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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援兵在哪(二)

一頂簡陋的涼轎出了院門,穿過長長的長巷,載著養蛋的蜀世子朱平槿向不遠處的壽王府承運殿走去。廖大亨等一干文武重臣,則騎馬隨扈左右。

在涼轎有節奏的晃動中,朱平槿焦慮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

當他將近期的戰局在腦海中一過,立即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他以前引以為傲的對局勢的預判能力大幅下降了。他不再知道對手下一步會怎樣行動,也不知道對手會在什麼時候以多大的力量行動。這個時候,他就像一個大明朝的普通人,失去了所有的神力。

“蝴蝶效應!”朱平槿苦笑著在心裡說,“這一天早晚要到來。我越努力地改變命運,就會越快越大地改變歷史進程,也就越早越徹底地喪失這種未卦先知的能力!這是一個數學上的悖論,我根本無法改變!”

“現在,就只能依靠自己帶給這個時代的知識和體制來發揮作用了。高效的軍事動員體系、專業的軍事參謀人員、軍政一體的思想動員工作、先進的後勤保障能力和嚴密的情報偵查網路,最後還有天頂星的科技,一切都要依靠他們。”朱平槿想,“至於個人的能力發揮,儘量讓它降低到一個合理的水平,免得影響鄙人好容易才樹立起來的高大全形象!”

……

壽王府承運殿平臺上,朱平槿首次見到了川北副將劉鎮藩。

劉鎮藩(注一)是個五十多歲的山東大漢,身高臂長,頜下黑鬚,單論身材樣貌是標準的武將模樣。然而劉鎮藩給朱平槿的第一印象卻不像普通的武將。他穿了身寬袍大袖的紅色官袍,頭戴烏紗,腰纏玉帶,除補子外,服飾幾與文官無異;說話條理清晰,行為彬彬有禮,舉止動作又像一位經年老儒。

朱平槿賜座劉鎮藩,立即開問:“劉將軍兵有幾何?如今行至何處?軍械甲冑糧草齊備否?”

廖大亨著急,朱平槿也著急。救兵如救火,戰場上的勝負往往就在一兩分鍾之間。劉鎮藩的兵雖然少了些,早點到達戰場分散敵勢總是好事。

“末將去年奉廖撫之令,從廣元移鎮元壩練兵,就是為著收復巴州,方便策應各處戰場。王朝陽譁變後,末將立即調兵前往百丈關和昭化縣,防止王朝陽搶佔此二處要點。王朝陽就撫,臣又得廖撫鈞令,整兵南下蒼溪、保寧,加入巴州戰場……”

朱平槿一面耐心聽著劉鎮藩的講述,一面卻在認真觀察劉鎮藩這位名字與他的位號相沖的將領。戰場上奔波的將領,不是出沒於荒野,便是顛簸在馬背,很少有衣著整潔的時候。可是劉鎮藩卻不一樣,烏沙端端正正,衣服乾乾淨淨,連下頜的黑鬚也梳得整整齊齊。

這是一位做事有條有理的將領,朱平槿在心裡猜度,這人還非常守規矩。

“末將之兵,兵額本是三千,戰兵、輔兵各半。末將曾久任貴州,故而部下將領以貴州、偏沅為多。傅督就任陝西,從末將手下抽兵不少,後來項城一戰,全軍盡墨……”說話不緊不慢的劉鎮藩講到這裡,難得地停頓了一下,“前年獻賊入川,末將又損失了好些兵馬。好在去年廖撫整頓川北兵事,撥下了銀子,準末將練精兵一千。末將有了糧餉,這才恢復了招兵,招攬秦地流……”

沒想到這劉鎮藩還是個慢郎中!座下之人在進行歷史回顧,座上之人卻心繫當前戰事。

朱平槿有些不耐煩了,便打斷了劉鎮藩冗長的陳述。

“劉將軍此次參戰之兵幾何?兵至何處?”

