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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山寨奇兵(二)

能從一城一地看到四川全域性,這不算本事;能從民亂之中透視官場傾軋,那才是本事。更見本事的,是將見不得陽光的齷齪心思用仁義道德包裝起來!

“全蜀為上,一城一地為下!長治久安為上,一時消停為下!程先生講得好!”

朱平槿率先拍掌,訓誡手下文武道:

“眼光可得放遠些!我們一路走來,雅州、邛州、彭山、雙流等地皆有亂民。放眼全蜀,恐民亂已成燎原之勢。

成都府既是省城,又是四川精華。成都定,則全川定。程先生所謂要點,我們就要放在成都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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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我們兵少不假,對整個四川自然杯水車薪。可成都府還有巡撫、兵備道、總兵都司衙門,管著成都前、後、左、右、中、寧川六個軍衛,加上王府左護衛,所以官軍並不少!

我們要想個法子,既要迅速平定民亂,又讓我們的兵越打越多,越打越強!”

朱平槿公開讚揚程翔鳳,並不全是官面上的虛情假意。程翔鳳的話確實給了朱平槿很大啟示。他將程翔鳳的邏輯倒過來,明確了宣佈了率先解決成都府的思路。

世子定了大方向,頓時讓會場氣氛變得熱鬧起來,連投獻科幾個準備開會打醬油的書生張士麟、鍾之綬、傅元覽和洪其仁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賀有義率先出列奏道:“民亂,概由衙役豪紳高稅重租引發,此乃天降報應是也!小民不過順受其害。如我匪民俱殺,難免喪失民心,與蜀王府和世子仁義聲名不利。臣以為,不如世子先檄傳各地百姓,令其安守本分,又大力宣揚我王府之投獻減租之策,定可四方歸心、八方來投!如此,民亂既平,莊田益增,一舉兩得矣!”

賀有義的主意是進行宣傳戰、輿論戰和經濟戰,並最終為政治和軍事服務。

朱平槿點點頭表示肯定。這總體上來說是一個好主意,至於投獻減租是否採用檄傳這種留下把柄的方式,還有待商榷。

舒國平的主意還是先到仁壽縣,移交了亂民,補充修整了軍隊,再聯絡省府衙門,決定今後的行動方向。

這是一個穩妥可行的方法。直接開到彭山縣與亂民土匪交戰,勝負皆有負面影響。負了姑且不論;勝了,護商隊目前師出無名,這支私人武裝力量赤裸裸暴露在省城的官僚士人面前,難免有小人趁機搞些動作,比如彈劾朱平槿擅建私軍等等。朱平槿現在只是藩王世子,禁不起一次這樣折騰。

宋振宗倒是幹淨利落。他道:“殺雞給猴看!戰場打不贏,什麼都是空談。不如要挑一支好打的對手,好好練練!讓亂民們看看,這天下到底是不是我大明江山!”

殺雞給猴看,講究的是殺得漂亮、看得震撼。猴是全川的亂民,那只雞是誰?又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場合以什麼方式來殺?

朱平槿對宋振宗的直言不諱開口讚許,再度向程翔鳳討教。

程翔鳳剛才奏對得了世子讚許,心中不免得意。只是這平亂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將自己不成熟的結論和盤托出,惹得世子和眾人嘲笑。直到朱平槿點名,他才謹慎出言道:

“臣方才所言,首亂在官,在省城,在二臺三司。這只是推測,臣不敢以此為憑,妄言大軍行止。”

朱平槿笑笑。程翔鳳雖然才華橫溢,但有點官場上的老毛病。事情未做,責任倒是推得一乾二淨。

“還請程先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朱平槿微笑道。

“如此,臣大膽妄言也。”程翔鳳放下心來,開口說出了他的想法:

“臣以為,這平亂之事就落在川撫廖大亨廖大人身上!此番民亂,本就是廖大人一手造成。他厲行欠稅追繳,弄得全川民怨沸騰。欠稅追繳之苛政不去,則 民怨不止;民亂一出,偏他又是一省撫臺,掌著全省之兵馬,正該他出兵平亂。如今全蜀民亂未平,這兩罪疊加,可不是一個貶謫流放之罪?甚至逮拿進京,問罪開斬,重蹈邵撫之覆轍,也未可知!

