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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川北號角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使將至

朱平槿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即將開始的川北角力上,但是有些人有些事總要來攪亂他的心神,讓他不得安生。

在老婆曾經居住過的小院裡,朱平槿有些疑惑地開口詢問賀有義:

“天使快到了?”

蜀王朱至澍被害,從五月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個半月。按理說,從成都到京師便要走兩個月。朝廷從決策到派人出發,起碼是兩個月。從京師成都,又是兩月。到按此算來,半年的時間不算長。可天使八月底便趕到成都,可見朝廷對此事的極度重視。

看出了朱平槿的疑惑,賀有義連忙稟報:“天使一路上沒有打欽差旗號,只有數輛馬車,其餘都是騎快馬而來。欽差是誰,臣等也不知道。天使進了保寧府,張繼孟率人出迎,賀家莊的人這才發現。報信之人路遇張奏凱爛兵,差點把馬搶去,耽誤了些時辰。臣等估算了時間,天使會在後天下午或者大後天到達成都。”

劉名升也補充道:“坐車的應該就是欽差和文官。微臣以為,為欽差打前站的人明天便會趕至成都!欽差是誰,那時便清楚了。”

朱平槿聽兩人說著,突然有了警覺,“騎馬的有多少?”

“莊上報告,京衛官軍約有百人,都騎馬。還有十餘人身著龍袍,也是騎的快馬。”

賀有義也有信口雌黃的時候,朱平槿忍不住笑了:“那不是龍袍!是飛魚服或者鬥牛服,頂天不過蟒袍!這些年朝廷的服制亂了套。一個把總也敢穿獅子補!錦衣衛的飛魚服、鬥牛服更走樣,有爪有角,稍遠點看,還以為是龍袍或者蟒袍!賀先生,錦衣衛來川,事前你們可有耳聞?”

“沒有半點訊息!”劉名升上前一步,代替賀有義回答,“程先生得到訊息,立即拜訪了巡撫衙門,可廖大人也不知道。程先生道,廖大亨很緊張,派親信趙師爺到王府來了,等著世子回去!”

“那好!”朱平槿下了決心,“本世子即刻返城,準備迎接欽差。賀先生,錦衣衛來了,我們不能沒有一點防備!”

“欽差從北而來,必定從北門入城。可讓賀曾柄換穿便服,集結於在北門王莊,冒充莊戶……”

“可以!”朱平槿點了頭,“同時通知左護衛和松林山宋氏兄弟,讓他們做好出動的準備!天全土司鎮守北門。高先生要拿出地主架勢,擺出土司威風來!”

“臣遵旨!” 賀有義、劉名升答得很乾脆。

朱平槿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兩圈,突然輕笑起來,對兩人道:“告訴高先生一句話,‘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

廖大亨得到程翔鳳的報信,尤其是得知欽差有錦衣衛的人隨行,頓時坐臥不安。他的便宜舅子還在邛州打理生意,身邊沒個訴說心事的人,只好獨自躲在後衙書房喝茶靜心。

劉先生說的對,真正害怕廠衛的人,不是藩王、不是武將,反倒是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文官!

文官們打著“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幌子,高唱著“禮義廉恥”,對君王強調“垂拱而治”,對百姓宣傳“安分守己”,而自己卻幹著豬狗不如的醜事。黨爭攻訐、貪汙受賄、忽悠叛賣,為了自己和小團體的利益可以出賣一切,包括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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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們也知道,他們可以糊弄君王,可以糊弄百姓,可以糊弄全天下,但他們終究只是一群書生。若是沒個強有力的武裝做靠山,老百姓殺他們比殺豬狗還容易,所以他們只能永遠處於依附的地位。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文官們或依附於皇權,或依附於軍閥,或依附於流賊,甚至依附於他們最不屑的關外韃子,但就是不願意依附生他們養他們的百姓。因為他們所依附的物件,只能是天下的所有者,或是潛在的天下爭奪者,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可一旦被依附的人發現被這群王八蛋忽悠了,醒悟過來,憤而轉身對他們舉起屠刀,他們唯有伸頸就戮的下場。因為天下雖大,他們依然無處可逃!

作為文官集團中的重要成員,廖大亨對這些朝廷大臣們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這麼多年來,他未嘗不想改變,可是整個大明官場的風氣豈是他一人所能撼動的?無可奈何之下,他也只有隨波逐流而已。況且,他自己也不是那麼乾淨的。

廖大亨雙手捧著茶盞,端坐在官帽椅上,閉著眼睛,把自己上任以來幹的事情重新在腦中過了一遍:

逼稅逼出了全川民亂。

為了自保與開始藩王勾結。

設計陷害陳士奇,導致新場鎮大敗。

蜀王死後與世子狼狽為奸。為了收拾楊天官,把邛州精銳抽調一空。

與世子聯手鬥跨陳士奇、傅崇奇,逼得劉之勃退讓,逼得張繼孟的爹自殺。

凡此種種,無一條不是禍亂綱紀、有傷天和之事!那一條被朝廷耳目探了去,都是剝皮實草、千刀萬剮的大罪!

廖大亨低頭冥想,一滴汗水從額頭滑落,掛在眼角。他沒有急於擦拭,只是微微睜開雙眼,眯縫的目光中全是身上緋衣的紅色。

“學而優則仕”。十年寒窗,十年宦途,終於換來今天一襲緋衣。

為的什麼?還不是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名留青史!

