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帶著墨鏡，滿頭長，穿著五顏六色綢子衣服的人，分成幾組，在那裡估重、收錢。還有幾個膀大腰圓的男子，一臉的桀驁，掐著腰站在那裡，一副我是打手的做派。
有些人可能和這些人認識，都用諂媚的聲音和他們打招呼，可能是希望透過這種方式向周圍的人傳遞一種資訊：我和看海的人認識，別惹我。
“八十斤，十六塊錢。”
“九十斤，十八塊錢。”
“五十斤，十塊錢。”
“一百斤，二十塊錢。”
“不對吧，我這最多八十斤啊，怎麼估一百斤了？”
“去你媽的！老子天天估重，還能估錯嗎？嫌多了，你把蜆子放到海里去。滾！”
“唉，我和他扒的蜆子差不多，怎麼他六十斤，我八十斤啊？”
“啪！”
“啊！你怎麼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欠揍是不！敢和老子犟嘴？”
見前邊不少人不是捱罵，就是捱揍，秦壽生有些害怕，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一個個子矮，穿著米色絲綢的乾瘦男子面前。
看看秦壽生的臉，乾瘦男子知道這是一個娃娃，就沒當回事。使勁拎拎他扛的袋子，竟然沒拎起來。
看著周圍嘲諷的眼神，乾瘦男子惱羞成怒，尖聲：“一百五十斤，交三十塊錢。”
秦壽生大吃一驚，急忙：“我這袋蜆子最多一百斤。不信，你拿稱稱稱。一百五十斤，我扛不動啊！”
見一個屁孩也敢和自己叫勁，乾瘦男子面子下不來，一個耳光打在秦壽生臉上，破口大罵：“媽了個逼的，雞子孩，還敢和老子犟嘴，欠揍了是不是？”
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秦壽生氣憤地：“你憑什麼打人？”
他還算是有理智，知道自己要是和這個瘦子打架，其他的混子會一擁而上，打死他的。
見秦壽生握著拳頭，有打他的想法，乾瘦男子嚇了一跳，跳到一邊，大喊：“老三，這子找事！”
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子，穿著一身墨綠色絲綢衣服的光頭男子，邁著大步走了過來。
老三用冷冷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人，大聲：“媽了個逼的，哪個不服哪個上來，老子奉陪！”
看見秦壽生稚嫩的臉龐，知道是一個屁孩，老三覺得沒意思，失去了威的興趣。
起菸斗，深深地吸口旱菸，老三揮揮手，和顏悅色地對秦壽生：“傢伙，別怕，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看見那個遠近聞名的混子老三，秦壽生嚇得差尿褲子，只想回頭就跑。見老三和顏悅色的，不像要打自己的樣子，他心裡稍微放鬆下來，哆嗦著向老三走去。
老三滿臉微笑，一副和氣的樣子，看來是不想和孩一般見識。等秦壽生到了他身前，他突然抓住秦壽生的衣服領子，沒等他反應過來，啪啪兩記耳光打下去，秦壽生的臉蛋當時就腫了起來，鼻孔直往外竄血。
乾瘦男子衝上來，對著坐在地上呆的秦壽生，狠狠地踹了幾腳，一邊踹，一邊罵：“！雞子孩，敢惹老子，踹死你！踹死你！”
“好了！”老三不耐煩地，“瘦猴，你***和一個屁孩一樣幹嘛！快幹活去！”
“告訴你們！”解開上衣的釦子，袒胸露乳，老三掐著腰，對著周圍敢怒不敢言的趕海人，“這海，是老子花了幾百萬承包的，海里的東西，都是老子的。你們要是不服，就去告。要是覺得不公平，就不用來了。有的是人來扒蜆子，不缺你們幾個人。”
這時，有人尖叫著：“老三！你幹嘛打一個孩子？”
老三愣了一下，想看看是誰這麼大膽，竟敢管他的事情。看著在對面杏眼圓睜的女人，老三臉色一僵，愣愣地：“咋地了？你親戚啊？”
尖叫著的，是一個女人，就是秦康的老婆。
秦康老婆把秦壽生扶起來，幫他擦乾鼻子上的鮮血，臉上露出心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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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回頭對老三：“我們村的，是我侄子，算了吧。”
老三笑著：“行，看你的面子上，就饒了他。”
“我你咋這麼倔呢？”老三笑眯眯地對秦康老婆，“你想要錢，跟我一聲不行嗎？幹嘛非要自己扒蜆子？”
秦康老婆臉一沉，理都沒理會老三，拎著蜆子就走了。
老三一肚子的悶氣沒處，回頭對正費力地拎著秦壽生蜆子袋子的瘦猴罵道：“幹什麼！快去估重去！”
“子，算你今兒運氣，以後老實！不然老子整死你！”老三大聲對秦壽生，“滾！”
秦壽生感激地看看秦康老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交了三十塊錢，扛著蜆子放到腳踏車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收蜆子的地方，數著手裡的四十五塊錢，秦壽生心裡很不是滋味。合著扒了九十斤蜆子，就賣了十五塊錢。
這比舊社會的剝削還狠啊！秦壽生開始很起老三這些傢伙來。恨歸恨，他只能在心裡恨，卻做不出任何報復他們的事情來。
在學校，秦壽生還算是個霸王，沒人敢惹。在這些人面前，他什麼都不是。
一個看起來很憨厚的山裡人，看見秦壽生腫脹的臉蛋，嘆息著：“和他們沒有道理可講的。”
秦壽生也沒抬頭，鬱悶地：“我就隨口問了一句，他們怎麼就打人呢？”
山裡人苦笑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要是信，他就是真的。要是不信，就當作笑話吧。”
山裡的山後村裡，有一個人，天生斜眼。
斜眼的人看人的時候，你會覺得他沒在看你。反而是他沒看的人，以為你是在斜著眼睛看他。
斜眼去扒蜆子，上來了排隊稱重，結果被人揍了。
一位名叫狗蛋的看海的年輕人，四處巡視，覺有人竟然斜著眼看他。
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侵犯，狗蛋當時就火了，上去就給那人兩記耳光，破口大罵：“！斜著眼看老子幹嘛？”
那位斜眼的人很委屈地：“我沒看你啊！”
有人出來勸阻，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狗蛋現，這個人竟然還斜著眼睛看自己。
“啪啪”，又是兩記耳光上去，狗蛋拳打腳踢，大罵：“你媽個逼，還看，找死呢！”
其他幾個看海的也衝上來，把那個人按倒在地，痛打一頓。
最後，旁邊有人解釋，他是斜眼，不看你的時候才是看你，看你的時候是在看別人，狗蛋才放過那位可憐的殘疾人。
秦壽生驚訝地：“他們還講不講理了！怎麼打人就打人啊！強盜也沒這樣的。”
山裡人搖搖頭，嘆息一聲：“打了就打了，也沒人管。越沒人管，他們就越囂張。咱們老實人，只好幹受氣，沒辦法啊。”
“沒人去告他們嗎？”秦壽生不甘心地，“他們今天就打了五六個人，都是一句話就捱打，鄉里就不管嗎？”
山裡人拍拍秦壽生的肩膀：“管？能管得了嗎？他們今天打，明天打，也沒打壞人，派出所來了，最多勸解一下，何況……算了，不了。”
看見山裡人斜著的眼睛，秦壽生除了鬱悶，還是鬱悶。他不是行俠仗義的大俠，沒辦法，也沒本事去懲戒這些惡霸，只好忍著氣，騎車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