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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午夜奇襲(二)

黃三星比楊天波的預料回來得更早,鎮子的情況也比預料的情況更糟。

當十營第二連經過鎮子裡的時候,許多士兵親眼看到了這樣一幅幅連續慘絕人寰的畫面:

三個全身赤裸的女人被倒吊在鎮中一顆槐樹下,雙乳被齊胸挖掉,留下兩個血洞;大腿上和小腿上的肉都沒有了,只剩下纏著麻繩的光腳掌連著根根白森森的骨頭。鎮子中的那個石碾上,殘留著灰白色的腦漿,一個小孩模樣的屍體扔在石碾一旁的地上,頭開顱裂。鎮子西頭一片過火的廢墟裡,殘留著若幹具蜷曲的焦黑屍體,腦袋燒得只剩下柚子大小。

“這三個女人被土暴子吃了。但是這股土暴子並不缺糧!”

行軍隊伍的中間,姚丞國捂著口鼻,冷靜地向楊天波介紹他的分析。“我在總監軍部看到過一些材料,也跟著劉局長審問過一些土暴子。說前年大旱,許多土暴子餓得開始吃人。先吃女人和小孩,然後是老人。久而久之,一些土暴子便吃人上了癮,久不吃人就渾身發癢。這幾個女人身上的肉沒被剃完,只取了最好的幾塊,說明土暴子只是吃人解饞。”

“天誅地滅的土暴子!”

楊天波恨得眼睛通紅,可他還記著自己的職責:“往前往後傳:全體帶上口罩,繼續前進,不準停留!鎮裡的所有東西,不準觸碰,更不準喝這裡的水!”

命令傳下去,立即便有嗡嗡聲。姚丞國連忙離開隊首,站在路邊大聲向士兵們解釋:

“我們連有任務,不能耽擱!等打跑了土暴子,我們再來為這裡的百姓收屍送葬!軍醫院通報,屍體最易傳播瘟疫。如果沒有防護,在疫區停留時間過長,就會染上瘟疫!”

斜溪慘狀,就是最好的動員令。

二十七日傍晚,當闖天虎袁可儀在新政壩的城濠外受挫時,殺氣騰騰的第十營二連已經隱蔽集結在小東山之南的雜樹從中,與袁可儀的大本營金魚山就隔著條一里寬的山間通道。

搶劫了蓬州、營山兩地外圍的賊酋袁可儀,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王朝陽兵變佔領保寧府城的大背景下,護國軍的反擊依然來得如此之快。

……

正月二十七日夜,在新政壩城下激戰一天的土暴子個個疲憊不堪,三個一夥、五個一堆圍著篝火睡著了。對於這些每日裡在刀口上舔血的土暴子來說,又活過了一天,那便是天大的勝利。他們也不去想明天去打哪兒,反正明天有口吃的便行。

金魚山腳下,正對小東山之間的狹窄通道,是篝火最零星的區域。新政壩通往金城寨、長平山和營山縣的大道便透過這個隘口,向東而去。新政壩裡有多少守軍,土暴子在白天的戰鬥中已經一覽無餘。連女人都上了城頭,城裡怎麼也不會有潛藏未動的王府軍了,所以自持兵力優勢的土暴子們並沒有設定堅固的營寨,只是把大部隊集中到了金魚山,並在山下留下了稀疏的警戒線。這條警戒線一面監視著城裡的王府軍,一面封鎖著大東山守軍下山的山路。

初春的巴山之夜,山風夾著絲絲腥味刮過低山淺丘間的隘道,將地面上的篝火吹得東倒西歪。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被冷風一刮,忍不住醒了。他渾渾噩噩爬起來,縮著脖子抱著膀子往火堆邊湊了湊。身上暖和了,他這才抬頭張望四周。放哨的早已沒了影,偌大一片地面,就他一個坐著,映出一個左右亂晃的黑影。少年呆坐了片刻,然後躺下繼續睡,可是下腹湧出的尿意,又讓他站起來。他撞撞跌跌往外走,想找個空曠點的地方放水,可是沒走幾步,便迎頭撞上了幾個帶刀的漢子。一個漢子劈手將少年的衣襟揪住,問他為何深夜亂闖。那少年一見漢子臉上的黑疤,知道自己撞上了一個老匪,連忙解釋,自己想拉尿。

