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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啪嗒。”

朦朧中,沈俊彬聽到一聲打火機響,緩緩睜開了眼。

他好像睡了很久。

久到疑心浮生大夢一場,久到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年。

但一抬眼看盛驍的狀態,那人深吸了兩口煙,鬢角臉頰的汗跡還未來得及擦去,看起來不過是剛剛結束。

他充其量睡了一兩分鍾而已。

他……斷片兒了。

要命。

窗外天色已暗,頻頻有浮躁的光線從窗前閃過,城市還在粘稠中沸騰,像是晚上六七點鐘。算起來,從進臥室到現在過去了3個鐘頭左右……不能動腦子,一細想事情就天旋地轉。

他習慣性地想找手機看看時間,但這具身體像是和靈魂初次融合,契合度不高,連勾勾手指都無力做到。

算了,隨便幾點吧。

沈俊彬心安理得地閉上眼,像按勞取酬一般,打算在這張送他上天入地的床上睡一覺。

這一睡至少要睡一天一夜,也有可能是三天三夜,如果天時地利人和的話,“每天每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盛驍靠在床頭彈了下菸灰,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沈俊彬聞聲忍不住又睜開了眼,那人光裸著的上身就近在他的眼前。

他心裡有一家停業多年的願望工廠,廢屋荒園,塵埃累累,不知什麼時候卻悄無聲息地單方面決定復工了。

廠方連招呼都沒跟沈俊彬本人打一個,就擅自臨時製造出了一點類似“心願”的小東西,驅使著他,讓他想伸出一隻手臂,環在盛驍的腰上。

不用測試,這個人必定是舉世無雙的助眠神器,甚至有可能他一觸碰到這個人,那些浮世紛紛擾擾就只有自行煙消雲散的份兒。可他的身體又單獨行動多年,素來只接受大腦支配,強調明哲保身、趨利避害。粗魯的壓制與不太溫柔的衝擊還沒翻篇,身體對這個人的力量和破壞性記憶猶新,一下子不太能領會這個“心願”的精神,本能地產生了牴觸。

察覺到沈俊彬竟然想擁抱兇手,身體立即恐懼地大聲喊道:“不!不!不!不不不!離他遠點兒!”

“啊。”盛驍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餓了。”

有的人說“餓了”,身邊人會問:“你怎麼還吃啊?”

有的人說“餓了”,身邊人會問:“你不是剛吃了嗎?”

但盛驍顯然不屬於這兩者。

沈俊彬已經看透了,盛驍的家就是個沒配備minibar的非標準房,一切都是最低配置,全家只有這麼一個活物,一瓶水,不但沒有可以食用的東西,就連食材也沒有。

人在熟悉的環境下常常會展現出心底柔軟的一面,飢餓時最想吃的東西即是渴望的形狀。他好奇盛驍的柔軟和渴望是什麼樣子的,聲音沙啞地問道:“你想吃什麼?”

盛驍低頭看看他,反問:“你是不是該走了?”

“……”不知道諾貝爾的獎項是不是固定的,沈俊彬想為盛驍申請一個“諾貝爾掃興獎”。

能來這裡,店裡的事他自然已經交代好了,餐廳的經理、主管哪個拎出來都能獨當一面,應對沒有團隊和會議接待的日常經營綽綽有餘,他並不急著走。

但是……他也不想明明白白地讓盛驍知道他為了來這兒做了成摞成摞的準備。

別人什麼都沒要求,一切都是他主動做的,難道還指望人家領情嗎。想給盛驍獻殷勤的人應當不少吧,不缺他一個,還嫌這傢伙不夠膨脹麼。

盛驍又點評道:“你聲音沒以前好聽了。人也懶了,不愛動了。”

沈俊彬:“……閉嘴。”

剛認識盛驍時他確實年輕、天真了些,舉動不免瘋狂,堅信以心換心,恨不得一夜就把一整顆心都掏出來,唯恐對方感受不到他的毫無保留,可現在能一樣嗎?

他咬緊牙關,一再剋制著自己重蹈覆轍的衝動,免得讓人覺得他可輕可踐。

誰知道這個王八蛋居然還記得從前!

盛驍被兇巴巴地訓斥了一句,悻悻地朝後靠了靠。

這個沈俊彬,怎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撲上來啃得比誰都歡,在他耳朵邊拼命呵氣,要求他喊他的名字。好的,他一一照辦了,念“沈俊彬”三個字念得都不知道這三個字該怎麼念了。

不知道牛對自己耕過的地有沒有特殊感情,盛驍只知道他在辛勤的勞作之後想抱著這人溫存一會兒,他的胸膛可以給沈俊彬當床墊、當枕頭,他想嘗一嘗這小子身上歡愛的餘香……當然,男人嘛,也想聽沈俊彬多多少少地誇一誇他。

總之,就像好吃的留到最後一口再細細品嚐一樣,從身體的摩擦昇華到心靈的交流,這才能叫滿足啊。

誰知道這小子這麼不講究,趴在床上一動都懶得動。

買個娃娃都比他體貼,小白眼兒狼。

又或許是在酒店幹得久了,習慣了銀貨兩訖?

盛驍問:“這回是‘兩清’了嗎?”

沈俊彬皺著眉頭像沒聽懂:“你說什麼?”

盛驍:“不是你說的嗎?”

“盛驍。”沈俊彬的語氣比放冰桶降溫涼得還快,“你是不是傻逼?”

“……”盛驍認真分析,“我不是。但你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這不你自己說的‘兩清’麼?”

沈俊彬嘴唇繃得死緊,牙縫裡迸出幾個字:“我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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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會。”盛驍眨眨眼,“那我不成傻逼了嗎?”

“你就是個傻逼吧!”沈俊彬一掀被子坐起身,一巴掌朝他身上拍去,“你去死吧你!”

沈俊彬那兩下子盛驍早就心中有數了,煙叼在嘴裡好整以暇地一一招架:“我幹嘛去死?我活得好著呢……哎!你是貓兒啊?怎麼撓人呢?”

撓人?沈俊彬想打人!

他恨不得打得這個人渣人吊分離!

可惜他鮮有機會能打得到盛驍身上,偶爾得手兩次,聽動靜也知那點兒力道不足以讓人痛改前非。他想站起來狠狠踹這個賤人兩腳,可還未完全起身腿就先軟了,差點跪到盛驍面前。

他低頭一看,膝蓋骨下淤青一片,不知得在柔軟的床墊上跪多久才會被壓成這樣。髖骨也疼得……當時桌沿就硌得他生疼,這混蛋還重重地在身後撞擊,不停地火上澆油。

腰快斷了,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前後左右都抬不動。

盛驍不太準確地捂著疑似被打到的地方,以去片場當群演50塊錢一天都不值的演技心不在焉地“啊”、“啊”了幾聲,還不忘對他說:“坐下,歇歇再打!”

沈俊彬怒道:“滾!”

說完他意識到,這次要滾的人恐怕不是盛驍。

盛驍氣定神閒地一挑眉:“怎麼說話的?你又開始跟我一二三四的了?不想走了是不是?”

沈俊彬一刻也不想在這呆下去,他扯過床上唯一一床被子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去客廳找和他失散多時的衣服。

他快氣炸了,可又不知道是該恨盛驍無情無義還是該恨他自己沒出息。

“你要走了嗎?”公寓主人在臥房連起身送客的禮節都欠奉,聽上去聲音裡還有難掩的笑意,“注意安全啊,回去路上開車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