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外的望寶山一帶,不遠處有個叫做法庫的地方,後世屬於遼寧省。
前明屬三萬衛,後來歸入兀良哈福餘衛,屬於大明的治下,後來納入大周的統治範圍。
直到數十年前,此一帶的部落,被喀爾喀與科爾沁聯合暗中侵吞。
兩部鳩佔鵲巢,以福餘衛的名義,向大周互市多年。
雖然上面的首領換了,地方上還是原來的那些部落,同樣的需要奉上供物。
風水輪流變。
蠻族的崛起,喀爾喀的勢力,退出了這一帶,科爾沁的管控力也下降。
晴朗的一天。
鞥綹布闖入了法庫。
他帶著部落的上百勇士,搜尋粘花派來的人。
部落的首領得知後,連忙出來迎接,認得對方是科爾沁的臺吉,得知他的來意,連忙搖頭。
“部落裡整個冬天,都沒有外來的人。”
鞥綹布露出懷疑的目光。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我的部落搜一搜嘛。”
部落的首領笑著說道。
他們小部落,面對大部落,向來都是如此順從。
原來的腦毛大,後來的粘花,然後是林丹汗,宰賽,十年前的明安,如今的奧巴。
一個接一個。
面對新的統治者,他們不會反對,只要誰贏得戰爭,他們就向誰上供。
見對方的態度,鞥綹布點點頭,沒有進入部落搜人。
雖然他有實力這麼做,但是他不會這麼做。
“我們科爾沁草原應該團結起來,不然會被敵人各個擊破,當年林丹汗的統治,你們也深受其苦。
粘花想要讓林丹汗重新歸來,你們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
部落首領母霍不以為意。
不過他熱情的請鞥綹布等人,去他的部落喝茶。
酥油茶,奶茶,麵茶。
他的部落裡都有。
對方的熱情,徹底打消了鞥綹布的疑心。
所以他準備離開,去下個部落搜尋敵人的蹤跡。
科爾沁人心慌慌。
面對新的選擇,很多人心中茫然,給了外人可趁之機。
據他所知。
趁著還未開春的時節,天氣嚴寒的便利,烏濟吉特部的卓裡克圖首領,杜愣洪巴圖魯粆花。
派了他的親信進入了科爾沁草原,動搖人心。
得知這個訊息後,他就帶領了部落的勇士,要找出這個人。
他不敢殺死對方。
但是他會割下對方的鼻子,讓他回去他來的地方,發出對粘花的警告。
“母霍,我聽說過你。”
騎在馬上的鞥綹布,他的身後有上百名草原騎手,給了母霍很大的壓力。
母霍的部落,可以召集數百名牧民。
但是他知道,如果有需要,鞥綹布可以召集他部落數千名的牧民,並且他背後有巴圖魯汗奧巴的支援。
如果有需要,可以輕易的滅掉他的部落。
鞥綹布神色和睦。
作為奧巴的親信大將,他不會冒然得罪草原上不可計數的小部落。
小部落有他們的牧地,在他們的牧地上居無定所,並且向本部供應物資。
實力雖小,但各個小部落之間有溝通與嫁娶。
眾多的小部落的首領們,遵從草原的習俗,按照傳統規矩協商,能影響風氣。
例如當年的林丹汗。
昏聵的統治下,哪怕他本部實力強大,也無法壓服所有的部落,得不到支援,灰熘熘的退出了科爾沁。
母霍不怕鞥綹布,但是不敢得罪他。
聽到鞥綹布的話,好奇的看向他。
千里之外的奧巴本部的大將,怎麼會聽過他,一個不知名小部落的名字呢?
鞥綹布看到了母霍的奇怪,露出親切的笑容。
“我聽布達齊說過,你是一名巴圖魯,是草原上強壯的戰士,值得人們尊敬的勇士。”
“哈哈哈。”
原來是布達齊,被人如此誇讚,母霍曉得合不攏嘴。
草原人和漢人有些區別。
漢人聽到誇獎會謙虛,會極力解釋一番,而草原人豪邁,聽到誇獎會露出開心的爽朗。
鞥綹布和母霍認識了,不在停留,帶著他的勇士們,離開了此處,匆匆的趕往下一處。
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消失在了遠處後,母霍的笑容也停止了。
眼神中充滿了憂慮。
“你們離開吧。”
他走到羊圈中,驅趕了羊圈裡的羊,露出了兩個草原漢子。
原來。
粘花的人竟然真的藏在他這裡。
兩人大驚。
前番他們還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難道是因為鞥綹布的前來,讓母霍心生畏懼嗎。
“巴圖魯汗對我們其實也不錯。”
母霍因為鞥綹布和善的態度,讓他感到愧疚。他不會出賣人,但是他不願意再留下二人。
兩人身處險境,不敢停留,免得母霍把他們交出去,所以痛快的離開。
母霍猶豫,面對新的變化,他看不清方向,不知道如何選擇,左右搖擺。
但是有的人不同。
粘花在草原的名聲極大,人人都曉得此人,面對他派來的人,很多人都信服。
特別是年前,幾名闖入遼東的臺吉。
有的人等待回覆,有的人早已心生不滿。
得到拖請的鄂博,和幾名臺吉,一同前來母霍的部落做客。
“巴圖魯汗才能不足,帶領科爾沁草原處處受氣,原來向蠻族投降,如今又向金江鎮投降。
我們草原人的名聲,都壞在了他的手裡。當羊還是當狼,母霍你難道要當羊嗎?”