大約看出了世子的焦慮,劉鎮藩加快了語速:“此次出兵,末將徵調了騎兵三百,戰兵一千五,此乃末將全部家底。至於輔兵,倒是有三千,只是他們……”

官軍的輔兵也是拿刀的。若是加上輔兵,劉鎮藩的兵力接近五千,比廖大亨報告的數字多一半。朱平槿對大明官軍粗曠的統帥方式進一步加深了認識。不過眼下兵力多少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位置。劉鎮藩大概還想彙報得更細些,朱平槿不得不再次打斷他:

“你騎兵在何處?戰兵又在何處?”

“昨晚戰兵已至千佛場,距離漁溪場約八九十裡,大約兩天行程;騎兵已至三河場外圍,距離漁溪場大約二十裡。只是在此遭遇了土暴子……”

“什麼?你的兵已到三河場?”朱平槿赫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劉將軍,軍中無戲言。你可確實?”

騎兵距離漁溪場大約二十裡,就意味著土暴子必須轉兵應付援兵,也意味著包圍圈裡的張奏凱壓力會驟然減輕。只是劉鎮藩行動速度如此之快,與他慢吞吞的性格好像不符。

戰場乃生死存亡之地。朱平槿不得不拉下臉來,再次向劉鎮藩確認。

朱平槿站了起來,廖大亨和程翔鳳等人不可能坐著。劉鎮藩見著這般架勢,知道不說清楚今日定脫不了干係,便站著將事情始末細細奏來。

……

廖大亨、劉之勃用陳士奇和傅崇奇家抄來的銀子來練兵,作為川北副將的劉鎮藩也有幸榜上有名。他額外分得了大約三萬兩銀子,於是開始招兵買馬。

前年全國性大旱,陝西受災尤其嚴重。川北,特別是漢中入川的主要通道:朝天關、廣元等地,聚集了很多從關中、隴右和漢中逃來的難民,這些難民無吃無穿,要麼忍受飢餓繼續南下,到成都等富庶之地謀食;要麼在川北加入官軍或者土暴子。

川北諸軍瞅準了這個招兵的良機,一下就招募了大約八千丁壯充實到各個營頭。劉鎮藩手裡有銀子,自然成為招兵潮的最大受益者。他的軍隊不僅招齊了兵額,而且多招了兩千餘人。

原來劉鎮藩的兵是這樣來的!

朱平槿大為高興,正要表揚廖大亨把銀子花對了地方,卻聽見坐在左下手的廖大亨悶哼一聲,沉聲問道:“劉副將,天下之賊多出自秦。撫臺曾頒下行文,嚴禁招募秦人為兵,尤其闖獻之鄉人。你等為何明知故犯!若闖獻派出奸細混入官軍,戰時喧譁鼓譟、散播留言,甚或點火焚糧、劫殺大將,你等該如何應付?”

四品巡撫大人的勃然作色,讓二品副將大人立即跪到了地上。

“末將知罪!只是大人練兵催得急,末將一時糊塗……”

“劉將軍忠勇可嘉,他只是……”朱平槿試著為劉鎮藩打圓場。

“世子,大意不得!”廖大亨怒氣未消,“闖獻之貫伎,便是派出內應。前方戰事正酣,後方大叫火起,官軍焉得不敗!世子,臣以為,既然川北諸軍混入了大量秦人,那就不能不防!臣建議川北諸軍都要派出監軍,對軍中秦人逐一甄別!”

這只老狐狸!

廖大亨這最後一句話,讓朱平槿終於明白了過來。他是故意小題大做,以便朱平槿能透過這個名義,向諸營派出監軍,並透過監軍,牢牢控制住川北諸軍。只是廖大亨還不太明白,朱平槿控制軍隊的手法,與他熟悉的那一套差別有多大。

“末將請世子和撫臺大人派出監軍!”朱平槿還在思索,察言觀色的劉鎮藩已經表了態。

“監軍自然要派,只是不是現在!”緩過神來的朱平槿對劉鎮藩道,“劉將軍不妨先講講,既然劉將軍之兵分為了三處,進軍反倒這般神速?”“末將駐軍元壩,騎兵兩百調去了昭化和劍門關,戰兵和輔兵一千去了百丈關,其餘皆駐元壩屯墾。末將得到撫臺大人鈞令,急命元壩、昭化之兵向百丈關急行……”

