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然拎著裝有空白畫卷的長匣離開靜室。
他也搞不明白‘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過，等離開異常點，回到天樞學府後，他覺得可以找找機會，詢問一些有可能知曉的物件，比如聶館主，再比如季學長。
心中念頭閃過，前腳剛邁出小屋，他便看見門外亭亭玉立的少女。
紅蝴蝶結的兩根絲帶在晨風中翩翩起舞，如瀑黑髮隨風輕輕搖擺。
嘉靈兒飛快地掃去一眼，美眸在匣身上流轉了一圈，立刻收斂眸光，撫平上揚的唇角，癟起小嘴，語氣透露出一絲氣惱：
“哼，小師弟沒想到連你也一直騙我玩！”
“靈靈姐，我哪有！”
方清然下意識開口反駁。
“隱藏了這麼強的實力，還說沒有？”
嘉靈兒明明在生氣，說著說著嘴角卻又忍不住上揚了一些。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立刻再度板起小臉，擺出師姐的威嚴：
“下次不許再這樣欺騙我了！”
說著，她的話語突然低了下來：
“我……我早就已經習慣被超越了，沒必要這樣的。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我的修煉天賦，不是特別好。
雖然跟爺爺學的早，但後入門的他們，一個個很快就超過了我，說是名義上的五師姐，實際上除了小師弟你之外，我一個都不是對手……”
修煉這麼久，她的靜心十三式，仍只有小成的進度，連大成的邊都摸不著，更別提進階的忘我三絕劍。
講到這，她又想起來自家小師弟顯然是早早超過了自己，每次和她打得棋逢對手後略輸一招，怕不是都是再讓著她。
為小師弟真實實力和過人天賦高興的同時，心情止不住得愈發低落了好幾分。
想哭，嚶嚶嚶。
簡單調整了下心情，她不再過多糾結，揚起小臉，提起正事：
“小師弟，我是來提醒你的，等下記得去找大師兄，學習忘我三絕劍，別忘了。”
“謝謝靈靈姐，這種大事，我是肯定不會忘記的。”
方清然認真點了點頭。
告別嘉靈兒，當著眾同門的面將長匣拎回自己房間，等四下無人時，才將之收進血脈空間內。
“異常點從觀測來說，應當是虛幻的，然而裡面的東西，卻又可以帶回現實世界，不得不說，真是神奇。”
心底感慨之時，他也不忘嘉靈兒的囑咐，前去尋找大師兄。
忘我三絕劍，他是肯定要學的，最低也是媲美中級劍招的招式，掌握後，必然能有效提升他的劍道實力。
“要是能在學習途中，再度進入一次‘人劍合一’的狀態就好了。”
方清然開啟幻想時間，不忘從血脈空間中取出虛魔奶，小抿了一口。
人劍合一狀態中，大腦高速運轉，在那段時間裡還沒什麼感覺，等退出那種狀態後，他便體驗到了來自於精神深處的疲憊。
具體形容的話，或許跟剛完成了某件重要大事，緊繃的一根弦突然放鬆體驗差不多。
幸好，他血脈空間中儲存的虛魔奶，泛用性夠強。
雖不是專攻精神恢復，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消除精神疲憊感的效果。
這就是它比一般恢復用品還要貴不少的理由！
飲用虛魔奶，把精神疲憊消除了七七八八，他按照嘉靈兒提供的資訊，來到大師兄的居住地。
芬芳撲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搖曳著的花海。
看向一朵朵花的造型，他眸光微怔。
這裡種的並不是什麼普通的花，而是一種虛界靈植，叫做白芍芯，可入藥。
它需要特殊的土壤才能存活，也不知道這位大師兄，是從哪裡搞來的。
“葉師弟來了？
小道在左側。”
花海中央佇立的草舍內，傳出一句溫和的聲音。
向左行走，尋找到直通往花海深處的小道，方清然穿過它來到草舍前，發現此處已有一男一女的兩位同門在此。
其中一位，他是認識的，是之前請求師父允許他下山的四師兄。
他的心情似有些低落，勉強朝自己笑了笑，便重新恢復沉悶，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我們無空劍派，目前也僅有我、四師弟和七師妹，靜心十三式達到了大成，有資格修煉忘我三絕劍。
哦，現在要再加上一位九師弟了。”
大師兄從草舍中轉了出來，向方清然微笑道。
