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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龍佑其人

一群滿身泥漿的人, 只有劉澹與墨鯉能看清面孔, 以常理推論, 另外那個人必定是劉將軍信重的人, 八成還是親兵的統領。

司顓會挑中墨鯉,並不是意外。

他要折磨劉澹,分量太輕的卒子怎麼夠?

那些隨著司顓一起回來的人,紛紛來到溝壑旁邊,他們不像司顓那樣憤怒, 反而低聲勸道:“少主,這場災禍未嘗不是一個良機。”

“良機?”司顓震怒地反問, “司家基業毀於一旦,多年籌謀成空, 這是什麼良機?”

“少主,司家多年蟄伏, 您跟著吃了許多苦。可您想想,除了圖謀大計的忍辱負重,更多的時候是司家在拖你的後腿。家主昏聵無智,如果不是他命人殺了張縣尉,又怎會引來朝廷的注意?今天的事也是, 家主行事不密, 賬冊竟被一個下人盜去,還大張旗鼓地派人去追。少主推測出情形不好,只能孤注一擲,準備殺了劉澹直接舉事……現在發生了地動, 不管是賬冊還是司家挖礦的證據,全都沒了,難道不是好事嗎?藏著的金銀還在,糧食可以再買,兵甲尚可再造,人手能夠再練,這都不是難事。”

司顓的臉色變來變去。

劉澹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野心勃勃的兒子有個不中用的爹,提前暴露了司家。等他聽到後面幾句,神情一滯。

不好!

司家有錢,孟國師很缺錢!

至於司家造.反的事,造齊朝的反,孟戚說不定還很高興呢!即使孟戚不喜司顓,可司家的財富要是落到前朝國師手裡,是兇是吉?

劉將軍還沒想完,就聽到自己身邊那個自稱大夫的人開口問:

“你是司家少主?”

司顓一頓,終於意識到墨鯉不像劉將軍的親兵。

因為劉澹看這人的目光很複雜,似乎還有些畏懼。

“閣下何人?”司顓打量著墨鯉,揹著身後的手慢慢握起。

不管是誰,聽到了這些秘密,自然是別想活著離開了。

看到司顓動作的孟戚:“……”

雖然孟戚知道大夫能夠應付得了,但是這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襲大夫?

孟戚手有點癢,忍不住劈過去一道無形勁氣。

司顓在勁氣近身時猛然轉頭,倉皇退避。

“誰?”

司顓心中驚異,他的屬下也如臨大敵。

——少主的武功很高,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好手,按理說平州境內都無人能敵,除非遇到早就銷聲匿跡的邪道中人、或者那些宗派裡的老不死。

這荒郊野地的,哪兒來的高手?

司顓循著勁氣來的方向,這才發現樹影裡居然還有個人。

姿勢很怪,一手扶著樹幹,好像生怕樹倒了似的……

再仔細看,這人也是滿身泥濘,樹根有一部分已經被挖出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為何要來這裡挖樹?

“不對……這附近哪兒來的樹?”司顓死死盯著孟戚,百思不得其解。

墨鯉把劉澹交給了親兵,他縱身一躍上了溝壑,落地無聲,連積水跟泥漿都沒有濺起來,這手輕功讓司家之人神情一變,散開來將墨鯉圍在中間。

“你們是什麼人?”

司顓有些隱隱的不安,這很反常。

可是今天遭遇的一切,哪一件不反常?司家都沒了,不管他的屬下怎樣花言巧語,事實就放在眼前,他七年的苦心經營司家幾代人攢下的勢力,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墨鯉直視著這位司家少主,冷聲問:“五年前司家從雍州拐來的流民,如今何在?”

司顓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自己的親信。

那人臉色發白,衝著司顓搖搖頭。

——五年前拐來的苦力,哪裡還有活口?就算真有特別命大的人,數月前金礦的事暴露,司家已經把那些苦力都殺了。

司顓瞭然,他皺眉道:“閣下來秋陵縣尋人?說我司家拐騙流民,證據何在?”

墨鯉根本不跟他辨這個理,徑自道:“不是尋人,人已經死了,自然是尋仇。”

“這位公子,司家堡確實曾經買過僕人,可是現在石堡塌了,人都死了,這……”

司顓的親信話沒說完,就感到自己一股力道迎面而來,生生壓得他摔進了溝壑。

“我不愛聽狗吠。”墨鯉面無表情地看著司顓,繼續問,“那些流民的屍骨在何處?”

“……”

司顓用餘光看著身後,暗暗尋找退路。

這裡有兩個他看不出實力深淺的對手,為了以防萬一,自然是退避為上。

“還有司家堡附近沒有樹,又是怎麼回事?”