“拉尿?依老子看,你八成是想溜號!”那黑疤漢子從懷裡摸出一把尖刀來,在少年的胸前晃動。

刀尖上閃爍的火星,讓少年頓時睡意全無。“大爺,我可不敢哩!”少年哀求道,“我爹、我哥都在前頭人堆裡。掌盤子的說,一人跑了死全家。我可不會丟了家人自己跑呢!”

“照你的意思,感情是要帶著全家一起跑?”那黑疤漢子獰笑著用刀尖在少年的脖子上滑動。冰涼的刀鋒讓少年哆嗦著跪下了。

“哪裡入夥的?以前幹啥的?怎地臉上光身的?”那黑疤漢子身後一個聲音問道。

“蓬州斜溪鎮趙家村。我家以前種田的,農閒就幫著東家釀酒!去年底義軍一來,我們全家就入了夥!掌盤子說以後有空了再燒疤……”

“吃過人沒有?”那聲音又問道。

“我膽小……”

“老牛,他還小,留他一命。我們正事要緊!”那聲音又響了。

“嗯!今天饒你一條狗命!”黑疤漢子悻悻收了刀,問少年掌盤子住哪兒。少年一聽活命有望,連忙扭身往身後的山丘頂上一指:“掌盤子的就住那山頂帳篷裡!大爺你不知道嚒,我們一夥就當家的兩兄弟有帳篷!”

聽完少年的話,那老匪也沒多說,只是悶哼一聲便把他推開,順手還用刀尖在他的臉上比劃一下。少年一個激靈,便雙手抱頭磕在了地上。誰知那老匪並未理他,轉身就走,後面還沙沙的彷彿跟著許多雙腳。等少年壯膽扭頭斜窺,那一夥人已經走得很遠了。他連忙爬起身來,飛快地跑回自己所在的人堆。

“爹!”他搖醒了一個酣睡中的莊稼漢。

那莊稼漢一聽么兒的驚險故事,立即小聲問道:“他們果真不知道掌盤子的住帳篷?”

“真的,爹!”

“那他臉上怎麼會有燒疤?其他人又為什麼只說話不露臉?不對!”少年的爹在巴山邊生活了幾十年,畢竟見多識廣。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那個燒疤不是我們一夥的!他不是投了官軍,就是帶著其他隊伍來火併我們!正事,什麼正事要夜半三更來找掌盤子?快!快!把他們都搖醒,別他媽的睡了!”

“爹,你要……”少年遲疑著。

“別出聲!先找個地方避避!快點!大娃!二娃!六娃,快醒醒!”少年的爹邊說邊動作,手腳並用把身邊的幾個青年都弄醒了。

爹大難臨頭的樣子終於讓少年著急了。他飛快跑到另一堆篝火旁,把幾個熟睡的少年搖醒。

“水娃!石頭!栓子!棒槌!我爹讓你們避避,快點,快點,叫醒村裡其他人!”

……

少年的爹感覺是對的。就在那些被土暴子裹挾的百姓開始本能地躲避時,一場殺戮即將開始。

十營二連到達新政壩附近,首先躍入官兵眼簾的,便是大東山山頂的點點篝火和光亮中那高高飄揚的王府軍護莊隊“蜀”字大旗。楊天波和姚丞國迅速做出決定:離開官道,向大東山急行。夜幕降臨時,山上山下兩隻部隊的主官在小東山腳下見了面。但不久,兩個剛見面的主官便因為作戰思路的不同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南部縣大隊四中隊的隊長建議,二連遠途而來,行軍疲憊,最好在小東山腳下隱蔽休息一晚。待他與城裡取得聯系,明日拂曉全線反擊,爭取將敵一舉全殲於新政壩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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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建議的立足點是穩妥,因為城外的土暴子至少有兩千,而即便新政壩、大東山的三個半連和十營二連加在一起,也不過八百出頭,兵力對比二比五。如果考慮到城裡還要留下部分守軍,雙方兵力對比將更加懸殊。拂曉出擊,敵人大夢方醒,精神不振,戰鬥力下降。而我軍火器的威力可以充分發揮。一旦交戰獲勝,我軍便可以在白天追擊,防止敵人利用夜暗逃脫。

