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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上帝喲!”拉貝看到有好幾口棺材放在坑旁,顯然有人被炸死了。

女人們一邊哭泣,一邊咒罵“小日本鬼子”。

“中央黨部那邊一個炸彈下來,就炸死了8個市民……好慘哪,有個腦袋都不知飛哪兒去了。”拉貝不會說中文,但能聽懂一些。

日的轟炸,令拉貝親眼看到了戰爭的殘酷,同時也對南京市民多了一份同情心。他覺得自己也是南京市民之一,日本人不該對無辜的市民亂轟炸。

“我們不走!留在南京,看他們日本敢拿我們怎樣!”日本人轟炸南京,除了威懾中國國民政府外,還有一份威懾是做給同情中國和支援中國抗日的英國人和美國人看的。它的這一轟炸,不僅沒有達到目的,相反讓英國、美國還有法國使館非常生氣,這些國家的大使一致商議:不走了,就留在南京。令拉貝有些興奮的是他的德國大使也決定暫時留在南京。

“很好,除了謝爾先生走後我們沒有麵包吃了之外,我並沒有因此被日本人的炸彈嚇倒。”拉貝對自己的朋友講,這一天令他高興的還有他從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那兒帶回了一張價值1500英鎊的訂單。這個時候還能拿到這樣的訂單,西門子公司洋行上海總部對拉貝的工作表示極大的讚賞,並且在信裡表達了對他在南京的安全的擔憂。

“根據該信的意思,我可以採取一切我認為對我個人安全有利的步驟,也包括離開南京。多謝了!信使我感到高興。但是,假如我留在這裡,此刻怎麼辦理戰爭保險呢?”拉貝在這一天的日記裡道出了自己內心的一份憂慮。

保險意識在西方人的頭腦裡要比我們中國早了七八十年甚至更長時間。

日本的這次大轟炸,把整個西方世界激怒了。拉貝透過上海朋友的信件和電報,在第二天知曉了當時西方各國政府和世界媒體一致譴責日本無視平民和國際法,嚴重損害平民和外國駐華使館的權益——合眾社日電:

因為日軍的轟炸和中國軍隊高射炮的彈雨,包括了7名女性在內的0名美國人被暴露在危險之中。

儘管美英兩國對轟炸平民及私有財產提出抗議,並且法國、德國稍後也進行了交涉,市內人口最集中的地區還是受到了轟炸。其中包括美、意、德、荷的各大使館或公使館,以及事實上全部是美國等外國人居住的新住宅區。

首都的0多個地區中,平均每處落下了枚炸彈。中國的兩大重要鐵路——津浦線和京滬線的車也未能幸免。不遠處的長江上停泊著美、英、法、意各國軍艦。

美國政府對日本在南京城的大轟炸給予了最嚴厲的抗議,這已經是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的第二次正式的強烈抗議。而且在日日軍轟炸南京後,美國國務院不僅立即代表政府向日本國提出嚴正抗議,且馬上派駐東京大使到日本外務省提交了美國政府的抗議書。日的《紐約鏡報》報道如下:

國務卿赫爾抗議:轟炸南京是威脅

9月日,發自華盛頓(國際通訊社INS)。今天,美利堅合眾國第二次向日本送達了強硬的抗議通告,對日軍向中國首都軟弱無力的居民連續進行“不恰當的”空襲提出了警告。

這次警告是針對日軍昨天晚上對南京進行殘酷、毀滅性的轟炸,作為迅速反應而提出的。

……

美利堅合眾國讓日本強烈記住以下幾點。(1)美國對給本國國民以及所有非戰鬥人員的生命帶來危險,以及對本國官員和國民發出勸告撤離南京表示“反對”。()轟炸普通居民地區“是不當的,是違背法律和人道主義原則的”。()當該市受到全面轟炸時,日本所謂保證不會損害各國國民的生命和財產是虛心假意的矇蔽。(4)因日本在南京地區的軍事行動而發生的不管什麼樣的美國人員的傷亡及至財產的損失都應當由日方承擔責任。

通告要求日本以後不要再進行轟炸。在表明“強烈反對”以後,美國政府表明道:“衷心希望日本停止對南京及其周圍地區的轟炸。”

作為外交慣例,以書面形式正式提出抗議通告要求日方予以正式的回答。

赫爾國務卿還公開發表了美國政府通告正文。其中一部分內容如下:

本政府一直保持這種見解: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對眾多人口從事和平活動的廣大地區進行全面的轟炸是非法的,是違背法律和人道的。

儘管一再保證“在實施預定攻擊期間,要密切嚴加注意友好國家的國民生命及其財產”,但是本政府如果根據經驗所示則不得不說:在進行空襲時,無論在任何時候,而且在任何地點,不管責任當局如何注意,在保證這些作戰地區內的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方面都沒有奏效。

鑑於南京是中國政府的所在地,在該地美國大使等在美國政府機關執行重要公務這一事實,美國政府會強烈反對作為結果出現一種像強行選擇要麼放棄美國使館等工作的本政府機關及其設施,要麼置身於極大的危險當中那樣的情況。

因此美國政府對於因日軍在南京地區的軍事行動而產生的損害,為了政府自身以及美國國民,應該保留所有的權利,並應該衷心希望日本不要再對南京及其周圍地區進行轟炸。

外交辭令很有講究,美國政府對日軍無視他們在南京的利益和人員安全確實非常憤怒。拉貝則透過西方的媒體也瞭解了更多關於日軍大轟炸更真實的情況。比如《紐約郵報》對9月日的大轟炸這樣記述:

儘管英美兩國提出抗議,上海的日本當局仍然宣稱,日本從未放棄摧毀中國抗日中心南京的意圖。在發表這一宣告期間,空襲依然持續。

……

超過一百萬的南京市民們頓時像發瘋一樣衝向已準備好的防空洞以及其他掩體,有的人則到小山上躲避。恐懼中的人們拼命地向四處逃散,街道上呈現著極度混亂的景象。

日軍飛機尚未出現,1名中國年輕飛行員駕著的美製殲擊機在隆隆的引擎聲中飛上天空,朝著西北方向飛去,以迎擊敵機。

然而沒想到的是,0至40架日機突然出現在西南方向10000英尺的空中。日機隨即俯衝下來,向政府中樞所在地城南地區投下了雨點般的炸彈。

設定在古城牆邊丘陵上的中國軍隊高射炮立即開火,炮彈在空中形成了名副其實的鋼鐵颶風。

中國殲擊機猛烈衝入日軍飛機群。不久,4架冒著火焰墜毀下來。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支數量相當的日軍飛機編隊從西北方向集合衝下來,集中轟炸了南京鼓樓地區的住宅區……

記者筆下的大轟炸呈現激烈狀態,驚心動魄。西方報紙的記者還觀察了另一種現象並提出批評,如9月日《紐約每日新聞》:

美國人被憤怒的南京市民侮辱

9月日,星期天,經上海發自南京(美聯社)。今天,仍有少數美國人留在空襲威脅下的首都,當他們向大使館撤退時,正在不安地等待著日軍飛機來臨的、憤怒的南京市民對他們進行了多次侮辱……

其實,這一天大轟炸後,美國駐中國使館的大使等人已經逃到了停泊在長江上的“呂宋”號炮艦上。

然而拉貝對這樣的國際態度和事實真相有自己的看法。他在9月4日的日記中這樣說:“今天下了雨,雲層很低。因此我們都高興地走了出來!”他指的是下雨天,敵機不會來南京轟炸,他們從防空洞裡出來到了地面,吸到了新鮮空氣。“所有報紙上都刊登了全體歐洲國家及美國對日本違反國際法空襲南京平民的抗議。日本人對此平靜地答覆說,他們只是一如既往地轟炸了建築物或是軍事目標,絕對沒有傷害南京市民或者是歐洲友好國家僑民的意圖。其實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至今絕大部分的炸彈並未命中軍事目標,而是落到了平民百姓的頭上,而且調查表明,所有平民百姓中最貧窮的人受害最嚴重。擠滿難民的火車和倉庫,受到了最猛烈的轟炸……”

“日本人不講信譽!他們濫殺無辜!可恥!”當晚,拉貝在應邀出席德國大使館的座談會時憤怒地控訴了日本人的罪行,但對大使勸他早日離開南京表示了保留意見。

“你應該走,所有留在這裡的人都不安全。”大使陶德曼博士耐心地勸拉貝,並且告訴拉貝:德國政府已經向怡和洋行包租了一艘英國輪船“庫特沃”號。

“每天1000墨西哥比索,價格尚可。將搭載所有準備離開南京的人逆江而上,到漢口。很安全的。”大使悄悄在拉貝的耳邊說道。

拉貝還是搖搖頭。

“你太愛中國了,拉貝先生!”陶德曼博士唉了一聲,又道,“那麼至少你還有些物品需要送回國吧?”

