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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謀女之愛

“音夫人,司小爺和南陵國主入城了。”

梵塵瑾才打開門起來,就聽到小丫頭百靈鳥似的聲音。

看起來就是個機靈聰慧的小丫頭,是兵及會喜歡的那種性格。

“哦。”

“要派人去接他們麼?”

梵塵瑾看了看小丫頭,派誰?

百里府上又沒有什麼可以派遣的人。

難道讓兵及或者無牙、順夕親自過去接。

何況司幻蓮和梵箬籬入城是奉了央帝召請的。

恐怕得由朝廷那邊直接安排的大臣接洽才妥帖吧。

“不著急。這是宮裡頭自然會有安排。”

小丫頭默默的咬了咬嘴唇。

她只是想早點見到司小爺和南陵國主。

她叫做青鳥,並不是普通家人的姑娘。

從小是在紅樓畫舫長大的藝人。

她擅長的是調琴。

畫舫裡還有擅長跳舞的,唱歌的,畫畫的,下棋的。

這些姑娘有些大戶人家的閨女,但是長相出類拔萃。

娘家人不甘心就此埋沒了一個獨有風情的伶娘。

於是送到了畫舫裡去學習藝技。

小青鳥就是在那裡認識了兵及和百里明月的。

兵及確實很喜歡她。

她也想過以後若是跟了兵及也還湊合。

可是兵及為了協助明月而散盡千財以後青鳥就不怎麼想跟他了。

然而世事造化,如今百里家的勢頭又起來了。

於是青鳥又哭著來見兵及。

說自己在畫舫裡不得姐姐們待見,跳舞不行,嗓子也不行。

好端端的學個畫畫總是被姐姐欺負。

哭得那是個梨花帶淚,恐怕沒有哪個正常的男子狠得下心來拒絕她。

她說想讓兵及借給她一筆錢。

讓她做生意。

雖然不擅長技藝但是她是個有生意頭腦的人。

她可以自己開茶坊。

聽了這話梵塵瑾和阿巫前輩無言對視而笑。

兵及卻好像當了真,居然還在明月面上提了這件事。

出乎預料的是明月似乎還真記得這個小丫頭。

“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來我府上做長工。”

兵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的公子啊,長工那都是粗野男人幹的活,怎麼能讓青鳥一個姑娘家的做。”

百里明月白他一眼,“那你做長工,請她來當小姐兒。”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音夫人和阿巫前輩面前少個端茶遞水的人。無牙畢竟是男子,進出不方便。雖然我百里府落魄了,但最近走訪的人也多。不太方便吧。”

“好誒好嘞!我明白了。這就去與她說。”

於是小丫頭就來了。

而且小丫頭還真沒拿自己當下人。

有時候瞧著阿巫前輩在院子裡頭搗藥,她就插著手攏在袖子裡,事不關己的看著。

能看一上午。

看的阿巫前輩起身撫了撫腰,她才訕訕的說,“阿巫前輩吃力了。不過是不是也該出門採買些食物了?”

其實那是明月丟給她的活。

可是兵及在府裡的時候都是兵及替她幹了。

所以她本能的以為那就不是她的活了。

音夫人是夫人,夫君是司南王爺,蒼城的城主。

她也不敢自抬身份與梵塵瑾相媲美。

可是阿巫前輩總是個下人了吧。

雖然府裡來來去去幾個人都口裡喊著前輩前輩。

青鳥心裡可精怪著呢。

不過是仗著年齡擺在那的一個尊稱。

在她眼裡,阿巫就是梵塵瑾身邊的侍女。

跟她一樣是個下人。

而且她自恃與兵及關係過硬,身份還要比阿巫前輩高那麼一點呢。

司幻蓮與梵箬籬入城的訊息順夕早就告知了梵塵瑾。

也詢問了梵塵瑾的意思,是否需要先接他們到百里府修整。

梵塵瑾的話還是那樣,不著急。

“聽說司小爺長得可清秀,是不是?”