“整個劍派，只有九個正式入門的，還有兩三個在打基礎的小孩子，不得不說，確實是有點寒酸……”
方清然心中想著，並沒有將這些說出來，向兩位師兄師姐行禮：
“四師兄，七師姐。”
“小清歡看起來和以前比穩重了好多哦！”
七師姐擠到方清然身邊，一把摟住他的手臂，極致的體驗令某人情不自禁心神略有些盪漾起來。
“如果不是怕被說老牛吃嫩草，師姐我啊……”
衣釦緊繃，七師姐調笑著向方清然拋了個媚眼。
“好了，歇歇吧，耽誤小師弟修煉，小心師父他老人家找你！”
四師兄冷冷插進來一句話。
“哼，真沒勁。”
七師姐頓時洩了氣，到一旁落座。
她笑著留下一句：
“以後修煉忘我三絕劍遇上了什麼難關，可以來，找，我，喲！”
聞言，方清然對這位七師姐好感度大增。
這時，大師兄也已來到了他們三人近前。
“四師弟、七師妹，你們二位不妨先自行修煉，有不懂、或是有問題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我。
老規矩，我今日先單獨給葉師弟講一課，協助他完成忘我三絕劍的初次修煉。”
四師兄和七師姐兩人聽罷，也不多言，獨自到邊上開始練習。
等兩人遠去，大師兄轉過頭，柔和的目光落到了方清然身上：
“能將靜心十三式，修煉到圓滿的程度，葉師弟你在無空劍道上的天賦，可以說是超乎尋常的高。”
他指了指自己：
“哪怕我這麼多年練過來，也始終尋找不到踏入圓滿層次的契機。
強求不得啊，強求不得。”
他感嘆地笑了笑，隨即把話題轉回到忘我三絕劍上：
“忘我三絕劍，乃是無空劍道入門後，進階的劍式。
它具有極高的門檻，非靜心十三式大成者，不可擅自修煉，葉師弟，你可知為何？”
方清然微微搖頭。
“緣由就在這一‘忘’字。”
說到此處，大師兄的眼神嚴肅了許多：“忘我三絕劍，需做到‘忘’這一個字，然而，若是真做到那等境地，忘了一切的我們，又哪裡還能算得上人？
忘卻一切之後，我們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式行走的劍招。
不知吃穿，渾渾噩噩，遺忘過去，不見未來，僅剩下的，便只剩下忘我三絕劍了。
為防止在修煉中，逐漸變得‘我再非我’，開闢出無空劍道的前輩，想出了用以制衡忘我三絕劍的靜心十三式。”
他的手指點向胸膛：
“以萬變不移的穩固之心為錨點，確保不論怎修‘忘之劍’，自身存在永不迷失。
唯有靜心十三式修至大成的堅韌、沉穩之心，才能做到在修煉忘我三絕劍時，不至於讓自身受到太大的影響。”
看眼前少年聽得認真，他取出一式劍譜遞給方清然，並開口道：
“忘我三絕劍，分三重忘境，每踏入一重忘境，即可掌握一式。
你手上的，就是忘身之境的修煉內容。
忘身，忘心，忘我，每進一步，便可分別掌握斬身，斬心，斬我三式。
四師弟和七師妹，目前都處於忘身這一步，但進度相對而言比你要高一些，所以我若是有事的時候，也是可以去求教他們，亦或者師父。”
大師兄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道：
“你的二師兄，幾年前徹底掌握‘斬身式’後，便跟師父申請出山遊歷去了，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沒準也已掌握‘斬心’，將我超越，拋在身後。
他應該是除去葉師弟你之外，我們無空劍派目前天賦第二高的了。
畢竟，他的劍魂，可是號稱上品劍魂中，最接近無雙劍魂品質的其中之一。
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說是並不遜色於一些無雙劍魂！
相比之下，我獲得暴怒劍魂，多少有點運氣的成分在裡面，本身的劍道天賦也僅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講著講著，他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話語戛然而止。
“這是……”
大師兄注視向雙手接過劍譜，好似在仔細閱讀的方清然，面龐流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傳說中，劍修最嚮往的‘悟道’狀態之一？
等等，這種感覺好生熟悉，剛剛在那片空地之時……”
他嘴角突兀抽搐了好幾下。
