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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雷霆一擊(四)

潘一鴻的家丁隊長率領僅有的十六名騎兵一齊出擊。

他按照將主的命令,先登上路右側東西兩座山丘之間的斜坡,然後試圖畫出一根大弧線,向虎蹲炮暴露的左翼迂迴衝擊。只是乘馬的家丁們騎術不精,且胯下也並非調教得當的戰馬,所以集結和跨上山坡都慢吞吞的。兩匹馬還在某個土坎處親密接觸,跌下來一人。

敵騎的動作立即被何承峻和負責掩護他的火銃兵發現了。隔著八十多步,火銃兵和虎蹲炮來了一次齊射。可惜距離太遠,敵人又在運動中,只打下來一個人。那敵兵落馬後,立即爬起來,飛快地向後跑去,把狂奔的背影留給了護商隊,引來一陣鬨笑。

“媽的,現在還有閒情笑話!”何承峻罵他手下的兵,“還不快清膛裝彈!”

“不能裝了,已經打了五發,再打要炸膛!”彈藥手著急分辯,“至少要等一刻鍾,等炮膛冷卻之後才行!”

沿小道正面衝擊護商隊的敵人經受了四輪炮擊和一次火銃齊射,又與護商隊進行了短暫的白刃相接,起碼在地上留下了三十具屍首,輕傷的重傷的加起來估計還要多上兩倍。敵人的第一撥進攻已經失敗,正在緩緩後退重整。那名棕色戰馬上的敵將把後隊的爛兵調上來,一股增援小道上的前軍,一股爬山面對三排,另一股面對火銃班和虎蹲炮。或許只待一聲令下,他們就將重新撲上來。

“現在不是涼炮的時候,裝填!”何承峻毫不猶豫否決了彈藥手的正確意見,“你們都退後二十步,老子來打放!順便把乾糧袋子拿過來。”

清膛手用蘸水的炮刷將炮膛來回拉了兩遍,然後舉起一隻手,表明清膛工作完成。彈藥手捧著一發炮彈過來,跪在地上將炮彈塞進炮口,又用手指戳緊。

“排長,乾糧袋子拿來幹啥?”彈藥手一邊舉手一邊問。

“媽的廢話真多!”何承峻用鐵籤戳破了炮彈火藥包,正小心地用火藥葫蘆往火門裡倒引藥。聽見手下發問,稍一分神,手指關節就在滾燙的炮身上觸了一下,燎出一個血泡。

“嘶!哎呦!老子拿乾糧袋子墊炮!近距離開火,射高不用調整?老子專打馬蹄?”

“明白!”彈藥手見自己又闖禍了,為了避免排長的飛腿,飛快轉身跑了,差點撞上後排正在緊張裝填的火銃兵的刺刀。

……

潘一鴻的家丁隊長率領剩下的十四騎終於登上了斜坡。

這裡與炮位的連線與虎蹲炮的發射方向近乎於垂直。虎蹲炮發射的鐵子雖然覆蓋面積很大,但固定的炮身絕對打不到垂直方向衝過來的騎兵!

看清形勢,家丁隊長不由對將主的英明欽佩萬分。他用刀背猛抽馬屁股,呼哨一聲,便揮舞兵器順著斜坡衝殺而來。不到百步的距離,即便是雜馬也不過瞬間的功夫!

可是敵騎不知道,何承峻始終盯著他們。就在敵騎發動之時,他已將炮口對準敵騎,重新估算了距離。

彈藥手見排長用乾糧包墊好炮口,忍不住再次說話:“排長!炮口向左移動太多,怕是坐鈑抵不住!打放時炮身崩出來,會傷著三排的人!”

“讓三排的人後退十步!你快去!”

三排就在近旁,彈藥手連喊帶跑過去傳信,卻被三排長一口拒絕了。三排長的理由,是必須保持全連防線的完整。

騎兵身影越來越近,馬蹄聲清晰入耳。何承峻根本沒有時間親自與三排長溝通。他不假思索,用右腳狠狠踩住炮身,然後冷靜地停頓片刻,將火把往炮尾一杵。

“DUANG!”

