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在家放假一週，母親終日操持兩份工作，而我的父親，則是安靜地呆在一個牌位上，上面寫著他的名字。他死於戰爭，但不是烈士，這棟樓，鄰里幾個都是同樣地失去了年輕的男人。
正是新的一週，有新的校舍頂替上，要馬上復課，畢竟我們是畢業班，最後的一年，進度很緊，受傷甚至是死亡都無法阻止高考。
清晨，母親撫摸著我的頭，因為操勞而總是無法散去的黑眼圈，母親年輕時一定是小巧的美人，只是太早失去丈夫，把人熬成這樣，怪我沒用吧。
“遇到災難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沒錯，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別人與我無關。”我確實做到了，如果當時隕石落下，我還去喊叫大家趴下，我也會滿臉玻璃縫滿針線。
聽到這話，母親的表情就異樣了，她摸著我頭的手僵硬了，不過沒有多說什麼，如果沒了命，就像過早就死去的父親一樣，帶給生人的苦難哪裡少了。
說罷，我踏上前往新校舍的路。
而在新校舍的校門的樹蔭底下，我就能看見小月，她惆悵地皺著眉頭，坐在長凳上，我走近去，悻悻地小聲打了招呼。
沒想到小月竟然笑著應我，完全看不到剛剛愁苦的痕跡。
而她手裡攥著一封信。現在都信息時代了，很少會用紙質信，一旦用了這種信，恐怕是有很正式的通知，趁她發呆不備，我把信搶了過來。
“什麼？這是徵募信？弒神計劃？”我感覺天塌下來了，後悔著當初的想法，這事情與我無關。
“你知道我基因偏差值多少不？”小月的語氣有點失落。
“嗯，遠近聞名的神童呢，三百多分呢。”我不太願意面對現實，但是還是繼續著對話。
“所以呢，必須去參加訓練營呢。不過也不一定要上去。”
“一定要參加嗎？應該很危險吧？”我沒有詳細讀那封信，畢竟有很多隱私，就還給她了。
“不太清楚呢……”她似乎很煩惱的樣子。
“你從小就不擅長說不呢。”我學著她那溫柔的語氣，這種政策的東西，難道我任性一聲，說，你不要去，就行了嗎？我還是把這個任性的話語吞進了肚子裡。
“呃，還有，今晚好像我要去一個學生會的聚會，經歷過這種災難，希望搞搞氣氛鼓勵士氣。明天再陪我走走吧。”
“嗯，好……”簡直就是輕小說裡的完美女神，這樣外向的女生，一定會順便在學生會大展拳腳。
“那，我走啦，準備點名啦。”小月站起身，理了理衣襬。
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說出口，“要不我也參加選拔，我會陪你的！”我拽住了她的衣角。
“你怎麼能丟下你媽媽呢，她可是一個人呢。”小月笑著搖搖頭，“還有，傻孩子，這個基因偏差值至上的時代，負1分的你，又怎麼可能透過選拔？”我感覺有箭頭插在我胸口上，而且還是兩個。
“我……”支支吾吾的，我只能目送她離開，無言以對，沒錯，出生以後做的基因鑑定，基因偏差值，跟國家劃定的均值相比，我還負分了，這可是無能的社會評價，像豬肉章一般，洗不掉。只是這個評價大多數時候都是準確的，往往高分者都是人中龍鳳，比如小月。
沒錯，學習無論怎麼努力，我也沒辦法趕上前列，或許這就是命運。
跟著同班的都是低基因分值的同學，一起墮落。
但是為了一個人在努力維持家庭的母親，我必須同樣地努力唸書出頭。
抱著這種被動的念頭，一陣陣偷懶的感覺湧上來，課間總是出去和我的損友李燕平瞎聊天。不擅長的事情，也就沒法靜坐下來完成的吧？這麼想著，我就丟下了筆。
“喂，你有收到徵募書嗎？”
“當然沒有，如果有，我媽也會撕掉的吧。”
“我收到了呢。”李燕平靠著不鏽鋼的欄杆眺望著對面樓教室，一如平時的看著有沒有輪廓漂亮的女孩，一邊從容地和我說話。
“噗！”我把口水噴在他臉上，“就你？”
“別看我總分低，我的基因裡，部分評分可是天才級別的，比如空間能力！有兩百多，被其他專案拉低而已。”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我，直到我全部專案都不行。
“反正你也不會去。”
“不一定……”
“你要去我也不會攔著你。”我是不介意看著損友去訓練營受苦受難的。
“你女神，肯定是要去了吧。她太突出了。強徵肯定落到她頭上。”燕平搭著我的肩膀，不知道這是安慰還是嘲諷。