阿巫在簍子裡清洗新草藥。

皇城天寒,藥草不容易曬乾,還要防著被雪凍了。

忽然就聽到青鳥不知什麼時候挨了過來。

蹲在她耳邊悄咪咪小聲說著。

百里府大,梵塵瑾不用出門就可以在院子遛彎,所以阿巫也不必跟著她。

聽了青鳥這話阿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小爺是城主,又是親封的王爺,別在背後瞎嘀咕。讓夫人聽到了不好。”

“夫人脾氣可好著呢,才不會不高興。”

哦吼?!阿巫不由得側頭瞟了一眼小丫頭。

原本覺得她挺有眼力見的。

人也聰明,夠世故、圓滑。

怎的看人卻如此不準。

夫人脾氣好?梵塵瑾那是懶得計較。

梵塵瑾若要計較起來,恐怕這小丫頭根本受不住啊。

“夫人跟了小爺也好多年了吧?”

阿巫再次橫眉看她。

其實這些話也是青鳥聽畫舫裡其他姑娘說的。

司幻蓮是皇宮裡長大,總有那麼些老人是記得他從入宮以來的全部始末的。

連說書的話客也喜歡在茶館裡高談闊論這個人。

這個小爺的身上有著絕地逢生的氣魄。

有人說那是他的運氣。

有人說那是先帝爺們殺死了太多的同胞手足。

那些手足在陰曹地府埋汰著先帝們,不得安寧。

於是他們集合起來一同庇護著這王朝的唯一一個王爺。

才能改變這個王朝的整個皇脈。

可是司小爺無後!

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

如果司南王無後,那麼冊封這個在世王爺,與築南王那個除籍王爺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因此坊間傳言紛紛。

司幻蓮有兩個正室,一個是羽翎郡主,一個就是南陵復國公主。

然而至今卻依然無一子嗣。

坊間傳聞是這樣的,司小爺莫不是從小在皇宮裡的時候就被閹割了吧。

因此才有日後順風順雨。

羽翎部落入朝聯姻的時候,謖融衡後宮裡有那麼多的皇子,卻偏偏挑了一個寄養在後宮的質子。

一來說明北央根本無視羽翎部落。

二來不正說明,就算司小爺就算娶了郡主,也不會有後續。

小青鳥畢竟年紀小,聽著各色風雲的猜測心裡好奇極了。

既然司幻蓮唯一的夫人就在自己眼前,而且當事人都自己入城了。

不一探究竟豈不是太浪費了!

讓她直接到梵塵瑾面前去問也有些太僭越。

問問她身邊的阿巫總沒有問題吧。

不料問著問著,阿巫猛地站了起來,擦了擦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唉?阿巫前輩!前輩!問您話呢……”

青鳥鼓著臉,氣呼呼的走到了院子外頭,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一個人影飛掠而過,從背後抄起了她,扶她站好。

“嗚哇……”

一抬頭就看到無牙冷冰冰的一張臉。

“無牙哥哥?”

無牙跟順夕她更加喜歡順夕,因為順夕會對她笑。

可是無牙總是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

但是無牙的功夫極好,無牙的功夫是她這輩子見過的人中最好的。

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有些虛榮心。

雖然她不喜歡無牙,但是不能阻止她期待著自己被無牙喜歡的心。

“想什麼呢,走路不看地的?”