“這個我需要。我和公司還有不少物品得離開南京,不能留給日本人當作轟炸的目標。”拉貝說。

“商人!真正的德國商人!”陶德曼博士幾分敬佩幾分嘲諷地對拉貝說。

拉貝笑道:“我就是一個真正的漢堡商人。”

日本人對美國、英國等國家的嚴正抗議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們照舊轟炸,且越來越厲害。

9月5日,從早上9點開始,連續四個時段拉起了防空警報,拉貝和同事們幾乎一天沒有出洞,這讓他很難受很生氣。下午4點多後,他拉上韓湘琳往下關方向走,想到江邊看看大使館給他們德國準備的船舶。路上,警報又響起,這讓拉貝無法忍受,且嚇得不輕。

下關電廠是拉貝一路上看到的日軍飛機重點轟炸目標之一,8顆炸彈落在那兒,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被炸死在電廠門口,顯然這對母子是想躲避轟炸卻還沒有來得及跑進防空洞就被日本人炸死了。

“野蠻!最無恥的野蠻行徑!”拉貝看著現場的慘狀,悲憤無比。

在電廠,拉貝看到幾枚炸彈擊穿了房頂和配電裝置上方的混凝土板。炸彈顯然是正好在配電房裡爆炸的,因此所有配電裝置被炸得粉碎。廠裡的辦公室也完全變成了廢墟,只剩下兩根鋼筋水泥柱像一個80歲的老人彎著腰。西門子公司的職員都是優秀的工程師,對裝置異常敏感。拉貝發現,電廠現在基本上徹底被毀,整個機房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大約積厚有幾釐米高,爆炸當時的衝擊波肯定十分厲害。

下關電廠是南京主要的供電來源,蔣介石對此次日軍轟炸電廠給予了高度關注。拉貝作為西門子對該廠的電機供應商,其責任是如何恢復它的發電功能。

“沒有電的城市等於回到中世紀。”拉貝在回來的路上一邊嘆息,一邊如此對韓湘琳說。

“哎,電燈亮了呀!”韓突然興奮地指指城區的街頭。

竟然有電燈亮起來了!拉貝也覺得奇怪。一打聽,原來是浦口鐵路照明電廠拉過來的電呀!

“老蔣看來是有所備戰的。”拉貝覺得中國政府對防日轟炸是蠻下功夫的。畢竟,南京是中國的首都。

“快快,拉貝先生快起床!”半夜,拉貝突然被韓等人叫醒。混亂和倉促之中的他,戴上眼鏡後,才聽清楚了外面是警報聲。

“現在是午夜點1分哪!這日本人也太壞了吧!”拉貝看著表,極端生氣道。

“別系領帶了,先生!”中國僱員扶起拉貝就往屋外走。

拉貝這次是穿著睡衣和睡褲進的防空洞,如此穿著不正規,令這位德國紳士很不爽。

第二天,下雨了,下得還不小。

“烏拉!今天是和平的日子!”同事阿德霍爾特高興地過來對拉貝說,“今天我們好好睡一覺吧!”

“對,和平的日子為何不享受一下?”拉貝極表同意。“和平的日子”——下雨天,南京市民和拉貝他們這些待在南京的外籍人士都太熱愛下雨天了。因為這樣的天氣小日本的飛機是不會來騷擾的。

“我補睡了一覺。美美地,多麼高興!”拉貝在日記中歡呼。

陽光燦爛的日子,人們感到恐懼而得不到舒暢心情,下雨的天氣反而歡呼“萬歲”,這是侵略者日軍給中國人民和像拉貝這樣的在華外國人士帶來的畸形心態。

當關切著德國人利益和西門子公司利益的拉貝,再一次跑到中山路時,他又一次震驚了:在德國人開的黑姆佩爾飯店的不遠處,在天生藥房和遠洋辦事處的對面,一片中國民房被日軍的炸彈夷為平地,房子前面的一個防空洞沒有能保住裡面的平民們的生命,0多個男女市民被炸成一團團碎爛的肉泥,慘不忍睹。