我沒有出聲，這種事情誰都知道啊，那可是大家的女神，不只是我的。
李燕平歪著臉笑，不過笑容還是凝固了，他壓低嗓音，“今晚的聚會可能有詐。”
“你怎麼知道的？”我感到詫異，但是他這麼認真的話語，我是直接信賴的。
“唉，偶然得知，你不跟我勾三搭四是不知道，但是我的圈子裡得到的訊息，今晚我們學校校霸要搞校花，這種訊息……校長的侄子就為所欲為，我也不想那麼大頂綠帽扣在你頭上。”
“校花……不是有好幾個嗎？”我咽了一口口水，但是還是十分警惕，等級森嚴的社會，欺壓越發骯髒，我不得不警惕起來。
“馬上就要啟程要走人的只有你女神，此時不幹何時幹？”李燕平嘆了口氣，“要不要我幫你？”
聽到這種訊息，我感覺到很無奈，“不，不了。”
燕平低下頭，瞟了我一眼，頓了一下，又嘆了口氣。兩人就這樣結束了談話。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我思前想後，這種事情容不得慫，我決定尾隨小月，遠遠地跟蹤她。
果不其然，哪有聚會是只有男生的……我頓時就無語了，而小月陪笑著，雖然聽不到她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就是不擅長拒絕，不過這種無法無天的架勢，是拒絕了也沒有用。
但是我也在猶豫著，怎麼樣去解圍。
猶豫之間，小月已經被帶到外面的ktv包廂，節奏之快超過我想象。
我也跟了進去，店員問我開什麼間。一狠心，“我找朋友的包廂，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和幾個男的。”
店員也沒覺得異樣，就給我指點了。
推開門進去，我和傳說中的校長的侄子打了個照面，他身邊有兩個根本不像學生的學生，可能是偽裝的保鏢。我和他們全都穿著學校制服，在ktv是挺顯眼的。
校長侄子抱著小月的肩膀，而小月則是一臉尷尬。
“小月她好像不願意，能不能讓她……”
兩個保鏢一看就知道我不是朋友而是找茬的，馬上站了以來，一個站在校長侄子身邊，一個堵了門口。
“你誰啊？走開。”有錢有勢真的讓人說話都淡定起來。
“我……”我再次哀求道“能不能讓小月……”
“喲，還叫小月，挺親熱的，我認得你，你是經常在小月身邊的臭蟲。”
是呢，談話根本沒有用。
“能不能，別站在我身後！”我轉身起手打了那個保鏢一個措手不及，連環拳砸到他的臉上，再踹飛出門外。趁亂舉起了茶杯一把砸在了另一個保鏢身上，空隙裡我反鎖起門。
他們兩個反應過來，想要合圍我，但是這沒辦法阻止我，在捱打之前就要動手。
再次突刺殺進另一個保鏢的近身，瘋狂攻擊他的喉嚨，而他一開始只想擒住我的想法是錯的，校長的侄子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平時出來吊兒郎當的當然有兩下子，然而直取中線，兇猛的攻擊又打破了他的鼻子，已經顧不上危險不危險，反手又錘在他頭側上。
突然打倒了兩個人，我粗魯地拽住小月的手，就衝出去，可能剛剛被踢出去的保鏢換過起來了，我準備好再打一次，把門踢開，果然撞到一個人。
“日！”慘叫的是熟悉的聲音。
“是燕平！”
“你丫太狠了。”他扶著額頭，腳上是已經昏死過去的保鏢，“你們那邊後門走，鬧事了還想光明正大從前門出去嗎？我善後吧！”
“得罪這麼麻煩的人，你也會很麻煩啊。”我知道說什麼謝謝都沒用了，真的損友無需多言。
從後門出去之後，我也不清楚拉著小月跑了多久。
她的體能倒是極好的，我已經氣喘吁吁，而她明明是女生只是出了點汗。小月的臉是哭笑不得，“我能自己保護自己的啦，你看你，比我體能都差呢。”
“不是，是我之前已經打過三個人，呼呼。”
“你能來救我，我很開心。只是，打的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她撥弄了一下頭髮，撥掉上面的汗珠，“你真是太蠢了。”
“勇氣是無法評價的。”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恐怕很嚴重，但我不後悔。