青鳥被嗆了一句有些著惱。

“就不看路了怎麼了。”

她是府裡的外人,他們也是外人。

怎麼的他們就總是一副自己比她高貴了許多的表情。

“活該你摔著。”

無牙本來扶的好好的,突然一撤手。

青鳥一個重心不穩重新倒在了地上。

這一回摔的比頭一次還重。

立刻嚶嚶嚶了起來。

哭聲把梵塵瑾和兵及都引來了。

青鳥一看兵及過來了,立刻撲到了他的面前。

手掌還在冰面上蹭了些傷口。

兵及到底心疼她,趕緊把人摟抱了起來。

“這麼冷的天坐地上幹什麼。”

青鳥在兵及懷裡扭啊扭的,扭得兵及心癢癢。

隨即眼神還一挑一挑的逗弄著無牙。

無牙心思直接,根本不懂迂迴,直接就說了,“她自己不看路,摔了怎麼的還賴人啊。”

青鳥立刻又嚶嚶嚶了起來,“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摔了。我才不敢賴無牙哥哥不扶我……”

這話裡有話,話外有音的。

無牙聽著就來氣。

剛要上前爭執起來,就被梵塵瑾一手攔住了。

“我走的乏了,我們回去吧。”

無牙瞪了一眼青鳥,心有不甘的跟著梵塵瑾往內院裡走。

“……那死丫頭,簡直不知好歹!”

無牙一背過身就嘀咕起來,

看到院子裡正在晾草藥的阿巫前輩,立刻手不停的上前去幫忙。

於是阿巫前輩就聽了那後半句。

“哪個死丫頭呀,惹得我們無牙不高興了?”

“青鳥咯。兵及也真是的,找來個不知道是丫頭還是主子的。放院子裡膈應誰呢。”

阿巫也嘆了口氣。

剛才那碎嘴的丫頭說了些啥,她還沒跟梵塵瑾抱怨呢。

“也是。畢竟是人家的府邸。”

無牙一聽,有戲!

“姐姐,我們是不是讓大哥幫忙另找個住處呀?反正現在小爺也入城了,總要有個地方可以一起住下吧。”

梵塵瑾看了他一眼,“你跟順夕早就背地裡找好了吧。”

“這……不是不是!絕對沒有。”

“在哪兒呢?帶我去瞧瞧。”

“得了!立刻走?”

“不裝了?”

“……姐姐!”

順夕找的地兒還倒不錯,清幽門外碎雪山。

門前有一條凍住的小溪。

梵塵瑾見了那背山面水的房子就覺得喜歡。

“這一處原本就是與非門的地契,後來都收在了沐涯泊手中。沐涯泊倒下後歸了央帝。”

順夕解釋的很清楚。

其實地就是跟央帝借的。

“小央帝是個明白人!”無牙簡單粗暴的總結了一句。

央帝謖本初討好梵塵瑾的心思已經路人皆知了。

不僅送地,送房,送車,還送了十幾個家丁過來。

貼上的門楣是南陵府。

這無心看看便也罷了,仔細看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司幻蓮和梵箬籬入城已經兩日了。

也沒見央帝召見,就擱在了那城東的迎來樓裡頭。

看著是好茶好水伺候著。

梵箬籬打聽到了梵塵瑾的住處,便私下找了過來。

梵箬籬此刻看著更精瘦了,人也顯得風霜了許多。

“阿姐!”

屋裡沒有外人,梵箬籬徑直跪伏在長姐面前。

“起來。你是南陵之尊,豈可隨意下跪。”

“阿籬知道,是因為阿姐在皇宮替南陵求情,所以央帝和朝廷才減免了南陵國的納貢,而且對南陵不再重兵看守。”

梵塵瑾倒像顯得不在意似的。

“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阿籬你聽著,無論北央待你好也罷,不好也罷,你總是要記得靠人不如靠己。無論如何不能再走回南陵的老路。”

“我明白!阿姐你放心,我正在國內大舉練兵,並倚重南陵武將之後,削弱文臣的口舌之厲。不會再向以前那樣,仍由文人指手畫腳。”

“但你也要小心,切莫矯枉過正。”

“我會小心!對了阿姐,小爺與我一道入城。”

“我聽說了。”

“可……小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梵箬籬仔細觀察著梵塵瑾的表情,她的表情總是隱藏的很好。

但面對著自己親弟弟的時候,那層戒備就淡了一些。

“阿姐,還有一件事,想要與你做主。”

“什麼事?”

