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玄幻 > 切割磁感線最新章節列表 > 70、第 70 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70、第 70 章

往常盛驍參加完晨會就能下班,但這天酒店有個歷城各界人士的繼往開來茶話會, 五大班子的大部分領導都將到店。業主明確指示, 全體當班的中層以上幹部九點左右到前廳大門迎賓。

盛驍食人之祿,自當忠人之事, 如此一來, 他就不能按時下班了。

監控拍下的內容他還沒來得及跟沈俊彬交流, 電話告知他又感覺看不到對方的情況,不太放心。找到行兇者固然重要, 但讓沈俊彬養好身體才是當務之急。

盛驍抽了個小空, 將電話打到護工手機上, 轉給沈俊彬接聽。

他輕聲細語地請了假, 並且問:“你要什麼顏色的手機?灰色,還是銀色?”

沈俊彬對手機沒什麼意見,對打電話的這個人意見卻很大。

醫院有一種修身養性的氛圍,誰進來躺下被扎幾針都得心平氣和。沈俊彬睡了兩天, 自覺已經快達到萬事皆空珍惜眼前的境界了, 忽然一聽到這話, 他頓覺盛驍這個人朽木難雕, 溝通困難,效率低下,無法理解。與此同時, 他腦袋又有了天旋地轉的趨勢。

這傢伙昨天明明提前走了幾個鐘頭,居然連個手機也沒買回來?這不僅耽誤了他看日報,還耽誤了他看盛驍本人。

對於一個病人來說, 情人及時的到場慰藉是多麼的解悶……不,是多麼的情義千斤,盛驍不但沒把不得不離開的非專用時間拿去辦補卡、購機這些小事,還敢佔用他的專用時光,簡直是對病人的雙重謀害。

他現在從身體到心理都十分脆弱,能進食得下的“安慰”種類不多,即便是盛驍本人,也不能侵佔他和情人相會的權利。

或許有的人覺得倆人在一起,少看一眼、少相處一會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沈俊彬以為,一件事的價值幾何,是一個非常微妙、主觀且具有時效性的問題,應由當事人來判斷,而不是看“市場行情”。譬如現在,他的憤怒不能由一臺價值數千元的手機平息,只有盛驍親至,方能消弭。

沈俊彬一肚子的火,熊熊燃燒,礙於兩旁還躺著高危病友才強壓下來,義憤填膺地小聲質問:“你昨天怎麼不買?”

盛驍也不想磨蹭,可他為了等任遠託關系放他進去看那幾分鐘的監控而在寒風中跺了半天腳,十分無辜。

他可憐地說:“我昨天不是去完派出所就來上班了嘛。”

沈俊彬還是憤懣難平:“路上那麼多營業廳,你順路拐個彎能有多難?”

盛驍“啊”了一聲,想了想,問:“護工還在病房裡嗎?”

“不在。”沈俊彬沒好氣地說,“幹嘛?”

他閒極無聊時輾轉打聽到醫院有一種專給病人洗頭、洗澡用的床可供出租,形狀類似於理髮店的躺椅。再一打聽,別說他肋骨受了那一點兒傷了,半癱的人都能洗,他只要躺上去不動,叫人拿水管給他衝頭就行。

他對盛驍的無心之言耿耿於懷,聽聞此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護工純粹收多少錢辦多少事,自然不攔著,領命後立刻去給他交押金、準備東西,剛剛被支走。

聽說沈俊彬身邊沒人,盛驍在別無旁人的電梯裡轉了個身,摘下胸前工牌,將屬於“盛經理”的一絲不苟和嚴肅正經留在身後,肆無忌憚地拖長了尾音:“沈總,你好兇呀。”

“……”沈俊彬冷靜地將手機拿遠,看了一眼號碼。

“就算我做錯了一點事,你還不能疼疼我麼?”盛驍抬手攏了攏一絲不亂的髮型,面朝鏡子顧影自憐,越看越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如果沈俊彬在他面前,他可以立刻紅一紅眼眶。

