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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山寨奇兵(五)

劉名升比朱平槿提前一天出發,天擦黑的時候他已經趕到了牛角寨下。

牛角寨有兩道防禦工事。一道是前寨門,一道是主寨。到了山腳下,順著山脊往上爬,一裡多路就到了前寨門跟前。山脊兩邊都是陡峭的斜坡,山脊上的樹木基本砍光,寨門前面疏朗開闊,一覽無餘。從前寨門再往上爬二里,才能到達大佛。

大佛下便是寺廟,倚山而建大大小小百十間房子。只是和尚尼姑不知哪年哪月就沒了,現在裡外住著幾千號匪眷和難民。

大佛頭頂上便是平坦的主寨。主寨面積不大,只是非常險要,四面都是懸崖,到主寨只能沿著懸崖邊的石頭小路才能繞上去。進攻者要想攻上主寨,必然遭受正面和頭頂的兩面攻擊。只需幾桶開水倒下去,便可輕鬆打垮一次進攻。地形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便是牛角寨一直土匪橫行的原因之一。

劉名升在上山路上便注意到,山寨防禦極度鬆懈。從山下到寨門前,原來設的幾個暗哨明崗都沒人,看來張光祖確實拉走了大部分土匪,山寨裡的丁壯幾乎空了。就這樣一路前行,直到前寨門前他才看見第一個活人。

“陳東,你龜孫這幾天滾到哪去了,老子招人喝酒就沒看見你!”劉名升在牛頭寨化名陳東,守寨門老匪看見劉名升便開口罵道。那個老匪姓張,五十開外。不知多少年前,他參與搶劫時被村民從背後打了一悶棍,從此就變得有些傻傻的。

劉名升肩膀上橫著扁擔,挑著兩大壇酒;頸項上掛根繩子,拴著四五只雞。他不緊不慢走過去,笑呵呵地走過去道:“張哥,你還有酒喝啊?那小弟這兩壇酒,那就給當家的留著了!”

“你他媽的就知道逗老子!”張老匪罵道。看見劉名升身上掛的好東西,他嘴角不由扯出一絲笑意:“老子們沒在這兒餓死,就算佛爺開眼了。前段時間寨裡斷糧,老子活活餓了三天!見到寨裡的那些水靈靈的女娃娃,他媽的老子差點搶一個烤來吃了!”

“那張哥你咋沒餓死?”劉名升卸了擔子,伸直腰桿,笑著問張老匪。

“哎呀,別說了!六當家還算有點良心,總算沒把我們這幫兄弟忘了。前兩天他帶著我們溜下山,跑到雙流縣打了幾個莊子。你想想,我們這仁壽縣哪裡還能打出糧來?雙流縣那邊好啊,全他媽的亂套了,莊戶都去打莊頭了,老子們正好撿著漏。糧囤裡全是糧,我們把刀子一亮,進去只管扛,糧食是能拿多少拿多少。還有女娃子,看上哪個就牽哪個。哇,簡直不擺了!”

張老匪說著從腰間摘下來一個玉佩,遞給劉名升道:“老弟幫我看看,這個值多少錢?”

劉名升伸手接了。玉佩是整塊仔料鏤空雕琢而成,香脂凝滑、溫潤如水,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劉名升沒有直接估價,卻反問道:“老哥哪裡搞來的?”

張老匪白他一眼罵道:“我們幹土匪,自然是搶來的!”

劉名升陪笑道:“小弟的意思是哪裡搶來的。這官家用的和民間的價錢可大不一樣!官家東西貴重,這民間的東西……”

張老匪仔細想想,便沮喪地搖搖頭:“民間的。老子從一個女娃子身上扯下來的。那女娃子是個廚房裡幫傭的下人,穿著圍腰,身上盡是柴灰。唔,就關在後面屋裡!”

“果然如此!”劉名升行家一般把玉佩周身翻看一遍,撇撇嘴巴搖搖頭。

張老匪從劉名升臉上看到了不詳之兆,焦急地問道:“值個多少?”

