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隱約似有喘息之音。
方清然雙目緊閉，他感覺，臉頰好像有些溼漉漉的。
但這放在此刻，並不算特別嚴重的問題，相較之下，他覺得自己空空如也的腸胃和乾裂的破敗嘴唇，或許更需要拯救一下。
大概是身處夢中，什麼都能實現的緣故，半夢半醒之際，有一滴水液，滴進了呼吸都帶著種火辣辣疼痛的口腔內。
水分瞬間被消化分解，輕抿稍有了一絲水潤之意的乾澀嘴唇，方清然一張不存在絲毫表情流露的臉上，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總感覺那滴‘水’，哪裡有點問題。
略有些發甜，略有些腥，略有些稠，還帶著點鐵鏽味。
“比起水，這滴液體更像是……”
他精神一振，意識撕破眼前的無邊黑暗，驀然睜開了雙眼。
“是血！”
方清然勐地做起了身，胸膛劇烈起伏著。
啪！
伴隨著起身的動作，他的臉彷彿撞到了一團柔軟的毛線球，發出一聲悶響。
“嗚……”
帶著一絲奶音的嗚咽聲響起，他尋聲看去，口中叼著一具小型獸屍的幼狼重重撞到了石壁上，滑落下來。
方清然看得清楚，那具屍體好像是只一階虛魔，肥鼠。
和大多鼠類不同，肥鼠的肉又多又好吃，是被大規模飼養的可食用虛魔之一。
跌落在地的幼狼，眨巴著如一汪清水的碧藍眼童打量向他，眼神中似透出一抹人性化的委屈。
“這是……狼？”
他略一思索，試探得叫了聲：
“阿獸？”
“啾？”
幼狼小小的眼神中，閃爍著大大的疑惑。
“原來不是阿獸啊……”
方清然嘆了聲氣，看到這只幼狼的剎那，他甚至直接腦補出了一場阿獸為營救他奮不顧身，最終力竭退化回原型的劇情線。
幼狼重新撐起了身體。
它見方清然又沒了動作，叼著肥鼠屍體又小心翼翼得貼了上來。
“嗚……”
它口齒不清得朝方清然低低叫道。
迅速回憶起往日和阿獸在日常生活中學習來的狼言狼語，方清然猜測的指了指它口中叼著，鼠眼都凸出來，死不瞑目的鼠屍：
“這是，給我？”
幼狼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用力點了點頭，在少年腳邊丟下鼠屍，屁顛顛跑到角落伸出爪子扒拉了兩下，又扒了好幾只死不瞑目的小肥鼠。
是個隱藏起來的肥鼠小窩，全給它一窩端了，兄弟姐妹一個都沒能逃掉，安安靜靜趟在裡面排成一排。
它一口撕咬下了肥鼠的半邊身子，血淌了一地，邊咀嚼邊歪著腦袋看向少年，彷彿是在催促他，表達再擺時間長點就不好吃了這類意思。
方清然眸光垂落，沉默得看向腳底下的肥鼠屍體。
肥鼠經過烹飪後，味道確實不錯，可讓他品嚐生鼠片……
即使腹中再餓，他也很難對面前的這具鼠屍產生食慾。
況且，如今還一直有個疑問困擾著他。
這只小小的幼狼，到底是什麼來頭？
心念微動，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湧來，一張張畫面閃過。
“黑血滴落，我能活下來，恐怕多虧了那道以身為盾的紅裙身影……”
仰頭望向上方堵死的岩層，方清然轉頭看向不知通向何處的幽深溶洞，心下有了計較。
“我這是在昏迷中，給衝擊餘波埋到了地下？”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還活著就好！
他感知著體內糟糕的身體狀況，默默等待自我恢復。
等待恢復的期間，他抽出陽春劍，將武器解放。
“嗷！”
洞穴的地底下突然有岩漿湧動，幼年小狼嚇得原地跳了起來。
尾巴如觸電般豎起，朝周遭齜牙咧嘴。
“不用緊張。”
方清然出聲安撫了句。
雖不知這幼狼什麼來頭，不過又給他吃又給他喝的，也沒有趁他昏迷時候做些什麼，應該不是滿肚子壞水的那一類。
當然，就算有什麼陰謀詭計也無所謂，他即使現在不在巔峰狀態，解決一隻幼年的小狼，也不會花費多少力氣。
這是實力加身，帶來的安全感。
夏之幻界張開，方清然把肥鼠串上了木劍，他蹲下身，在肚子的咕咕叫聲中，轉動劍身，吞嚥了一口口水。
先不想那麼多，填飽肚子最重要！
他一口烤肥鼠，一口虛魔奶，吃得滿嘴流油，不亦樂乎。
咕嚕~
