪流順著小道滾滾向前,向護商隊看似單薄的防線撲去。那條單薄的紅色之牆,猶如佇立於山谷間的堤壩,將迎來洪流猛烈的衝擊。

潘一鴻嘴角翹起,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但他和所有的官軍都沒有發現,他們身後土地埡口與東側小山丘之間的狹窄谷地中,幾十名紅衣紅甲的士兵正在努力向上攀爬。

一旦護商隊佔據土地埡口,那這個官軍逃生的唯一通道,將被徹底關閉。

狹窄的埡口,將會成為逃跑者的噩夢!

注:在川中丘陵山地的國道、省道開車,感覺是很奇怪的。道路與周圍的景物總是以一種似曾相見的面目反覆出現,讓人產生錯覺。土地埡口和斬龍埡口如今已被大幅拓寬。開車過去,十分鐘不到,幾乎感覺不到十分險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