“我平時跟你都沒大聲說過話,你這個人的心是鐵做的嗎?我不明白,你怎麼能狠得下心兇我?聽了真是……”他慢條斯理地埋怨著,說到這兒把手機拿低,收錄了捶自己胸口的一拳,“傷心呢。”

“……”沈俊彬看見眼前的天花板似乎裂了一個角。

細看才知道,那是他世界規則。

人在成熟的過程中給自己列出了許多條條框框,將原本做不到的事按照完成度分成一個個等級。同一件事,在某條水準線以下的人他知道自己不會與之相交,而在某個水準之上的人又令他能夠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盛驍平時的工作效率難以準確預測,屬於水平忽高忽低的選手,如果他盯著看,那麼結果普遍能高於平均數值一點兒。而這次,他幾乎懷疑盛驍昨天離開醫院之後在大街上閒逛了一下午,成果明顯低於他能接受的最低水平,趨近於零。

誰知就是這位不合格選手,竟然撼動了他的萬里長城,揮動小手讓他的規則秩序們在極短的時間裡分崩離析,百年不遇地暫時性潰不成軍。

沈俊彬眼睜睜看著牆倒屋塌,只能發出了一個音節:“嘁。”

盛驍長嘆了遇人不淑的一口鬱氣:“哎——”

“……”沈俊彬改口道,“都下班了還叫你迎什麼賓啊?幾個人在崗幾個人去迎賓不就得了?”

盛驍對著鏡子燦然一笑:“您放心,只要這邊說解散,我馬上打個雲霄飛車回去。”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六樓,盛驍又道:“對了,我現在要去你房裡拿你抹臉的那兩瓶東西,下了班好直接走。等會兒我把電話給樓層,你跟她說一聲,讓她給我開門,我就不特地去客務取卡了。”

因為是長住房,總監們的房間並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掃,通常三天一清潔,七天一換布草。樓層服務員開啟房門站在門口,盛驍獨自進了屋。

房間裡遺留了沈俊彬住過的痕跡,床單和被子微微有些凌亂。他睡的床是單人房通用規格的1.5*2米,盛驍一看那枕頭擺的位置就感同身受,估摸著沈俊彬平時都得對角線躺,才能伸展開腿。

“沈總監這兩天住院,我給他拿幾件穿得著的。”盛驍自說自話地開啟了衣櫃,挨個摸了一圈。

沈俊彬那些衣服的質感多麼上天入地他暫時沒領悟出來,只知道手感一件比一件薄,十分不尊重氣溫。看來是時候給他們沈總監買兩件國寶級的“加絨襯衣”了——俗稱“老頭襯衣”,不知道那小子肯不肯穿。

盛驍困擾地挑選著,隨手撥開一排衣架,露出了衣櫃中間的隔斷上放著的一個天鵝絨方盒。

許多個人裝飾品數量多的男士都會準備這麼一個盒子,分門別類地存放諸如袖釦、領結、領夾等等,只不過沈總的這個盒子特別大,大約有半米見方。

沈俊彬至少一週不會重樣的私人行頭背後到底有多少存貨,這個問題一直以來是盛驍的未解之謎。

盒子上僅有一個磁性的搭扣,仗著對沈俊彬的侵佔程度日益膨脹,隱私不隱私不在盛驍考慮的範圍。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一挑,盒子開了。

藉著衣櫃頂燈的照亮,大盒子裡面擺放的是一個個型號統一的小盒,顯然,是內外成套的。亞克力頂蓋的盒子有二十幾個,裡面盛了什麼一目瞭然,另外還有幾排絲絨小盒,神神秘秘地被單獨歸置在邊緣。