“卑鄙!無恥!屠殺!侵略!”拉貝把能罵出口的憤怒全都倒了出來。面對日本人的無恥行徑,拉貝對中國的熱愛與對日本人的蔑視程度似乎是成正比例上升,尤其是對中國和中國僱員的敬佩之心。這一天晚上,西門子洋行上海總部的中國工程師周先生的到來和所說的一番話,令拉貝好一陣感動。周是應國民政府交通部的指示,冒著兩邊的戰火,用了6小時才抵達南京的,可見戰火下的兩地之間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拉貝作為西門子南京方面的負責人,自然要接待好上海派來的同事。

“周,南京的炸彈每天都有可能在我們頭頂上面爆炸,你來此,你家人不擔心呀?”拉貝問。

周笑笑,說:“我對我妻子說了,萬一我遇到不幸,你不要指望西門子洋行,決不可對西門子洋行提出任何要求,你要回北方的老家去,和孩子們一起在那裡依靠我們自己的薄田為生。我這次出差不僅僅是為了洋行的利益,而首先是為了我的祖國的利益。”

拉貝聽完周的話,感動得快要流眼淚了。“好樣的,周!”他為此熱烈地擁抱了周工程師。西門子在中國之所以能夠生意越做越大,除了有一大批像拉貝這樣的優秀職員外,中國僱員對公司的支援和獻身精神也起了重要作用。而拉貝對周這樣的愛國主義者的真誠與無私,表示了極大的敬佩之情。

留在南京的外籍人士越來越少。德國使館租借的船,已經在感恩節這天載著首批離京的人士起航。為了表示慶祝,大使在船上為所有可能出席的在南京的德籍同胞搞了一個“感恩節”慶祝活動。拉貝自然也去了,他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請完成任務後回漢口的周工程師帶走他記下的16本日記。

“你把這些東西交給德倫克哈恩先生,請他幫助我保管它。”拉貝指著4個箱子,吩咐周。

船上的感恩節雖然冒著被日機轟炸的危險,但依然開得很浪漫。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博士在慶祝會上發表了講話,對所有準備離開南京的德籍女士和留在南京的德籍男士們表示了敬意。最後大家一起喝著咖啡,唱著《國旗之歌》,三呼“德意志”和“元首”萬歲。

“怎麼聽《國旗之歌》就像聽貝多芬的《葬禮進行曲》似的。”拉貝和幾個朋友竊竊私語道。可不,因為他們身後的南京城裡又在響著一陣陣日軍轟炸引發的爆炸聲……

接下去的日子,除了指望下雨天外,就是待在防空洞裡無聊地默對著自己的同事和僱員。這不是勤奮工作的拉貝所希望的,他內心時常出現某種焦慮,但有何辦法呢?拉貝在這個時候學會了另一個本領:除了寫日記外,他在試著給一個朋友主辦的德文版《遠東新聞報》寫留守南京的特寫,並且因為感恩節那天他寫的一篇《發自船上的報道》引起了德國國內讀者的廣泛關注和好評,被朋友扯進了該報的“兼職”圈內了——《遠東新聞報》聘他當“名譽職工”。拉貝是個謙虛的人,換了別人也許很是高興,他卻有些鬱悶地回信給這位朋友——胡爾德曼先生,因為這位胡爾德曼先生由於拉貝寫的報道而把拉貝抬舉成德國人的驕傲之類的“英雄”人物了。

拉貝有些受不了。他如此回信,並在信中進而說明了他留在南京的原因和時下心態:

尊敬的胡爾德曼先生:

感謝您10月6日的親切來信。任命我為貴報“名譽職工”是您的一番美意。我深信,我的沒有頭銜的名片上在名字後面有了“《遠東新聞報》(名譽)職工”這幾個字一定會十分好看,何況我的英國朋友們十分重視字母多的名片,他們一定會羨慕死的。但是,尊敬的胡爾德曼先生,我擔心,您這是自找麻煩。您一點也不瞭解我!並且,我擔心您也有點低估了您的讀者。他們自稱對此“極端認真”,而我對此卻毫不介意。我正是有這個可怕的“才能”,多半能在不恰當的時候,以我的所謂幽默讓我周圍可愛的人高興一下。我想在此以我們家人之間的通訊方式為例,我的男孩子,0歲,目前正在德國參加青年義務勞動,他在給我的信中寫道:“親愛的父親!要是你能聽到這裡收音機裡對中國都說些什麼(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就好了。報紙的報道還要糟糕,我根本不願瞟上一眼。此外,我深信你的身體肯定非常好,我決不懷疑!向你致以親切的問候……”我不會去說什麼現在的局勢不嚴峻,目前的局勢的確非常嚴峻,如果有人不承認這一點,那麼他的頭腦肯定是太簡單了。局勢不僅嚴峻,而且會變得更加嚴峻。那麼怎樣才能對付目前這種嚴峻的局勢呢?我認為,應當拿出自己的最後一份幽默,對著自己的命運說上一句:“對不起,我就留在這裡不走了!”天如果整個塌下來,那麼大家都知道,所有的麻雀都會死去;如果是一枚炸彈掉下來,而且正巧掉在一隻烏鴉的頭上,那麼死的則只有烏鴉一個,它再也不會去“呱呱”叫了。但是真要到那個時候,我想,揚子江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盡情流淌。現在我每日的晨禱和晚禱的祈禱詞是這樣的:“親愛的上帝,請你保佑我的家人和我的幽默,剩下來的小事情就由我自己去保佑了。”

現在你們一定想知道我們到這裡來是幹什麼的,目前我們的生活怎麼樣以及我們是怎樣甘於忍受這些轟炸的。

是這樣的,我個人是9月初在北戴河休假後,從水路繞道回到這裡的,因為我:

1.作為一個德國商行的代表,要在這裡代表它的利益。

.我在這裡還有許多放心不下的破舊東西。(儘管有個柏林女士懇切地勸告我:別胡鬧!你不該為那些不值50芬尼的破東西操心!)

.那好吧,我們問心無愧地承認,我想永遠做一個負責的人,不忍心在這樣的時刻對洋行的職工、傭人及其家屬棄之不顧,而是想要全力幫助他們——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對第1點還必須指出,我們十分尊敬的中國客戶還想不斷向我們訂貨、籤訂合同,但必須按照下述條件:

支付條件:(1)籤訂合同時預付5%。

()我們取得戰爭勝利後4周再支付95%。

供貨時間:個月以內運抵南京,送貨上門。

保戰爭險:沒有必要。但如果你們願意投保,我們同意!

這當然不行,我得苦口婆心說服客戶!

對第點還必須說明,那位柏林女士說的是對的。

對第點來說,首先還要有一個十分安全的防空洞,顯然我們並沒有。我在這裡所見過的防空洞,沒有一個是很安全的,但它們看上去全都是防空洞,而這就足夠了!

……我們都知道拉貝建立南京安全區並拯救了數萬南京市民的生命,其實在日軍進城之前,拉貝還有一個重要的貢獻,就是“拉貝式防空洞”。

從197年8月開始,日本人在上海挑起事端並引發淞滬大戰的個月裡,日軍飛機開始不斷襲擊南京等地,大轟炸讓無數無辜的生命逝於炮火之下,而這也是日本人犯下的屠殺之罪。“南京大屠殺”日本人“殺害中國0萬人”,實際上並沒有包含197年1月1日日軍佔領南京之前的這幾個月的大轟炸中死亡的中國平民人數。而防空洞幾乎就是平民們唯一可以防身保命的設施。但許多民間防禦設施不夠牢固,有不少人在轟炸的震盪之中被倒塌的地洞壓死。拉貝發現了這個情況,他是德國工程師出身,德國人做事嚴謹認真,技術能力超群,他摸索出一套修建堅固耐用防空洞的經驗。“拉貝式防空洞”先是在德國同事和駐京外籍使館人員與傳教士中流傳開來,後又被南京市民甚至部分守城軍隊及政府部門所採用。這讓許多人免於因防空洞的不堅固而喪命或受傷。這個功勞,應當給拉貝記上。

