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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痛如割

不多時,纖薄的衫裙染了鮮豔的血紅色,與血肉粘在一起,觸目驚心。她的小臉蒼白如雪,額頭、臉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滴落在地上。

外頭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三夫人有恃無恐地望過去,但見風無極在張管家和若錦等人的簇擁下走進來。他身上的精繡白袍無風自拂,撩起一方清湛。他的出現,仿若一道清冷的白月光衝散了烏雲,讓昏黑的寢房亮了一點。

這白月光,是雲清曉的希望嗎?

他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那血色觸目的女子身上,而若錦早已衝過來,以平生最大的力氣推開兩個侍衛,擔憂、著急得嗓音都顫抖了,“十九夫人,你怎樣?”

她想扶十九夫人起來,卻又不敢魯莽行事,擔心扯動十九夫人身上的傷。

三夫人淚如泉湧,淚水打溼了蒼白的小臉,這等悲痛、悽楚的模樣很是可憐。

“大人,三夫人懷了您的骨肉,卻因為十九夫人……孩子沒了……”若喜代替主子哭訴,“昨日,三夫人請十九夫人來下廚,十九夫人做了四道菜,三夫人說十九夫人做事敷衍了事。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十九夫人就故意推撞三夫人,以致三夫人摔倒在地……孩兒就這麼沒了……”

“是嗎?”風無極仍舊漠然。

雲清曉早已知道她們會顛倒是非,就看他信不信了。三夫人現在的模樣,與剛才當真是天淵之別,她也是人精,知道裝弱博同情,激起風無極的憐惜。

三夫人哭成了淚人兒,抽噎道:“大人……我們的孩兒沒了……大人要為我們的孩兒討回公道……”

風無極走到寢榻前,白袍的一角甩動起來,拂到雲清曉的臉上,冷風刺人。

“你想如何討回公道?”他輕拍三夫人的手,語聲溫柔了些。

“杖兩百。”三夫人虛弱道,好似這只是個很輕的懲處。

對於身子嬌弱的女子來說,杖一百已經要了命,更何況是兩百?

若錦忿忿道:“杖兩百,十九夫人如何受得了?三夫人這不是存心要十九夫人的命嗎?”

若喜反駁道:“十九夫人害死大人和三夫人的孩兒,不該死嗎?”

張管家怒斥一聲,她們才閉嘴,都氣呼呼的。

“你心裡難過,要為孩兒做點事,我明白。”風無極的眼裡浮現些許憐惜,“但她是雲侍郎的女兒,太后很喜歡她,時不時的就傳她進宮陪伴。這樣吧,杖四十,方才已打的,接著打便是。”

“大人真要護著她嗎?”三夫人問,半是傷心、半是幽冷。

“語嵐,你不笨,我的話你聽不明白嗎?”他的聲音裡已然全無憐惜之情,“再者,這件事誰是誰非,你要我徹查嗎?”

“大人說怎樣就怎樣吧。妾身乏了,先歇著了。”她冷淡地下逐客令。

夜色如傾,燈籠的光影照亮了宜蘭苑前庭。

雲清曉趴在一張長條凳上,木杖重重地打在她身上。

每打一下,她的頭就顫動一下。那模糊的血肉、豔熾的血色,刺激著人的眼。

額頭的汗珠簌簌掉落,她緊緊攥著拳頭,貝齒咬破了唇瓣,血絲順著下頜往下流。

“你們輕點……輕點……”

若錦不停地嚷嚷,那一杖杖好像打在她身上,感同身受一般。

風無極早已走了,張管家留在這裡看著。

見十九夫人咬唇忍著劇痛,他幾乎看不下去了,索性別過臉。

雲清曉閉著眼,汗水染溼了鬢髮,黏在臉側,淚珠從眼眸流淌而過,滑到嘴唇。鹹澀的淚水與血水混合在一起,血淚交織,當真是別樣的滋味。

這點兒痛算什麼?

她絕不能死!

風無極都不想讓她死,她怎麼可以死?

咬咬牙就過去了。

她知道,他只罰自己四十杖,並非是好心留她一命,也不是擔心無法向蕭太后交人,而是因為,他還不知道萱草刺青的真相,不讓她死罷了。

終於,木杖不再落在身上,這個酷刑,終於結束了。

她一動不動,若錦淚眼汪汪地說道:“十九夫人,你還好嗎?”

雲清曉輕輕點頭,“扶……我回去……”

若錦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著,但饒是如此,也牽動了身上的傷,痛入骨髓,雲清曉痛得全身冒冷汗。

張管家見她身後血紅觸目,委實令人駭目,便道:“十九夫人,小的立即去請個大夫來。”

“勞煩了。”她的聲音輕若清風。

“若錦,好好照顧十九夫人。”

張管家叮囑後,便往外走去。

也許走了有一年那麼久吧,雲清曉終於回到涵青苑的寢房。若錦先為她脫下染血、破碎的衣衫,當衣衫撕開血肉,她痛得直抽冷氣、齜牙咧嘴。

清理了傷口,換上寢衣,她趴在寢榻上,蓋著薄衾。若錦喂她吃米粥,淚珠“啪嗒、啪嗒”地掉下來,為十九夫人所受的痛楚而心疼。

“沒事了……死不了……”雲清曉的聲音越來越弱,額角有點疼。

“嗯,會很快好起來的。”若錦擦去眼淚,繼續喂她。

房門開了,一個男子走進來,宛若一道清涼的白月光照射進來。

雲清曉心思一轉,風無極來做什麼?