啃烤肥鼠啃到一半，他聽到了一聲格外響亮的吞嚥口水聲音。
幼年小狼鬆開了嘴，任由口中的肥鼠肉掉落，盯著他手中散發出濃郁香氣的烤肥鼠，哈喇子直流。
同樣都是肥鼠，怎麼他手裡的能這麼香？
幼狼陷入了對狼生的思考。
方清然略作思忖，轉過另一邊的劍頭，又串上了一隻肥鼠的兄弟姐妹。
烤好之後，將劍刃送到了幼狼跟前。
幼狼乖巧得蹲坐著。
偷瞄了他兩眼後，得到允許，立刻如惡狗撲食般，咬向烤肥鼠。
這一撲，暴露了底細。
是只小母狼。
方清然盤膝坐下，一人一狼就這樣互不交流得各啃一邊。
“這只狼遠比其他同類要聰明得多，可是它的身上，卻又沒有超凡存在的氣息……”
餘光掃過狼吞虎嚥的小母狼，方清然的心思，漸漸飄向了遠方。
這一次從血烈王的手底下死裡逃生，下一次若再遇上，恐怕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幸運了。
為此，提升實力已是刻不容緩！
他迫不及待得想要回到天樞學府，進入秘境渡十劫。
萬劫金身一旦突破新的層次，即使不動用武器，他憑藉屬性和基礎身體素質，也足以在光燭境中站穩腳跟。
至於四季劍正式提升至紫色品質，雖然很想儘快落實，但所欠缺的生命力，他目前也沒有門路搞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除去這些以外，劍骨淬鍊，靈性之火等級提升，劍道境界提升，魔道武學修煉，祈星術獲取也全得跟上！”
方清然在心中思索著今後的計劃。
思考到這，他突兀得想起來了兩件事。
秘學府那邊的千萬投資，開學前陸阿姨來找了他一趟後，便沒了後文，還有楚學長說能帶他參加的小會，也是迄今尚未召開，也不知道什麼時間開啟。
“等返回天樞學府後，找個機會問問他們倆相關資訊好了，免得跟我的修煉安排撞車！”
想著想著，他打了個飽嗝。
肥鼠一家下肚，感覺人又活了過來！
轉過頭，他發現吃飽喝足的小母狼也同樣看向了他。
心有靈犀。
“我要走了。”
方清然認真道。
一頓飯的時間恢復下來，配合虛魔奶，他的實力也迴歸了一些，足以支撐他進行長途跋涉。
他不打算讓營地中的人擔心太久時間，能早回便儘快回去，那裡也比起外面更加安全。
小母狼似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言外之意，嗚嗚兩聲，低垂下腦袋。
“能遇見這只通人性的小家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算是我的幸運。”
想了想，方清然將剩餘的烤肥鼠肉留下了大半給小母狼。
沒有跟揉阿獸一樣揉揉它的腦袋，他解除武器解放，收劍歸鞘，徑直邁步遠去，身形逐漸消失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深溶道內。
目送少年遠去的背影，小母狼注視著他背負著充斥濃郁生命氣息的兩柄木劍，歪了歪腦袋。
過了片刻，它起身來回走動，在洞穴的地面輕嗅了嗅後，用尾巴捲起剩餘的烤肥鼠肉，邁開小碎步，小小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也不知又過去多久時間，溶道內回響起沉悶的腳步，每一步落下，整個洞穴都跟著抖上三抖，石灰簌簌而落。
很快，兩顆一公一母的肥鼠腦袋，探進洞口。
它們比其他的肥鼠體型要龐大得多，對自身的一身血腥氣絲毫不加掩飾，顯然是剛剛捕獵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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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洞穴內血肉狼藉，碎骨遍地的場景後，兩對猩紅的小眼睛，湧現出無邊怒火。
母鼠絕望得嘶吼著，公鼠圍繞洞穴繞了一整圈，把各個角落仔細嗅了個遍，轉身狂奔了出去。
它一定會找到殺死它孩子，將那家夥攆成粉碎，甚至還當成食物吃得只剩下碎骨頭的罪魁禍首。
絕對！
……
小母狼並不知有兩隻極度兇殘的肥鼠盯上了它。