“唉，算了，反正，我沒幾天就要離開了，已經看不到你這個蠢蛋了。”她智商高，看的透徹，對社會規則也十分熟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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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好，我一定會進去找你的，一定會的……”我抓住了她兩邊肩膀。
而小月只是笑著，沒再說話。
次日。
果然，在學校裡，我和燕平被警衛找了。一警衛在前，二警衛在後，三個彪形大漢夾著我和燕平兩個學生走。
“喂，幾位大哥，平時沒見過你們值班啊，是不是私人保鏢啊？那就穿西裝，別穿保安制服這麼憋屈啊。”李燕平嘴貧著。
沒一會，到了校長室，校長油亮的西裝頭，紅木大辦公桌，還有他的嗓音跟麥克風加工過的有點不同，“你們籤一下這個。下次別打架了啊，好孩子們。”
李燕平從容地籤了字，得空了打量著桌上的校長用的鑲金鋼筆。
而我用帶汗的手抓起了這份檔案，還一式兩份，要籤兩個名，上面還一堆蓋好的紅印鋼印。巴拉巴拉的一大堆婉轉的話語，最後就看清兩個字，退學。
校長並沒有失去耐心，但是他的保鏢反而還失去耐心了。撫摸著腰間的甩棍，故意露出把手的頭。
無奈地簽下名字的我，看著紙上我打溼的汗漬，校長秘書忽然從門外進來，神出鬼沒地，把一式兩份的檔案，我們保管的一份，還給了我們。我還在驚訝著，秘書竟然是個美男子。結果，三個保鏢又幾乎是挾持一般地帶走了我和燕平，說讓我們拿好自己的物品就走，不準踏入校門。
這就是退學啊……為什麼像對待戰俘一般。
我和燕平，在三個保鏢的護送下，挾著到了校門，我抱著書包，燕平連書都沒拿。搞得我們跟恐怖分子是的，多麼沒禮貌啊。
心情似乎緩了過來，接下來考慮的是，該怎麼回去跟母親交代呢？
燕平是家中三子，最沒希望的一個。我是獨子，怕不是讓父母憂愁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校門口，要永遠離開這個校門的不只有我和損友，還有我們學校的兩顆明星，省級基因偏差值前十的兩人，我已經想象到前一百十名以後的人慶幸的表情。
我校有兩個前十，呸，我已經不是這個學校的人了，這些都不重要。
校門口的馬路邊上，停放著三輛軍車，中間一輛沒有塗上冬季迷彩，而是氣派的黑色純色，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在護送著兩個前十的學生出來。
正是小月和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果然，一直想麻痺自己，為了爆破隕石而進行航天選拔的事情是謠言，是謠言，然而終究還是讓我看到這一幕。果然被選去了，去那孤獨的虛無的天空之上。那裡沒有雲彩，什麼都沒有。
我想衝過去，小月還穿著校服，還是嫋嫋動人的身姿，就算是這麼悲傷的分離，也還保持著大方。
砰！忽然身邊發生了巨響，保鏢大漢整個人飛了過來，還撞在我身上，我也飛了出去。倒在地上的我，只看到飛奔出去的我的損友，他是怎麼把大漢推飛的，還特麼砸到我了。
他整個人撞在了黑色車上，這輛寬敞的汽車上能裝十個人吧，正是為了來接走偏差值的十人，最受期望的十人，天選的人傑。讓這些人去完成危險的任務，為了保全全體人類。果然，這天外的災星不是謊言，它確確實實在飛過來。
撞在車上的李燕平拼命地拍著車窗，嘴巴激動地張合著，說不出話。
而我驚詫之餘，確實看到車上面，有著已經接過來的人，果然都是帥男美女。基因評分不是虛假的。
試圖推開壓住我的大漢的腿，砰的，槍聲的巨響，響徹整條馬路，我也幾乎僵住了。李燕平停止了激烈的拍打，前後的車上跳下來的士兵馬上擒拿住毫不抵抗的燕平。
最後，我被保鏢推到校門外，電動閘門咔咔地關上了，而李燕平被扔到垃圾桶旁邊。
三輛排量特大的車轟轟地開走了，而我只能看著小月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著重要的人就這樣離開，而我也真的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場所，恐怕這就是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