好容易才坐上了一省巡撫的寶座。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好不威風。如今欽差綈騎一來,四處一察訪,再把死牢裡幾個快死的人提出來一審。那些人為了自保,還不把什麼事都抖落出來?自己的所作所為極有可能大白於天下,逮入京師、赭衣面壁、待罪於詔獄!

又一滴汗水從額頭滑落。

廖大亨終於失去了冷靜。他狠狠地用袖子來回擦拭額頭,端起茶盞來一口喝乾。

這時,彷彿一聲驚雷在平地炸響,他腦中蹦出一個惡毒的想法:現在與朱平槿翻臉行不行?今晚連夜出城,半路截住欽差告變,與朱平槿切割乾淨!

不可能!

廖大亨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現在太晚了!

自己眼睛一眨,朱平槿就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了萬餘大軍。而這支大軍就在成都城內,就在東邊二十裡外的左護衛和成都府周邊十餘縣。一旦有變,不是朝發夕至,而是令未出而亂兵已至矣!

如今那小子已經完全放開了手腳,拳打瀘州、腳踢保寧,中間坐著潼川順慶,眼睛盯著邛州、眉州、嘉定州,一副志在全川的架勢。左護衛有精兵數千,雅州、瀘州有精兵上千,陳有福北上打土暴子,與楚軍賈登聯部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兵馬走一路留一路。把朱平槿逼急了,莫說省城不保,川西、川中、川南、川北四地必定烽煙四起!

只要朱平槿一反,不管最終結局如何,他廖大亨都是身首異處的下場!因為自己的職責,就是“撫定地方”!

地方不靖,巡撫必死!這是大明朝的鐵律。燕王靖難,工部侍郎兼北平布政使張昺(BING,古通“炳”)、都指揮謝貴、張信不屈,同死。寧王亂南昌,巡撫孫燧不降,死之。總之,只要宗蕃一反,地方大員唯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同反,要麼殉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廖大亨長嘆一聲。

為了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更為了保住這顆帶著烏紗的人頭,在犯罪的道路上越滑越深。

如今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廖大亨輕輕錘錘桌子,算是下了決心。

“速請趙師爺前來議事!”廖大亨對著門外僕僮喊道:“如他藉口推遲,就說本撫已經知錯了!”

……

朱平槿一行趕回省城,天色已經發黑。

鐵蹄隆隆,朱平槿等人打馬衝過萬里橋,衝進南門甕城,讓正準備關閉城門的官兵們留下一臉驚詫。

朱平槿進入端禮門,早有迎候的李四賢報告,趙師爺已經在遵義門內候了兩個時辰。

“請趙先生在長史司外候見!”跑出一身臭汗的朱平槿勒住焦躁不安的馬頭,大聲喝令。

“世子這是何意?”李四賢一旁的程翔鳳不解發問,“趙先生可是廖撫鄉人也!”

程翔鳳是在責怪朱平槿的接待禮節過於隨意。朱平槿是蜀藩世子,接見外臣,理應在世子府或者承運殿平臺。這樣才能顯示王府的尊嚴和對來客的重視。長史司是王府長史的辦事衙門,怎能用於世子接見之所呢?

朱平槿笑笑解釋道:“趙先生身為廖撫幕僚,若有公務求見,當入長史司奏事。本世子身為宗蕃,當不違祖制也!”

程翔鳳這才明白,原來世子不願留下勾結地方的政治把柄,連同夥廖大亨也不行。世子小小年紀,思慮竟如此周到細緻,這使他非常佩服。他深深躬身一拜,轉身去了。

長史司就在謹德殿對面。朱平槿換了身乾爽衣服,這才不緊不慢來到長史司後衙一個僻靜的房間坐著。他也沒叫宣,只是讓李四賢將趙師爺悄悄帶進來。

“學生趙長貴叩見世子!世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師爺年紀不小了,鬚髮半白,樣貌看著比廖大亨還老些。

朱平槿賜座,然後笑道:“本世子久聞趙先生大名,可惜一直無緣得見!平日錢先生來蜀王府走動多些。不知趙先生今日前來,有何見教?”

世子開口便是語氣不善,讓趙師爺心裡咯噔一下。

趙長貴知道,定是年初廖大亨召集幕府商議與王府合作之事,他的反對意見被錢維翰洩露給了世子,這才讓世子對他有了成見。

好在他對此早有準備,心裡已經想好了怎麼回話。

“錢先生才思敏捷,膽識過人,深得廖撫信重,故撫臺衙門有軍國大事,都由錢先生主理。學生才疏學淺,在老爺出仕前,學生只是老爺鄉里一名教書秀才,靠教著幾個童生餬口,上不得檯面,讓世子見笑了!”

錢師爺叫廖大亨東翁,趙師爺叫老爺;錢師爺是山西舉人,而趙師爺是廖大亨雲南家鄉人。趙師爺藉著朱平槿的問話,把自己和錢師爺對比一番,立即凸顯了自己的真正優勢:上司心腹。這讓朱平槿不禁在心裡稱讚,廖大亨能做到一省巡撫,除了他自己有能力有機遇,他手下人也是有才幹的。

可稱讚歸稱讚,朱平槿依然要再試試這趙師爺的膽色。廖大亨派他前來,必定不會是遞交一封親筆信那樣簡單。沒有膽色的人,即便是心腹,也沒有資格承辦這樣機密的事情。

“本世子曾耳聞,趙先生對本世子頗有微詞。”朱平槿沉下臉,盯著趙長貴的眼睛,緩緩道來:“不知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