劉名升把玉佩還給張老匪,搖頭道:“勉強還算一塊玉,但值不了多少。樣子白生生的,就像一塊冷豬油,不好看。要是上面有些紅的、綠的、黃的,那就值錢多了。最值錢的當然是五彩的玉石,就像皇帝老兒帶的那樣。”

張老匪當然不知道皇帝配帶的玉石是啥樣。他非常失望地把玉佩掂量一下,又打量一眼劉名升,狠狠心道:“老弟,你說吧,到底值個多少。老哥不生你氣。”

“最多三兩銀子。這年月,糠都吃不飽,那還有人玩這個啊?”

“那好,成交!”張老匪大吼一聲,把玉佩往劉名升懷裡一塞,接著一隻粗糲的巴掌伸到劉名升眼前,“三兩銀子,拿來!”

張老匪一聲大吼,把劉名升怔在那兒。他連忙解釋:“張老哥,我是幫你估價的,沒說要買啊!”

張老匪眼睛一紅,便要作勢拔刀:“沒說啥?你開三兩老子就三兩,你還吃虧了不成?”

劉名升知道今天遇見真正的土匪了。他也不說多餘的話,只是求饒道:“張老哥,行行好,小弟哪有銀錢嘛?”

“沒有?老子不信!”張老匪上來就揪住劉名升要扯衣服,“你娃兒有酒有肉,必是哪裡做了大生意,還欺負你老哥是傻子!”

“莫扯莫扯,小弟就這一身衣服,扯爛了就露屁股了。”劉名升知道躲不過去,索性把懷裡的小包掏出來,把裡面的碎銀子和銅錢全部倒在張老匪捧起的兩隻手掌中,“小弟身家就這麼多了,老哥你全拿走。”

張老匪奸計得逞,高高興興地捧了銀錢蹲在一旁開數,突然他大吼一聲:“錢不夠!說好三兩,這兒最多二兩!”

劉名升渾身沒勁,往草地上一坐道:“老哥,別一驚一乍的!直說吧,你想幹啥子,明白給小弟報個盤!”

張老匪換了一張嬉皮笑臉,湊到劉名升跟前道:“明白人!錢不夠,酒來湊!”

劉名升一下從地上蹦起來,大驚道:“這可不成!寨裡的老規矩,寨外搶了東西,都歸寨主分配。你藏你的玉,我不想管也管不著;可我這酒食雖不多,也要交到寨裡當家的手中才行!”

張老匪揪住劉名升坐在草叢中,笑嘻嘻道:“寨子裡都說我傻,我看你們這些新來的才傻!現在誰他媽的不是各顧各的?”說到這兒,他把一張臭嘴湊近劉名升,“兄弟,老哥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前幾天晚上,六當家讓我拉了一車東西下山。那車子重的很,車轍都有這麼深,”他說著,用拇指和中指掐了一個兩寸的距離,“你猜,車裡裝的啥?”

“金銀?”

“多半都是!老哥覺得新來的人裡面,就你最聰明。”張老匪悠悠笑著,“六當家以為我是個傻子,啥也不知道。嘿嘿……”

“那拉到哪裡去了?”劉名升著急地問道。

“坐不住了吧?小子。”張老匪對著劉名升嘿嘿笑了起來,“老哥告訴你,就是要和你一起發財!別著急,你先去找些水把山雞收拾了,老哥把火生上。等會我們邊烤邊喝酒,順便再讓那個小女娃給我們跳個舞!”

“想不到張老哥在這兒活的像神仙。”劉名升羨慕一句,又擔心問道:“等會兒六當家的下來查哨,瞧見了怎辦?”

“查哨?”張老匪撲哧一聲笑出來,“他正在他大嫂身上拱食呢!”

二月份的天氣,正是乍暖還寒的季節。兩個土匪關了寨門,在茅屋前的空地上生起了火堆。兩隻雞糊著厚厚的溼泥巴,在碳火堆中烤的香氣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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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老哥還有這等口福!”張老匪用油光鋥亮的袖子把嘴角流出的口水擦了,“你小子是哪裡學的這等手藝?”