“我與淬鳶的婚事。”

“啊?”

淬鳶是她送了到梵箬籬身邊。

她是個靠得住的門徒,功夫也不弱。

但是心底柔軟,對於縱琴閣來說或許是個廢棋,但是作為侍女卻是她最大的優點。

她很好,非常的好。

可是在一國之主面前,是不是……顯得太過輕了。

“阿姐覺得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你現在是南陵國的國主了。南陵國後,不是普通什麼人能夠當的。”

梵箬籬微微冷了一冷。

這話誰說他都能聽的,唯獨連梵塵瑾都這麼說他心裡就難受。

“阿姐當初將淬鳶留在我身邊,是為了什麼?”

“為了保護你。”

“只是為了保護我?”

梵塵瑾嘆息一聲,“當時我體內釋魂琴反噬,朝不保夕。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身邊的門徒眾多但是能信任的也只有一個淬鳶,只有將她留給你,我才好方向啊。”

聽到梵塵瑾親口說出自己姓名堪憂,連她自己都不確信還能活著,梵箬籬心底壓的沉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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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

“阿姐知道你有許多的不願意。阿姐也明白你並不在乎國主之位的心思。你與小爺都是那麼想像的人。你們心有慼慼,卻別有天堂。可是生不逢時,既然臨危受命就不得不將路子繼續走下去。”

阿姐一直都是護著他的人。

阿爹才是迫使他的人。

可是聽著眼前阿姐的話,梵箬籬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以為阿爹又回來了。

只是阿爹換了一副口氣,阿爹變得通情達理了些。

“所以阿姐的意思是,我不該娶淬鳶。她只能永遠做我身邊的影衛,卻不該給她名分?”

“你可以娶她,但是她不適合做南陵國的國後。南陵國的國後,該留給更有利的人。”

“更……有利?”

梵箬籬怎麼也沒料到阿姐會如此坦言相向。

“作為國主,我只能迎娶那些大臣之女,只能迎娶國臣之女,亦或他國將侯之女了是吧。”

“或許等你見到北央央帝後,會有些啟發。”

梵箬籬目光清澈,他瞬間聽明白了。

這就是央帝召請他入城的原因麼。

是為了與他聯姻?

“阿姐,我只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與小爺之間,是感情在先?還是利益在先?”

梵塵瑾後退了一步,按住了胸口。

“你與小爺之間定是有感情的。在西荒的時候,你不顧阿爹之命,不肯背叛北央不肯叛蒼城,為的就是司幻蓮。阿爹要將你接回南陵的時候,司幻蓮舉兵相抵,誓不奉還。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那只是情真意切?那只是不離不棄?只是生死相依?”

“原來不是麼。”

“是。又不是。”

“我不明白。”

梵塵瑾默默的側過了臉,不再看著他。

“有些事,你會慢慢明白。可是在你明白之前,你卻必須按照自己意志之外的方法行走。我與小爺,我是欠了他許多的,不僅僅是我,還有我們的阿孃,所以哪怕他無情與我,我也不會背叛他。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光有情分就能夠維持的,只有情分的那是曇花一現,縱然美麗卻永遠都留不住。所以我必須與謀,我必須輔他斂收天下。我與他之間的情分或許會淡去,但是我為他做的,這一輩子哪怕下一輩子都不會消散。這就是在我眼中所謂的意義。你大抵要覺得阿姐冷漠絕情,其實不是的,我從小受阿爹影響。已經根深蒂固。在我眼裡,那便是最深的情……”

梵塵瑾從來都沒有對他說的那樣深刻過。

那樣無奈過。

她不是不愛司小爺,而是她的愛——與別人不一樣。

她沒有辦法像別的女子那樣。

男人說什麼都是對的。

男人做什麼都會無理由支援。

男人便是天,便是主。

她會做的事情只是一步步的在他身邊添磚加瓦。

待他一朝登高望遠,她就是他腳下最深最穩的那顆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