墨鯉上前一步,司顓竟情不自禁地後退,隨後他意識到不妥,惱怒道:“閣下好沒道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這一片山地都是我司家產業,門前有沒有樹,種什麼樹……這與閣下何關?”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忽然發難,暴起一掌迎面擊來。

墨鯉往左一避,掌風帶得他沾了泥的衣服都飄鼓了下。

很深厚的內力。

正常人絕不可能這麼年輕就有這般內力。

墨鯉目現厲然,翻手便是一掌回敬。

然而司顓不是要拼命,他見自己全力一掌落空,想都不想,提氣便飛身離去。他身法詭秘,速度快得好似一縷青煙。

墨鯉正要追,結果孟戚一鬆手,示意道:“大夫,接著!”

墨大夫大驚,連忙奔過去扶住樹幹。

這是有靈氣的樹,千萬不能死。

再一抬頭,孟戚去追司顓了,司顓那些屬下反應也很快,施展輕功向四面八方逃跑。

墨鯉踢起腳邊碎石,接住後單手擲出,只聽一陣痛叫,那些人身體一歪,卻還是拼命往前跑,顯然這些傷勢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墨鯉皺眉,抬手一引,直接把劉澹的兩個親兵拽出了溝壑。

“幫我扶住樹幹,不許動。”

墨大夫說完,丟下兩個戰戰兢兢的親兵,追人去了。

司家這些人武功都不差,而且不是花架子,比青湖鎮遇到的那些江湖人要高多了,不過在墨鯉面前還是不夠看。

墨鯉一個個追上,基本都是十招內解決。

提著最後一人回來時,墨鯉遇到了抓著司顓脖頸的孟戚。

剛才還威風八面的公子哥兒,被孟戚掐著脖子舉在半空,司顓臉色發白,孟戚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掙扎,神情間隱隱有戾氣,手指慢慢收緊。

“大夫?”

孟戚忽然看到墨鯉,他立刻把司顓丟到了泥地上,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司顓一陣猛咳,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他神情驚懼,也不知道剛才孟戚是怎麼抓住他的,又給他帶來了什麼樣的可怕感受。

“大夫,我封了他的穴,他跑不了。”

孟戚看著墨鯉沒有表情的臉,又看了看一臉泥漿眼神茫然正在扶樹的劉澹親兵,他立刻回到樹邊,把人趕走了。

這時之前掉進溝壑的司顓屬下,猛地抽刀跳起來衝向劉澹。

劉將軍的那些親兵折騰了半夜,又是打仗,又是在地底挖石頭找路,早就精疲力盡了,現下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到了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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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我們少主,否則……”

話還沒說完,架在劉澹脖子上的刀飛了。

墨鯉慢吞吞地放下手,那人目瞪口呆,終於意識到他們惹到了怎樣可怕的敵人。

傷勢重得站不住的劉澹:“……”

再次被救,心情微妙,這算是被保護了?

為何會被保護?劉澹想不明白,難道孟戚與司家有仇?

墨鯉走到司顓身前,無視對方憤怒的目光,面無表情地問:“流民的屍骨在何處?”

司顓不答。

“我記得剛才有人說過一個詞,人彘。”墨鯉手掌一翻,就多了一柄刀。

天黑得厲害,雷雨也停了,司顓沒有看出這把刀沒有刀鋒,他的臉色難看得像是死人,好像到現在仍然沒有想通自己為何會失敗,為河落到這般地步。

“孟兄,你知道什麼是人彘嗎?”

“大夫,我書讀得少,不知道。”

“斷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曰人彘。我沒有銅汁來灌聾你的耳朵,也沒有啞藥,但是削斷手足挖去眼睛,卻不是一件難事。”

墨鯉說完,又問,“你是願意你的手下先來,還是自己痛快點死?”

司顓怒聲問:“你究竟是誰?”

墨鯉直接毀去了他的丹田,司顓目眥欲裂,他為了練武功,吃了許多苦,又因為司家的大計,在外面還不能使用武功,多年苦學功虧一簣,怎能不恨?

“廢你武功,你很憤怒……這深厚的內力,你自己練的不及十分之一,其他都是靈藥之效。”墨鯉提起司顓,一字字問,“你們司家,是在何處發現的靈藥?何處發現的金礦?”

“原來你是為了金礦,四郎山下面,全是金礦。”司顓怪聲笑道,“可惜你來遲一步,這些金子都被我們司家挖走了,運到了秋陵縣之外,你是找不到的!”

“你們挖空了一座山?”

孟戚、墨鯉、劉澹異口同聲地喝問。

墨鯉抓住司顓的右肩,忽如其來的劇痛讓司顓滿頭大汗,強忍著沒有痛叫出聲,他對上了墨鯉深幽的眼睛,恍惚中感到對方完全不像是人。

“你們是怎麼挖的,什麼時候開始挖的,全部跟我說清楚……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為什麼沒有死在地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