他揮手,若錦便知趣地退出去。他端起那碗米粥喂雲清曉,她卻道:“不想吃了。”

風無極擱下瓷碗,神態從容。

“我要歇著了,大人請自便。”她冷冷道。

“這是治外傷的靈藥,可讓肌膚恢復如初,讓若錦給你擦擦。”他從籠袖裡取出一隻精巧的瓷瓶,放在軟枕邊。

雲清曉心裡疑惑,他是來送藥的?

他眉宇清冷,不露絲毫情緒,“今日我救你一命,你不該回報點兒什麼嗎?”

原來這才是重點。她心中冷笑,集中精神應付他,“大人要我做什麼?”

“萱草刺青。”

“不是跟大人說過了嗎?”

她就知道,他要問這件事。

可是,他為什麼對自己腳踝上的萱草刺青耿耿於懷?難道這刺青有什麼秘密?

風無極眸色一沉,“你想要完好無損的肌膚,還是為你父親保守秘密,自己選!”

“大人還能再無恥一點嗎?”雲清曉連生氣都沒力氣,聲音還是那麼微弱,“我知道的都告訴大人了,大人請便!順便拿走你的藥!”

“如若我吩咐下去,不許為你延醫問藥,過不了幾日,你就會活活病死。”他語聲沉靜,卻有一種蝕骨的冷。

“大人想做什麼,沒有人阻止得了。”她不卑不亢地說道,言辭之中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風無極眼裡的溫度急速下降,冰冽凍人,他捏住她的下頜,“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用了力,可下頜的痛怎麼比得上身上杖打的痛?她有恃無恐道:“大人還不下手?”

雲清曉直視他,雖然那灼心、徹骨的痛折磨著她的神智,她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與他對抗,目光倔強不屈。

他玩味地盯著她,他沒看錯,她從來就不是溫順乖巧的女子,她是有心機的小辣椒、張牙舞爪的小狐狸,之前她偽裝成溫順的綿羊,是因為初來乍到,不敢太過放肆,也不想鋒芒太露。

“你脾氣漸長,越來越不怕我了。”風無極掐住她的後頸,猛地用力。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感受到他的五指慢慢收緊,卻絲毫不懼。

“總有一日,你會死在我手裡!”他語聲沉寒,好似魔魅之音,令人膽寒。

雲清曉目送他離去,強撐著的意志頓時鬆懈下來,緩緩闔了眼。

這個瞬間,一陣陣的眩暈籠罩了她……

十九夫人昏迷了三日三夜。

若錦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守在寢榻邊,可是,她一直不醒,身上熱度還在,鼻息若有若無,若錦擔心死了,請了三個大夫,給她灌了幾碗湯藥,就是不管用。

若錦想去懇求大人,請個醫術高明的名醫為十九夫人診治,但張管家說,大人不會見她的,即使願意見她,也不會插手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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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奄奄一息的十九夫人,若錦哭成了淚人兒。

怎麼辦?大人為什麼心腸那麼硬?

這日,黃昏時分,左相府牆外的一株樹上藏了一抹黑影,這黑影利落地飛下來,以鷹的速度飛向皇宮,直入皇極殿。

燕天絕正在用膳,見一身黑衣的黑鷹進來,眸色一凜,“有事?”

“卑職探知,左相十九夫人受了杖刑,昏迷三日,藥石無靈。”黑鷹道。

“當真?”燕天絕的臉膛驟然一沉。

黑鷹點頭,燕天絕黑若曜石的瞳仁急劇收縮,“風無極呢?”

面目粗狂、嗓音冷沉的黑鷹回道:“據卑職探知,左相不理十九夫人的生死。”

燕天絕的目光越來越寒,右掌慢慢握緊,青筋暴凸。

“去宮門處等朕。

“是。”黑鷹轉身離去,披風張揚地飛起,猶如飛鷹的羽翅。

燕天絕喚來陳平,吩咐道:“差個人去左相府,傳風無極進宮,就說朕要與他對弈。”

陳平見今日的皇上心焦氣躁,不敢耽誤,連忙吩咐下去,然後又匆匆回來。

在陳平的伺候下,燕天絕換上出宮穿的常袍,囑咐道:“風無極來了,你便說朕在貴妃那與貴妃進膳,晚點兒回來。”

臨走之際,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在陳平耳畔說了一句。

陳平目送皇上疾步離去,大惑不解,皇上這個旨意好生奇怪,這不是故意把左相大人拘在宮裡嗎?

一盞茶的功夫後,左相府來個了宮裡的內監,傳了皇上的口諭。

風無極剛吃完晚膳,接了這道旨意便換了衣袍進宮,沒有絲毫懷疑。

這邊廂,若錦依然守在寢榻邊,不敢離開半步,心揪得緊緊的。

十九夫人還不醒,氣息越來越弱了,這可如何是好?

忽然,若錦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十年前她奶奶身患重病,也是奄奄一息,爹爹用上好的人參為奶奶吊著一口氣,可以續命幾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