狼常常偷羊,會被發現的牧民打死。
但是狼也是草原人的圖騰。
鄂博不快的看向母霍。
他和母霍是從小認識的安達,他的妹妹又嫁給了母霍,所以他的語氣很不好。
“去年我們的部落,不少的牧民逃去了遼東,漢人把他們藏起來,不還給我們。
難道你要幫助漢人,對付我們嗎?”
其餘的臺吉也不滿的說道。
母霍猶豫了。
“巴圖魯汗和漢人的將軍結盟,並且承諾要和我們互市,以後就不打仗了……”
“母霍,你真是昏了頭。”
鄂博站起來,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互市總不是我們吃虧?吃虧也就算了,但是牧民關乎部落的存亡,是絕對不可妥協的。”
鄂博沒有說錯。
朝廷舉行互市的本意是好的。
可是做生意,當一方有優勢的時候,另外一方就會吃虧,數千年不變的道理。
例如在互市上,商人用廉價的商品,換取草原上的牛羊,獸皮。
面對不划算的以貨易貨,一方是商品,一方是必需品,那麼草原人肯定會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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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算吃虧。
同樣的商品,在不同的地方,價值當然是不一樣的。
但是草原物資貧瘠,按照馬市上的價格,就算接受以物易物的價值,最後也不夠他們所需要的缺口。
從需求上,草原是不滿的。
加上地方有的將領貪財,暗中推波助瀾,讓有些商人把價格抬的更高。
哪怕朝廷嚴禁,也無法杜絕地方上的行為。
而官面上的互市,雖然保證了價格,但是朝廷提供的份額小,遠遠無法滿足草原的需求。
大部分的缺口,都是參與馬市的商人提供的。
就像當年大周和蠻族在開原的人參貿易,官方的採購是小頭,商人的採購才是大頭。
而老奴壟斷了人參,奴兒干司的其他部落無法插手,因此獲得了話語權,獲得了高昂的利益。
同時。
商人們從內地運糧到邊軍,領取報酬或者減免響應的稅額,但是常常被拖欠。
因此地方上,允許他們參與馬市,算是變相的對他們的補償。
不然沒有商人會願意運送糧資到邊關。
總之。
是實際上的,難以根絕的問題。
“那你們想怎麼辦?”
被人們不停的指責,母霍也生氣了,不滿的問道。
眾人安靜了。
氣氛不對。
母霍詫異的看向鄂博。
鄂博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杜愣洪巴圖魯說的不錯,我們應該團結起來,誰要是私自和遼東接觸,我們就打誰,逼迫漢人把我們部落的逃民,乖乖的送回來。”
母霍不敢置信。
“你們不怕巴圖魯汗,和漢人將軍的懲罰嗎?”
鄂博露出自信的目光。
“巴圖魯汗自身難保,林丹汗會捲土重來的,有杜愣洪巴圖魯的幫助,喀爾喀草原的部落,肯定會支援林丹汗。
到時候,追隨巴圖魯汗的部落,都會自討苦吃。
而漢人的將軍。”
鄂博嘴角咧開,輕蔑的說道。
“草原是我們草原人的,有長生天的護佑,能打敗草原人的只有草原人。
我聽說他有十萬大軍,那又如何呢?難道兩條腿的能追上四條腿的嗎?倒是要看他敢不敢來。”
多年前。
蠻族的老奴征伐一生,威名赫赫。
不也是拿年輕的林丹汗沒有辦法嗎?
老奴死了,蠻族消亡了。
林丹汗在草原重新有了數十萬空弦之士,仍然是草原的大汗。
“母霍,你如何決定?”
鄂博看向他的安達,希望對方不要做出錯誤的判斷。
母霍明白了。
先前他驅趕的兩人,已經說服了很多的人。
雖然不滿。
只是。
他畢竟和眼前的人們是同一片水草下長大的。
法庫一帶的河流有近百條之多,秀水河,拉馬河,王河,小河子.......,但是同出遼河,共飲一河之水,他不會背叛他們。
“你們都有了決定,難道我還能背叛你們不成?”
“好安達,我就知道你。”
鄂博高興的擁抱住母霍,用力拍打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