它邁著優雅的腳步，一路聞一路嗅，回到了另一處空氣溼潤的洞穴內。
熟練得收藏好烤肥鼠肉，它一路小跑至洞穴角落的乾草堆前，眨巴著純真的大眼睛。
乾草堆上，擺放著一襲破破爛爛的紅裙。
它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可是，在它心中冥冥間一直道聲音在向它強調，這樣物品對她很重要。
伸出小爪子，扒拉兩下破爛紅裙上的褶皺，等撫平後，它揚起小腦袋，露出滿意的表情。
滴嗒。
耳畔傳來滴水之聲，它戒備得跳轉過身，發現是鐘乳石上的積液，滴落進了下方的石池中，這才松了口氣。
又是一滴液珠滴落，小母狼湊到近前，清澈池水倒映出它的倒影。
池水清澈見底，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其上方隱有一絲一縷的寒氣飄蕩。
它張開小口，試探性得舔了下池中之水，水中蘊藏的寒意凍得它一激靈，湛藍的大眼睛都眯縫了起來。
待這陣寒意過去，小母狼睜開眼，有些疑惑得看向了自己的小爪子。
感覺，身體好像變得有些舒服起來了。
正想要再試著舔上一口時，它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伸長脖子，直直地豎著耳朵，全神貫注，一動不動。
陡然，全身的毛都炸了開來。
它本能得往後一躍，洞穴一側的巖體，轟然垮塌。
兩雙猩紅紅芒透過巖體垮塌產生的塵霧掃視而來，小母狼眼底流露出濃烈的緊張與不安，它卻再沒有後退半步，撐直身體，發出帶著奶音的狼嚎。
它在警告那兩個非法入侵它家的闖入者！
兩隻體型壯碩的肥鼠對視了眼，均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冰冷的戲謔。
兩者一步踏出，對自身二階的氣息，絲毫不加以隱藏。
如山一般的壓迫感，瞬息間壓到了小母狼的身上，把它壓得幾乎抬不起身來。
“嗷~~”
奶叫了一聲，小母狼強忍不適，身形急躥而出，撲咬向兩隻肥鼠。
左側公鼠的鼠臉上，閃過一絲人性化的不屑，它隨手一爪，就把撲來的小母狼扇飛了回去。
同等級的情況下，它們確實打不過猩紅荒原上的這個霸主種族，不過，區區一隻連超凡氣息都不具備的普通小狼嘛……
彭！
小母狼重重撞擊上了後方的巖壁，它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強撐著站起身。
四肢在發顫，它意識到了自己和眼前這兩隻肥鼠巨大的實力差距。
那是不論怎樣掙扎，都不可能逾越的深淵！
但……
它再次不屈得奶嚎了聲。
這一聲，徹底激怒了兩隻肥鼠父母。
兩隻鼠一齊俯低身體，做出攻擊姿態。
下一擊，它們會讓這只小狼完全喪失行動能力，成為待宰的羔羊。
不過，並不會就這樣殺死對方，那樣實在是讓這傢伙死得太輕鬆了。
它們倆，要活吃了這只小狼，讓對方在哀嚎中活活疼死！
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內心的憤怒。
小母狼自知不敵，但在母鼠擺出進攻姿態的時刻，迅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它眼童中流露出對生的留戀，可到最後通通化為一抹決絕。
就算死，也要咬下對方的一塊肉！
唰！
三道身影近乎同一時間彈動。
小母狼飛撲而出，瞄向目標，張大狼口之際，不知是不是錯覺，它彷彿看到視野前另一側的巖壁也碎裂了開來。
一線劍罡激射斜掃，如切豆腐一般劃過了兩隻二階肥鼠的腦袋。
鼠首沖天而起，血水飛濺向一側完好巖壁，似潑墨飛天。
身首分離的軀體，漸漸無力倒地，剎不住車的小母狼，只來得及合上嘴巴，便直直撞進了少年溫熱的胸膛。
嗅到熟悉的味道，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疲憊和倦怠一股腦地湧上了心頭。
它漸漸合上雙眸，身軀即將滑落之際，一隻手輕輕地托住了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