盛驍用衣櫃門阻斷了服務員的視線,開啟其中一個。

從露出邊角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然沉了一截。

接連開啟了幾個絲絨盒,盛驍的心沉到了太平洋海底,臉色也冷了下來。

這些盒子裡放的大多是款式各異的對戒,有些造型誇張繁複,像是朋克和波西米亞在同一個空間中相撞,有些散發著中國古老而美好的祝福寓意,金上刻著龍鳳呈祥,還有些款式透著虔誠的簡潔,帶一點鑽,堪配以山盟海誓,天長地久。

盛驍用指尖穿過一枚,稍微比了一下,莫名有點想笑——這些戒指的大小相當不一,最小的他用小拇指都穿不過去。

再細看的話,它們的新舊程度也不太一樣。

“盛經理?”樓層服務員委婉地提醒,“我好像聽到布草間的電話響了,您要拿的東西拿好了嗎?”

“嗯,馬上。”盛驍僵硬了片刻,在服務員狐疑的目光注視下默默扣上了盒蓋。

前廳辦公室的角落裡有一個長沙發,像今天這種臨時加班又沒他什麼要緊事的時候,他或是其他幾位值班經理都常會在這兒躺一會兒。

盛驍從衣櫃裡拎出一件禮賓大衣披在身上,頭剛一沾上沙發扶手,眼皮就沉得撐不開了。

記憶洶湧而至,他想起第一次在北京見到沈俊彬。

那時沈俊彬用項鍊穿過鉑金對戒掛在脖子上,他記得自己在心裡撫掌大笑那小子的過時戴法,可惜他笑得太專注,不記得沈俊彬當日鏈子上串的是哪兩枚了。

他想起沈俊彬問過他的前任。

每每沈俊彬提起此事,表情都十分嚴肅,堪比判官問刑的場面。他心懷鬼胎,自然異常緊張,要麼丟盔棄甲落荒而逃,要麼以手掩面,顧左右而言他,總之是使勁渾身解數來岔開話題,唯恐沈俊彬認真起來尋根究底。

由於他做賊心虛,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從來不敢理直氣壯地反問沈俊彬一句:你呢?

他還想起任遠。

那天任遠到他家來,巧不巧地和沈俊彬狹路相逢。當時任遠笑裡藏刀,不知是想捅誰,正唯恐天下不亂地狂抖他不可告人的黑歷史,而沈俊彬在旁笑著削了一堆蘋果兔子,聽完後平靜地頷首,說:誰不是這樣。

他想起那個大盒子。

他才離開611不過十幾分鍾而已,忽然神志模糊了。他記不清那是多少對戒指,以及那個大盒子有沒有二層?

他不好此道,卻也有所耳聞,如果一定說那個盒子是做什麼用的……

它的主要功能似乎不是一個裝飾物收納盒,而是一個巨大的“集郵冊”。

“盛經理,”前廳的徐經理隔著一小段距離匆匆喊道,“客人快到店了哦,您要不要出來迎一迎?”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盛驍聽到徐瑤瑤叫他了,可他還沒在夢境中看清沈俊彬當時的神情。

他在等沈俊彬抬頭。

叫了兩聲不見人動,徐瑤瑤看了前廳一眼,焦急地踏著高跟鞋“噠噠噠”跑過來敲了他肩膀兩下:“盛經理?睡著啦?該起來了!”

“哦。”沈俊彬當然沒有抬頭,盛驍自然也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他幹搓了一把臉,問:“客人快到了是嗎?謝謝你,走吧。”

“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二人並行,徐瑤瑤在旁邊走邊問,“你沒事吧?”

盛驍想對她禮貌地笑笑,笑容卻不自覺地流於輕佻了。

他淡淡地說:“一點小事而已。”

前廳旋轉門的上方是一塊巨大的透明玻璃,從外朝內看能看到大廳垂下的華麗吊燈,從內向外能看到清晨的太陽。

明晃晃的陽光繞得盛驍眼前一花,他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腳下的路線。

他自言自語,似笑非笑:“我一個大男人,還能讓小風刮歪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