“當叫花子的時候。”劉名升一邊手忙腳亂把烤雞刨出來,一邊回答:“那時我偷了雞,又沒鍋灶,就是這種吃法。”

劉名升把烤得又黑又硬的泥巴殼子敲碎掰開,灑上捏碎的鹽巴,遞給張老匪。張老匪忙不迭接了,伸嘴猛咬一口。

“香,真他媽的香!”張老匪大口嚼肉,嘴裡含混不清地嚷道,“來!幹一個!”。

“好,好!”劉名升舉起酒碗喊道:“幹一個!酒管夠!”

酒過三巡,劉名升湊近張老匪道:“老哥,你說正事。那財寶最後拉到哪兒去了?”

張老匪道:“我拉到山下的張村,離村口還有一兩裡。林子裡出來兩個後生,把我替下了。”

“那你不是瞎掰嗎?”劉名升一副恨不得把張老匪手中的雞腿搶下來的模樣,“最後拉哪去你咋知道?”

張老匪連忙把雞腿咬成光骨頭,扔到一邊:“我是不知道。但是那個接車的後生,我認識一個!就是村裡張大麻子的老二,前年往寨裡送糧我見過一次。六當家以為我是傻子,誰也認不得!”

“那我還是不知道藏在哪兒。”

“剛才還說你聰明,咋你就變傻了。明後天我們下山,去把張老二綁來一拷問,那不是啥都知道了?”

“這大門不是你守嗎,怎麼寨子不守了?”

“守,守個屁!”張老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憤憤不平道:“他們就知道欺負老子!你瞧,其他的人都他媽的跟著老大到彭山發財去了,就留老子孤零零一個人守寨子。要吃沒吃,要喝沒喝。他們倒好,耍到現在都沒影!老子挖了財寶,逑還當他媽的狗屁土匪!”

“老子也是。說好去一起打糧,結果半路上拉泡屎,就被隊伍丟了。”劉名升憤怒地用牙齒撕咬著油漉漉的肥雞,“弄的老子到處搶吃的!”

“所以啊,陳老弟,這年月要活下去,得靠我們自己的刀槍,別人誰都靠不住!”

“老哥說得在理,再來幹一個!”劉名升仰脖而進,把碗底亮了亮。

“要得!”張老匪也幹了一碗,劉名升連忙給他摻滿。

“老哥,我聽說仁壽縣到了一兩千官軍,當家的聽說沒有?”

“啥官軍,老子天天守在大門口,咋不知道?”張老匪想想道,笑了,“山下村子的人也跟著大當家到彭山發財去了,哪有人來報告訊息?不過呢,來了也不怕,官軍啥德行老子又不是不知道。”

“難怪。”劉名升若有所思,“那我們正好下山去村裡打探一番。如果張老二在,我們就立馬綁來!”

“好!陳老弟果然爽快!”張老匪聽劉名升終於表態跟他一起幹,一口把酒幹了,“怎麼,老哥叫屋裡那女娃子來給你蹦一個?那女娃子兇得很,老子抓她時她還敢用指甲挖人。”說著,張老匪把袖子撩開,露出手背上的傷痕,“她這股辣勁,老子偏就是喜歡!”

“好!好!”劉名升大笑道,“讓小弟也開開眼!”

張老匪看來喝了不少。他哈哈笑著站起來,把雞骨頭往遠處一扔,搖搖晃晃向小茅屋走去,邊走還邊喊:“女娃子,你不是會跳那個廣場舞……再給老子們跳一個……蹦擦擦。把老子蹦高興了,老子就隔兩天日你……”

張老匪的話再也沒有機會說完,再也沒有機會觀賞讓他興奮無比的廣場舞和蹦擦擦。一截錚亮的刀尖從他腹部透出,雪亮的刀面反射出熊熊的火光。這火光瞬間消失,因為湧出的大股鮮血遮了刀面,又從刀尖處如流水般跌落。

“你龜兒子不僅是傻子,還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劉名升等張老匪不再抽搐嚎叫,這才用力拔出刀來。他用屍體的衣服擦了血,又把屍體拖到懸崖邊踢了下去。

劉名升幾腳踢散了柴火,往山下走去。走了幾步,心覺不妥,又轉身回到小屋門口,用刀子撥開了爛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