火光和白煙猛烈噴出。火炮的後坐力雖被座鈑卸去大半,但因支撐點在後坐軸線的左下方,所以後座力的分量使得炮身猛地往外一歪,向右後方掙脫了座鈑束縛。鐵炮筒在草地中翻了兩個筋斗,然後慢悠悠滾下山去,不見了蹤影。

劇烈跳動的炮身將何承峻猛地彈起,又重重摔到草地上。

騎兵越來越近,馬刀的反光在烈日下一閃一亮。

“排長!快回來!”他的兵焦急地呼喊。

何承峻慢慢爬起來,但腳一軟又單腿跪了下去。他乾脆放棄了站起來的打算,手腳並用,手肘刨地,單腳蹬地,加速往回爬。

“排長!”彈藥手衝出佇列,向何承峻伸出了手。

這時,一名敵騎已經跨過虎蹲炮的座鈑,雪亮的刀尖直指何承峻的後背。

急促的馬蹄聲就在身後。來不及了!那一刻,何承峻閉上了雙眼。

這時,他聽見火銃班的班長怒吼一聲“都趴下!”

隨即,一排火光在何承峻面前爆亮。

……

將主先前判斷失誤,讓潘一鴻的家丁隊長有了教訓。他在帶隊迂迴時,始終關注著那門火炮的動向。當衝鋒發起後,他立即發現那虎蹲炮可以移動炮身,並且炮口調轉對準自己方向。

現在退回去是不可能的,那只會被將主砍了腦袋。於是他悄悄勒了勒韁繩,不露聲色地讓自己落在隊尾最外側。從他的位置到炮口,中間還隔著兩三個跳躍前進的人馬。

鞍部的斜坡與小山丘的交匯處有個起伏坡度的轉折,距離炮位不到二十步。騎著雜馬衝鋒的家丁們到了這個轉折處,因為突然從下坡變成上坡,不免速度放緩,擁擠一團。

那名腳踏炮身挺立的紅甲兵十分鎮定,就將打放的機會選在此時。

當火把杵下那一剎那,家丁隊長迅速側趴在馬脖上。轟隆聲中,密如飛蝗的鐵子迎頭打來。大股紅白黑三色的罡風暴烈地撲進這只小小的騎兵隊,在人馬的軀體上留下無數孔洞和血眼。可憐那些馬兒哪裡見識過此等可怕的場面?它們或者前腿一跪,將背上的人拋了出去;或者揚蹄直立,把背上的人掀了下來;或者原地打轉,無論韁繩左拉右扯,就是長嘶著不肯前行。

那家丁隊長位置靠後,前面密集的人馬像一面肉體盾牌,為他擋住了鐵子,所以他非常僥倖地毫髮無傷。火炮翻下坡去,應該說主子交辦的任務他已經圓滿完成了。可沒有一具首級,他如何證明自己的戰功?他的眼睛在炮口塵煙中尋找下手的目標。那名點炮的紅甲兵被火炮掀翻在地,明顯受了傷,沒法爬起來。

這是一個好目標!那家丁隊長當即選定了目標。他拋下慘叫的同伴,驅馬向那名紅甲兵衝來。馬匹輕盈地跨過地上的炮位,手中的鋼刀距離首級僅有咫尺之遙,可惜這顆首級他永遠拿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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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銃班的任務,不僅是殺傷衝擊正面的敵人,而且要掩護虎蹲炮。

不到十步距離的齊射,人馬疊加七尺高的巨大目標,讓粗陋火銃的命中率立即提升了一個數量級。至少有三發鉛子直接命中這名家丁隊長,其中兩發正中胸膛。柔軟的鉛子撞擊鎧甲的鐵葉後,立即變形為一個鉛餅附著在甲葉上。鉛子的停止效應瞬間將全部能量傳遞到敵人身上,彷彿一柄重錘擂擊在胸膛。人體的骨骼哪裡能承受如此巨大的衝擊力?它們立即折斷,胸膛瞬間凹陷下去,擠破內臟和血管。

噗通!家丁隊長往後一翻,跌下馬來,眼睛鼓了鼓,嘴裡湧出一口血來,死了。

這就是用生命追尋富貴的的代價。

噗通!那匹雜馬摔在草地上,然後掙扎著在煙塵中滑向火銃兵的射擊線,在隔著兩三步的地方最終停了下來。

它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擠出一滴亮晶晶的淚水。直到生命的終結,它也沒有弄清戰爭這種人類遊戲的殘酷真相。