臣揣測,現在這廖大人身在大堂,定如熱鍋螞蟻,急得團團轉,正苦思解難良策呢!”

程翔鳳的話讓院中笑聲一片。宋振宗屬武職,與文人自然心有隔膜。在場的其他讀書人,在大明朝僵化甚至可稱為偏執的選官制度下,都是些被邊緣化的人物,所以他們對進士官出身的各級官員,心中都有一股埋藏很深的怨恨。

官場中有個笑話,便是說如果說進士官是鐵打的,那麼舉人、貢生的官就是泥捏的。就以程翔鳳本人為例,他少年時便有神童之喻,十七歲有了功名,二十五歲透過鄉試,成為舉人,有了做官資格。但此後,他的仕途如同鬼撞牆一般,屢試不第。如今年逾四十,還是一個不入流的州學閒差。他說道廖大亨吃癟情形,在場其他人難免快感頓生,因此才有發笑之舉。

朱平槿對明末官場傾軋的情況一清二楚,自然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他招攬的讀書人,不是秀才就是監生,舉人就程翔鳳一人。這有進士瞧不起藩王的原因,也有朱平槿目前刻意與文官集團保持距離的因素。雅州知州王國臣雖是進士出身,卻是特例。他在雅州之亂中被朱平槿一時脅迫,隨後又被朱平槿以種種手段控制住,未必真心誠意入了朱平槿的私囊。

想到王國臣,朱平槿腦中火花一閃,難道程翔鳳的意思是讓自己重演雅州故事?難道他察覺到了雅州之變的幕後種種?

朱平槿心中狐疑起來,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賀有義。但見賀有義正與諸人發笑,並未有任何驚慌的神色。朱平槿暗自放下心來,這廖大亨如果能長期控制,倒是一個天大的好事。可是要控制一省巡撫,遠比挾持一個知州複雜困難,光是朱平槿對廖大亨性格為人的粗略瞭解,都否定了他的想法。

朱平槿想到這裡停住,轉而靜等程翔鳳把話說完。只聽程翔鳳繼續道:“這老大人此時所想為何?必不出此二者:一為儘快平亂;二為彈劾奏章遞到朝廷……”

儘快平亂同樣符合朱平槿的最大利益。

這次“除五蠹”民間騷亂的中心區域,正好與王府利益的核心區域重合:成都府周邊十一州縣。如果任憑騷亂持續,蜀王府在這一區域的王莊、王店、倉庫、物資、銀錢都被搶走、私分、焚燬,那王府不僅今年日子難過,而且重建尚需大量投入。

更重要的是,王府在這一帶的統治基礎被摧毀,就意味著王府在蜀地的勢力被連根拔起,那朱平槿的這個蜀王世子就沒啥當頭了。同時,一個仁壽縣已經消耗了朱平槿和蜀王府太多資源,尤其是糧食儲備。即便朱平槿再得到幾個仁壽縣,也無法消化下去。因此短期內複製仁壽模式已經不太可能。

至於沒有彈劾奏章遞到朝廷這是不可能的,這恐怕廖大亨自己也很清楚。文官那群瘋狗,最擅長就是狗咬狗。廖大亨倒了,空出巡撫位置,對他下面的人很有利。廖大亨的歷史繼任者陳士奇正在提學副使的位置上,不知是否正在絞盡腦汁往京師傳訊息呢。若與廖大亨進行利益交換,這點倒是可以利用。

程翔鳳話沒講完,平素在這種場合不太發言的高安泰冷不丁插了一句話道:

“程先生意思是用我們土司兵?”

