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穿越 > 崇禎十三年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雷霆一擊(三)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雷霆一擊(三)

蜀地高溫潮溼多雨,向來不是出產強弓勁弩的地方,也不是誕生神射手的故鄉。近年來蜀地出名的神射手,一名是死在黃泥隘、竹菌坪之戰中的川軍副將張令。另一名是出身嘉定州的遊擊將軍楊展。

潘一鴻斷了補給,既無強弓勁弩,也無神射人才。他費盡心力收集,最後也只搶來七八張獵弓,草草組成了一個弓箭隊。弓箭隊離著護商隊五六十步就開始朝天拋射。箭矢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搖搖晃晃墜落在護商隊戰線前十幾步遠的地方。

“他媽的!浪費老子的銀子!”潘一鴻怒罵道。

箭矢是昂貴的軍用物資。即便最便宜的竹竿鵝翎鐵箭,也得幾十文錢一支。大規模戰事中一輪箭雨,便是數百上千兩銀子出去了。箭矢昂貴不說,關鍵是潘一鴻現在沒有補給,隊伍中也沒有制箭的工匠,射出一支便少了一支。

“進到三十步以內 射箭!”潘一鴻當即命令:“賊人都持短槍,沒有弓弩,給老子靠近了平射!”

馮如虎有弓箭,可他還隨同賀仇寇隱蔽在小山丘頂的反斜面後。護商隊全部手持五六尺長的短矛,陣勢中確沒有弓箭手。潘一鴻與護商隊相隔不到七十步,所以看得很清楚。但他沒有注意到,護商隊最左翼蹲下的一排短矛手,已將手中冒煙的短矛端平抵肩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談到火器的命中率:

試火器,以八十步立五尺高、二尺闊木牌,三發一中,十發七中為精。……賞罰,鳥銃三彈中一者,平;中二者,賞銀一分;中三者,超賞五分。一次不中者,打三棍;二次不中者,打九棍;五次不中者,打四十棍,革退。

這就是說,火銃八十步(約120米)靜對靜對人形靶射擊,正常命中精度為三分之一。護商隊的火銃是從官軍手中淘來的舊貨改造而成,其核心部件銃管並沒有更換。在松林山訓練時發現,士兵能在六十步遠(約90米)命中三分之一便非常不錯了。一連加強給二連的那個火銃班位於虎蹲炮組前面,距離小路上的官軍弓箭手大約四十五到五十步,正好在平時訓練的有效射程內。

叛軍放完一輪弓箭便簇擁著繼續前行,分明是要用弓箭抵近射擊。

眼看叛軍進入到一、二排戰線前三十步,火銃班班長喊出口令:“全班齊射,預備……放!”

說完他便率先扣動扳機。隨著銃身的猛烈後坐,一排火光從班長所在的中間拉伸到兩邊,噴出一排整齊的白煙。

那班長並未原地停留觀察戰果。他隨即按照與炮排的協同要求喊出了“全班退後裝彈!”的命令。

蹲在點火手旁的何承峻等待已久的時機來了。他閃電般搶過身旁火把,將火頭重重杵在炮尾火門上。

“老子是排長,要打第一發!”

何承峻的話音未落,一直靜靜呆在虎窩裡的虎蹲炮突然復活。短粗的炮身劇烈一震,炮口噴出一團火光,夾雜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飛出去。炮身重重一抖,將松木座鈑柔軟的凹陷再次加深。

“DUANG!”

何承峻的耳朵經此一震,幾乎啥都聽不見了。他張大嘴巴,使勁搖晃腦袋,可眼睛依舊在煙霧中努力尋找彈著點。

虎蹲炮沒有彈著點,只有彈著區,而且彈著區是用人體的反應來觀察的。

短粗的炮身用生鐵直接鑄造而成,膛內並不十分規整。一寸厚的松木墊片,只能防止大部分氣體洩漏。急速膨脹的高壓高溫氣體從木墊周圍洩出,瞬間將包裹鐵子的絲綢碳化。松木墊片在氣體的推動下,頂著百粒五錢重的鐵子向前運動,衝出炮口。

在衝出炮口那一霎,百粒鐵子便以一個較大的錐角分散開來,然後按照物理定律,各自克服空氣阻力,進行拋物線運動,直至被人體的血肉、骨骼或者岩石、泥土、樹木吸收全部能量,它們才不情願地停止下來。

說白了,虎蹲炮就是個近距離使用的小號定向雷。

……

右前方山坡上的銃聲和白煙終於引起了潘一鴻的注意。但就在他試圖判明情況時,又一聲巨響暴起。

虎蹲炮!潘一鴻全身一哆嗦。

可沒等他發出任何命令,前軍已經響起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嚎叫。就像被大風刮過的麥田,右側靠近路邊的士兵齊唰唰倒下一片。前軍的那個把總,正站在路邊一塊石頭上指揮進攻。或許正處於鐵子彈著區的中心,他被炮風一刮,一聲不響面朝黃土跌落,頓時死得通透。另一名渾身冒血的士兵發了瘋,揮舞著一雙血手,嘴裡啊啊亂叫,擠開隊伍拼命往回跑,被押陣的老家丁攔住當場砍了。

指揮前軍那把總是潘一鴻的嫡親侄兒,也是潘一鴻控制軍隊的重要助手。他的當場斃命,讓潘一鴻眼睛通紅。

“衝上去!”潘一鴻對押陣前軍的老家丁怒吼道,“後退者斬!”