“從元壩到蒼溪,有官道直行。劉將軍不行大道,反走百丈關,那不是去走弓背路嗎?”朱平槿追問道。

“世子,常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百丈關外有閬水(東河),可直下蒼溪大獲城。從大獲城到千佛場,不過五十五裡。在百丈關上船,順水行舟,不僅節省腳力,而且軍械糧草馬匹均可上船,甚是方便……”

經水路行軍,關鍵是提前要有準備,船隻船伕不可能隨時都在渡口候著。劉鎮藩能順利組織水運,說明他的組織協調能力和對戰局的全面理解能力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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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平槿不由讚道,“劉將軍果然是老於戎事!只是聽劉將軍道,你屯墾於元壩,不知是何情形?”

“末將以營兵屯墾,也是無奈。”

劉鎮藩小心瞧了一眼廖大亨,見他輕輕點頭,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如今朝廷發下的兵餉怎夠士兵們吃飯?故而末將招攬流民,以無主荒地與之耕種。無論土地肥瘠,每人五至十畝,收了糧食,便交五成於營裡。前年獻賊過境,元壩一片廢墟。末將以營兵和百姓屯墾,開了三百頃荒田……”

三萬兩銀子,加上三千兵額幾成的軍餉,更養不活五千兵。但是加上三萬石糧食,那就不一樣了。難怪朱平槿第一眼看見劉鎮藩,便覺得他有些不一樣。

原來他是第一個不像叫花子的官軍將領!

“本世子知道,廣元也有土暴子。你在元壩屯墾,不怕土暴子前來騷擾?”

“吾等是官軍,土暴子是賊人。豈能以官畏賊?”劉鎮藩奇怪地看著朱平槿,不知道世子所問何意。

“本世子曾聽父王說過,劉將軍曾在朱燮元和傅宗龍兩位大人手下從軍,屯墾貴州荒蠻之地。不知道劉將軍可有教本世子?”

聽見世子問及當年往事,劉鎮藩的話便多了起來。

“平定奢安之亂後,朱大人曾裂定水西疆域為十二州,分治諸蠻之地。兩年後,因方國安誘殺法沙(今大方縣理化)土目一事,朱大人被坐貶一秩。朝廷乃罷十二州,封安萬銓之孫為貴州宣慰使。末將曾與方國安、袁桂芳二將軍共守這十二州,時貴州巡撫王三善(注二)為降賊陳其愚所害,傅宗龍大人為貴州巡按。傅大人曾言於我等諸將:蜀以屯為守,黔則當以守為屯。先發兵據河,隨渡口大小,置大小軍寨,深溝高壘,烽墩炮臺。使一粟不入水,使一賊不出水。當賊耕耨(NOU),我則渡河擾之,使賊不敢附河而居,而後我可以屯墾。試閱三年,賊可以盡滅!末將謹遵傅督教誨,收效甚大,惜乎朝廷……”

朱平槿一拍大腿:“傅督真大才也!其身殉國,其策本世子用之!巴山之賊,其難於貴州諸蠻乎?不過情報顯示,當務之急,乃是解漁溪場之圍。劉將軍心中作何是想?”

“漁溪之敵,丁壯怕不下一萬。末將意勒兵緩進,清掃周遭,待敵師老、兵疲、糧乏,一舉擊破之!”

注一:劉鎮藩,川北鎮最後一任總兵,與成都共存亡的蜀軍大將。關於他的身世、籍貫、姓名,多不可考。在不同年代的史料中,對他的記載錯漏百出。響木採取了其中一種研究,即劉鎮藩即劉佳胤(印),兩者為同一人。鎮藩為名,佳胤為字。清代史料中胤改印,乃是避雍正之諱。

注二:沒錯,就是劇本裡與蘇三搞在一起的那個王三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