……

家丁隊長死了,最後三名沒有落馬的騎兵連忙撥轉馬頭。他們完全喪失了勝利的希望,只想儘快逃出這人間地獄。

可惜他們跑不掉了。從急速前衝到急速後撤,中間總要個剎車掉頭的動作。

一聲號炮在小山丘頂的空中炸響,數名紅甲騎兵在一名銀甲將領的率領下,閃電般掠過山頭,然後順坡而下,迎著那三名敵騎撲來。其中一名虯鬚紅甲的漢子雙手持一柄刃長達五尺的仿倭御林軍大刀(注一),在掠過一名潘氏家丁的同時,仿倭御林軍大刀正好從半空中劃了根弧線下來。

唰!一顆人頭從頸部分離,跌落馬下,咕嚕嚕向山下滾去,被一蓬半人高的蒿草接住。馬背上的無頭屍身愣了會兒,然後無奈地摔下馬來。

哈哈哈!馬背上的馮如虎欣喜若狂。他揮舞著大刀高聲狂叫:“祖宗顯靈!老子終於開葷了!”

“降是不降!”賀仇寇手握寬刃厚背大刀指著最後兩名家丁。火銃班的士兵也挺著帶刺刀的火銃逼過來。

“我們降了!”兩名家丁咕隆滾下馬匹,腦袋朝下,屁股朝上,雙膝雙手著地。

姚二娃騎著他的騾子趕上來,手裡捏了一把借來的短刀。他對兩名乞降的家丁道:“要想活命,跑近了去喊:‘只誅首惡潘一鴻,脅從者投降不問!’”

或許姚二娃的著裝不夠威風,那兩名家丁猶豫地望著賀仇寇。銀光閃閃的鱗甲罩滿全身,賀仇寇的打扮明顯就是一員大將。

“照辦!”賀仇寇點點頭,“我軍已經佔領了埡口,你們想逃只有死路一條!”

“我們不想逃!”兩個家丁連忙表態,“我們要跟隨天軍打潘一鴻那狗賊!”

……

沒等到反水家丁的喊話,潘一鴻就扔下部隊孤身單騎跑了。他很清楚,前軍傷亡慘重,已經鬥志全無,不堪再戰;而後軍這幫爛兵除了擋道,幾乎沒有什麼作用。要靠他們翻盤,那比登天還難。

可潘一鴻同先前一樣迅速做出了正確決策,但他依然未能逃脫死亡的命運。在土地埡口,一具無頭屍體被剝了衣甲,倒掛在山崖邊一顆大樹上。樹下光禿禿的崖壁上留著一行漂亮的黑色大字:

“叛將潘一鴻斃命於此!”

那是姚玉麟口中“讀書不成”的姚二娃的親筆手書。

注一:《中國刀劍》一書根據收藏實物考證:腰刀、短刀、仿倭御林軍大刀、戚刀,均為明中晚期廣泛裝備的兵器。

腰刀。早期多為雁翎刀形,刃長一般在75釐米左右(不帶刀鞘),全長78釐米以上;明中晚期腰刀形制逐漸由雁翎刀形向柳葉刀形轉變。柳葉刀形的特點是:整體彎曲;刀刃更窄、刀尖更銳;刀身不等寬,根寬尖窄;除平造刀身外,還有起脊造型。此類腰刀既輕巧靈活,又可大力劈斬。步戰多與藤牌配合,亦可用於馬戰。明晚期,部分刀柄已由下彎改為與刀身同一弧度。

短刀。刃長在59-60釐米左右,全長73釐米左右。緞紋清晰,夾刃明顯,刃體弧度較大,入手感靈巧,是與馬上長兵搭配使用的隨身佩刀。

仿倭御林軍大刀。御林軍大刀有日造和仿倭兩類。雙手刀,史載最長可達200釐米,實物為165釐米,接近於倭刀風格,但刀身平整無脊。

戚刀。《練兵實記》中有戚刀圖,這便是“戚刀”這一稱呼的來源。但據反覆考證,所謂“戚刀”與明軍制式腰刀(中晚期)間幾無差別,應該為戚家軍所用刀之總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