這點倒出乎朱平槿意料之外。

程翔鳳含笑不語,高安泰倒是毫不扭捏:“世子可能不知,這廖巡撫最喜用我們土司兵!我大哥說,奢安之亂時,廖巡撫就與安南的沙家眉來眼去。若不是沙家出了死力,廖大人怎能升到這巡撫高位?”

程翔鳳笑著補充道:“聽說奢安之亂時,這廖大人還在京中任個六品兵部主事。他曾向朝廷上書道:調腹兵不如調邊兵,腹兵脆而邊兵健,且習與不習殊;調漢兵不如調彝兵,漢兵滑而彝兵堅,且勇與不勇異!

此策在平定奢安時曾收奇效,朝廷和皇上也覺得他知兵,這才把他放到四川來當監軍道。後來邵撫倒了,他又得楊嗣昌保薦,得了四川巡撫之位。”

朱平槿笑問高安泰道:“那土司可願出兵?”

高安泰想想道:“出兵不難,難的是出兵的名義。沒有巡撫的調兵公文,擅自出兵,人家會說我們高家謀反。”

他笑著又道:“自從打了雅州,小的們天天嚷著再打幾仗,沒出來的也嚷著要跟出來。他們想的倒是美,再打幾仗今年就不愁吃喝了。”

高安泰說的實誠,院中諸人暗自發笑。確實,土司兵打仗是他們重要的收入來源。

賀有義稟道:“只要廖公下了公文,這出兵便是名正言順。不過我們要主動將刀把子遞過去。除了土司的名義可用,在成都府周邊我們還可以用護商隊、王府護衛以及王莊莊丁的名義打仗。哪種好用就用那樣,不怕省城裡那群烏鴉呱噪!”

行動必須加快,不能再拖了。朱平槿走時,羅雨虹還在雙流縣收租院搞科研,不知道現在是否安全。王莊被毀,老媽的心尖尖都在滴血。想到這兒,朱平槿下了決心,他站了起來,正色道:“請程先生記錄……”

朱平槿下達的應對部署分為四個部分:

一個是軍事行動。由朱平槿本人親率護商隊一營和土司營步兵,繼續押著俘虜經蒲江縣、眉州的官道至仁壽縣。到達仁壽縣後,再轉頭向成都府進軍,伺機打擊亂民。必要時,在眉州暫駐少量軍隊,保護雅州糧食的轉運通道。

高榮宣率領土司騎兵脫離主力,分路以土司名義向邛州、眉州、嘉定州等地宣揚武力,震懾不穩的地區。在步兵到達仁壽縣後,騎兵迅速收攏到仁壽匯合。

二個是糧食運輸,由在雅州的洪其惠負責。請天全土司再派數百人,利用雅州留下的幾千俘虜,將雅州的糧食經水路押運到眉州碼頭。除留存在雅州的四萬石,需要轉運的糧食多達七萬石。其中有範家城裡城外糧倉搜出的六萬石以及王國臣、洪其惠在雅州購買糧食,各家大戶認的五萬石。

三個是輿論戰、宣傳戰、政策戰,由賀有義暫時負責,投獻科的幾位書生參與。他們以邛州、眉州等地為基地,透過各種輿論手段,一明一暗兩條路收拾人心。明的公開宣揚王府平亂決心,暗的宣揚王府的新土地政策。

四是要程翔鳳立即擬就兩封書信。一以天全土司名義,向巡撫衙門上書請戰平亂;二以朱平槿個人名義,向廖大亨講述王莊王店禍害之慘,要求立即他派兵彈壓,並暗示可以送功勞與他,讓他躲過朝廷的制裁。

朱平槿部署完畢,諸人分頭行動。朱平槿留住了宋振宗和舒國平二人道:“宋將軍想殺雞儆猴,李先生信上這牛角寨的土匪,正好拿來試刀!兩位想一想,在哪裡殺雞效果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