一天之內連續進入兩次‘悟道’狀態？！
這是什麼怪胎！
要知道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狀態，絕大部分劍修，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次！
大師兄沉默了。
他活到現在，也不過才在偶然間進入過兩次‘悟道’，他親愛的葉師弟，不到半天的時間就來上兩回，這是什麼劍道之神的親兒子待遇！
“可真是有點……讓人忍不住嫉妒啊……”
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眼底的溫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平靜的深邃。
少頃，他耳畔響起了少年略有些意外的聲音：
“大師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我的忘我三絕劍，好像入門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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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然眼神有種純真的美：
“好神奇！”
“確，確實挺神奇的，呵，呵呵……”
大師兄不經意地側開目光，迴轉過來時，已恢復了平日裡的和藹，浮現不加掩飾的欣賞：
“正常修練到這一步，少說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葉師弟，你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做到，足以說明你劍道上天賦的強悍！
沒準我們無空劍派，未來有機會誕生出一位劍聖也說不定。”
他的臉上寫滿了肯定與鼓勵，無論任誰看，都只會覺得他是一位真心為師弟的好師兄。
“和大師兄相比，我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努力！”
方清然露出小迷弟特有的崇拜表情。
“哈哈，哈哈哈……”
大師兄暢快的笑聲迴盪在花海中，一派其樂融融景象。
“估計再有兩三年，我恐怕就不會是葉師弟你的對手了，那時候，你才是我們無空劍派，名副其實的大師兄。”
他臉上洋溢著如陽光一般溫暖的笑容，並再度遞出一份劍譜：
“這上面是‘忘心境’的修煉內容，師兄我今天一併交付與你。
但第三份劍譜，師兄也是沒有的，因為我目前也沒能完成‘忘心’階段的修煉，徹底掌握‘斬心’。
‘忘我’劍譜，在師父的手上，等你徹底掌握斬心一式，大概師父就會將它給予你。”
接過新劍譜的方清然，下巴點了點，表示理解。
他手上捏著劍譜，心中有些可惜，這一次，沒能順勢進入‘人劍合一’的狀態。
如果機率能調整為百分百就好了！
他貪得無厭地想著。
在大師兄的指導下，忘我三絕劍的進度有條不紊上升，直到天色將晚，他才和四師兄、七師姐，依依不捨地向大師兄道別。
道別完，三人一齊離開花海，在小道口互道再見，分道揚鑣。
一個多時辰過去，天色徹底暗沉下來，一名青年穿過花海，輕叩草舍門扉，如果方清然和七師姐在場，定會發生是四師兄去而復返。
舍門無風自動，大師兄坐在點著香燭臺的小方桌前，手持一卷書本，閱讀得如痴如醉。
“四師弟，你決定了？”
他含笑的語氣依然和藹。
“嗯，大師兄，我……我想要多提升一點實力，從而得到師父的認可，允許我也像你和二師兄一樣，出山遊歷！”
四師兄深吸一口氣，勐地一躬到底：
“請大師兄幫我！”
“……好。”
大師兄從書卷中抬起頭，香燭昏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面部，明暗不定。
……
另一邊。
方清然回到屬於葉清歡的房間中。
換下衣物，點上燈，他坐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中取出葉清歡的日記。
“咦，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