要坐等到第二日天亮,楊天波本能地提出了反對。

他的理由是,正因為兵力對比懸殊,所以更不能打堂堂之陣。世子提倡兵貴神速,就是要以快打慢,以有備打無備。如今敵人對援軍的到來一無所知,從兵力佈防上看也是漏洞百出。他們以為堵住了大東山下的山路,便可以將守軍堵在山上。殊不知大小東山有山樑連線,守軍進出無礙。

因此楊天波的計劃是午夜奇襲:十營二連從小東山的西麓山腳下,向著新政壩的南門開始反擊。打到南門,與新政壩的守軍取得聯系後,一個右轉,繼續向新政壩的東邊的金魚山攻擊前進;防守大東山的南部縣大隊四中隊,沿著山樑秘密運動到小東山,然後透過山下大道,以三個小隊的兵力直撲金魚山。

最後,二連、四中隊和新政壩出擊部隊在金魚山頂匯合。夜幕中,三支部隊向一個方向合擊,必然使敵人驚慌失措,搞不清護國軍的真實兵力。如此一來,勝利是有把握的。

南部縣大隊四中隊主官承認楊天波的分析縝密。但他認為,如此勝利雖有把握,但是全殲敵人則無可能。被擊潰的敵人很可能趁暗夜逃脫,增加以後剿滅的困難。這樣一來,不僅戰果會小很多,闖天虎袁可儀這個賊酋也可能跑掉。

楊天波則迅速反駁道,如今巴山戰局的重點,是金城寨和巴州,而不是新政壩。眼前的袁可儀,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賊酋。因此,擊潰當面之敵即可,不要浪費時間來取首級。

雙方各執己見,誰也不能說服誰。

姚丞國作為監軍,對軍事指揮本沒有發言權,但他冷眼旁觀,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南部縣護莊大隊的老底子是許守財一營四連和部分賀家莊丁,參加過長平山大戰。他們過去是護國軍中絕對的主力,現在依然還是護國軍中的頭等主力。因此那中隊長說話,完全是牛逼哄哄的主力樣子,根本沒有身為鄉兵的自覺;

而十營雖是護國軍的正規番號,卻是由左護衛和成都各衛官兵的老底子改編的。廣門鋪戰鬥失利後,總參、總監兩部專門就此向各部隊發出簡報。總參總結了軍事部署和訓練中的問題;而總監則嚴厲批評第十營的個別軍官和士兵貪生怕死,指出他們之所以在戰場上臨陣脫逃、拋棄戰友,就是因為心中沒有為國而戰、為民而死的精神,沒有誓死效忠世子的無限忠誠。所以當南部縣大隊與十營的兩部在一起時,南部縣大隊的軍官恐怕在潛意識裡,理所應當地認為應由他們主導、由他們指揮。

不能這樣爭論下去了,否則要影響部隊之間的團結。而世子,反復強調的就是大聯合、大團結。姚丞國這位年輕的監軍在心裡做出了決定。他笑著走上前去,把自己的水葫蘆遞給楊天波。趁著楊天波喝水,他幾句話就說服了四中隊的隊長。

“眼前這個闖天虎,打仗最是滑頭。去年底,他打蓬州和營山,陳有福和賀仇寇兩位團長想把他全殲,結果他一轉身就跑進了巴山沒了影。如今他就在我們面前,我們不抓緊進攻,讓他半夜跑了怎麼辦?”

楊天波的建議被透過。但計劃增加了一條:派出一支小分隊化妝襲擊袁可儀的中軍。這次的建議,來自於監軍姚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