潘一鴻話音剛落,右前方山坡上又是一聲巨響。前軍又倒下一撥,許多士兵已經喪失了先前猛衝的勁頭,腳下變得畏畏縮縮。人人都縮著腦袋爭先往左側山崖邊擠,好像這樣就能為自己留下更多的生機。

兩輪炮擊的時間間隔之短,大出乎於潘一鴻的意外。他已經後悔開戰了,對手明顯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如此打下去,即便贏了,軍隊的種子也會折損大半。可潘一鴻是戰場老將。他很清楚,現在撤退,只會給對手創造銜尾追殺的良機。必須先將對手逼退,然後才能從容轉進,撤退至大乘寺固守待機。

“大人!快下馬躲炮子!”潘一鴻的親兵隊長驅馬向前,用身體屏護潘一鴻,並俯身抓住將主馬匹的韁繩,防止大棕馬被炮聲嚇驚。

潘一鴻對自己家丁頭子的表現非常滿意,這就是常言道的國難見忠臣啊!他沒有下馬,反而親切呼叫著親兵隊長的小名,用刀尖指著右前方山坡上的炮位道,虎蹲炮不能移動,而且只能連續打兩發,再打就會炸膛。你率中軍騎兵從右側山坡上迂迴過去,把炮手給老子統統砍了!

家丁頭子不是瞎子。火炮旁的紅甲兵來往奔跑,分明還在裝填,根本沒有停止發射的跡象。可將主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他正要應聲,山坡上第三聲炮響傳來了。

“三炮了!老子沒死,死的便是他們!”潘一鴻的臉扭曲得嚇人。他轉頭瞥見家丁隊長有些猶豫,立即換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還誇張地哈哈大笑兩聲。潘一鴻告訴他的親兵,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無論毀炮之事成不成,只要他沒死,前軍指揮的位置便是他的!

富貴險中求,自古皆然。

“末將願為大人效死!”首席家丁心中一橫道。

“好!”潘一鴻再次大笑兩聲。只是這時,那門該死的虎蹲炮又響了。

首席家丁心想,潘一鴻雖然吹噓自己是沙場老將,但也有胡說八道之時。

……

王莽子站在佇列的第一排。雖然他竭盡全力控制自己,但矛杆還是忍不住簌簌抖動。

“莽子”,當然只是他的綽號。沒有爹媽會給自己的兒子取這種表示粗魯蠻橫,還有點傻傻意思的名字。莽子身高五尺七寸,是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大名王招財。他是在彭山縣加入護商隊的新兵,除了跟隨部隊進行過幾次緊急調動,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

今天,是他的第一次上陣。

“莽子,別緊張!抓緊矛杆,盯住你面前敵人!”班長站在莽子左邊,正好處於全班佇列的中間。他只有十八歲,姓梁,比莽子還小一歲,身材也矮半個頭,可是他已經是參加過牛角寨和江口兩戰的老兵了。

“班長,我……嘴巴發乾。”雙手在抖,帶著矛尖止不住晃動。莽子覺得非常難堪。

“第一次殺人我也這樣!”班長盯住嚎叫著撲上來的敵人,嘴裡卻說個不停。“殺一個就好了!嘴幹使勁吐口水!”

呸!一點口水帶著白沫噴了出去。沒等莽子遺憾,班長的口令就響了:“注意!預備……殺!”

莽子面前是個左手持圓盾,右手拿刀的敵人。那家夥謹慎地將自己上半身的要害嚴密遮住,右手刀引而不發,只等對手短矛出手,便用圓盾磕開。

“殺!”班長的話音出口,莽子按照訓練時練了千百遍的刺殺要領,右腳蹬地,左腳前跨,左手前右手後將矛杆猛烈刺出。矛尖迅速長出若干尺,照著敵人那面圓盾就過去了。

矛尖近身,圓盾向外蕩了一下。敵人試圖將短矛蕩到外圍,隨即撲入戰線砍殺。

可惜莽子的勁太大,速太快。那圓盾的動作慢了半分。

砰!三稜矛尖正中圓盾的正中。

咔嚓一聲,矛尖扎穿了盾牌中間拼湊的木板,刺破了敵人持盾的左臂,然後從敵人的頸部左側劃了過去,離頸動脈不到半寸遠。

一擊不中,莽子連忙抽矛再刺。可是那面破盾牌掛在他的矛杆上,遮擋了他的視線。等莽子發現敵人的刀光襲來,已經晚了。

啊!一聲慘叫在莽子面前響起。

莽子睜開眼睛,發現班長的短矛已從敵人的右肋下刺入。那敵人扔了刀,試圖抓住矛杆,嘴裡吐出血沫。短矛拔出,一股血箭立即射出。

“謝……”王莽子的謝字沒有說完,一支長矛頭便向他們刺來。班長將莽子一推,乘勢側身一躲。可惜,他沒有避開。矛尖刺破了皮甲,扎入了班長的左肩窩。

“你娘的!”眼見班長受傷,莽子怒火中燒。他的莽勁藉著怒火,陡然發作。

短矛只有五尺五寸,比對手的長矛短一半。王莽子猛然前跨兩步,狠狠將矛尖一甩。鐵矛像大棒一樣,抽在偷襲敵人的腦殼上。

迸!敵人的腦袋沒有鐵盔,頓時一軟,人立即癱了下去。

王莽子打翻一敵,信心倍增。他槍花一舞,先掃開幾名靠近的敵人,然後矛尖紮下,洞穿那敵人的肚皮。肚皮軟軟的,如同快刀切豆腐,矛尖上沒有傳來任何阻礙。

“來吧!有種的上來送死!”王莽子挺矛怒吼。話音未落,又一發炮子打出,在莽子面前下了一陣鐵雨。

在敵人的倉惶嚎叫聲中,莽子有如殺神附體,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