拉貝是這樣把自己的這一經驗透過信的形式告訴朋友的,而朋友又透過報紙給傳播了出去——

人們是怎樣建築防空洞的?如果他有許多錢,就委託一位中國的防空洞建築師承辦一切(自然,首先是因為他本人一竅不通方可選擇這一方案),付給他——建築師500元~000元。這樣建築師便可分別按照付款的多少,運來大方木料、厚木板、沙袋、鐵軌、陶土水泥管,以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大堆大堆東西,事情就完了。我是自己操辦這事的,就是說,我僱用了10名苦力,吩咐他們挖一個深坑(矩形的),一直挖到雙腳浸水為止,坑深1.5米時就出現了水。於是,我們在坑底鋪一些牆磚和圓木頭,然後再鋪上地板。地板上必須留一個洞,以便我們能夠取到地下水。你們一定聽說過怎樣降低地下水位,真是簡單極了!只要每天放一隻桶或是空的食品罐頭下去。我們還在牆邊豎了幾根柱子,支撐住上面的橫樑,再把方形厚木板放在上面,然後覆蓋泥土,要許多許多泥土和沙,堆成一個約1.5米高的土丘,再把妻子的花盆放在上面,我們稱這花盆是偽裝,日本飛機就不會識別出下面藏著什麼。更使日本人不易察覺的是我們把這個巧妙的地下坑洞建築在一棵樹的底下,樹根這時可能就長在它的上面。我們給四周的牆壁蒙上乾淨的草墊子,開了兩個門,一個門供人們進出,一個門專供運送貨物。後來還在這兩個門外壘了沙袋路障,保護不受炸彈爆炸產生的氣浪破壞。

人們都跑到我這個防空洞裡來佔位子!為什麼?我不知道!它有這樣的名聲:特別牢固。

我在建築這個“英雄地下室”時,估計最多可坐1個人。但在建築好以後發現我大大地估計錯了。我們共有0個人,坐在那裡就像罐頭裡的沙丁魚一般。所有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呢?十分簡單!我的每個勤雜工都有妻子,有孩子,有父親、母親、祖父和祖母,如果他沒有孩子,就收養一個!(順便說一下,多麼興旺的業務!)此外,我還得接納一個鄰居和他的家人。他是一個鞋匠,戰前我曾對他發過火,因為他把0%的扣頭計算在製鞋價格之中。後來突然發現他是我傭人的一個親戚,我能怎麼辦呢?我讓他們都進來了。我不能讓自己丟臉呀!我在這個地下室裡給自己放了一張辦公室的椅子,其他人都蹲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我自己理所當然地也得進入這個防空洞,至少在轟炸離得很近而且很厲害的時候是如此。並且,我坐在裡面時,孩子們和女人們會由於看見我也可憐巴巴地坐在裡面而感到放心。這時我發覺,我在北戴河下決心儘快地趕回來是做得對的。

假如現在我這麼寫,說我一點也不害怕,那我一定是在撒謊。在防空洞開始劇烈震動時,也有一種感覺悄悄爬上我的心頭,類似“哎呀,我們要再見了”!在我的防空洞裡有一隻家用藥箱、手提燈、鏟子、十字鎬和榫鑿,但是,坦率地說,當我想到,我們大家有可能都會被埋在這個老鼠洞裡時,那些東西並沒有給我提供多大的安全感。說真的,是害怕了。可是,為了消除害怕,說幾句快活的話,或編造一個笑話,大家跟著笑一笑,炸彈的威力就大大減小了!老實說,只要炸彈沒有剛好落到自己的頭上,人們逐漸地也習慣了狂轟濫炸。每次轟炸的間隔時,孩子們都迅速地跑出去。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無法想象得出,這時會發生什麼事。

夜間轟炸既有弊也有利。第一次警報訊號響過幾分鐘後,電廠拉斷了電。領帶可以不要,但在這幾分鐘內我至少必須穿好褲子和皮靴。然後,當我把所有要保護的夥伴安全地藏進地下室後,才可以悄悄地在暗處坐下。繼而我經常會摸索著回到我的起居室裡去,悄悄地找一張最舒適的椅子,轉眼間便睡著了。這是我在孩提時代練就的功夫,那時,只要下雷陣雨,我就常常這麼做。

可是(我們的室內生活寫得太多了)只要危險一過去,防空洞裡的客人們和我之間的家庭式關係自然也就中止了。必須是這樣。除去工資以外,必須有一個區別,不至於會失去紀律。

現在再寫一點有關這個城市和警報訊號的情況:

誰要是在戰前即兩個月前,熟悉這個重新繁榮起來的南京城的,誰要是在當時,特別是中午時分,觀察過市中心繁忙的交通情況的,如果他聽說過大約100萬~10萬居民中至少已有80萬人離開了這個城市,那他對現在城裡到處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幾乎空蕩蕩的街道和廣場就不再會感到驚訝了。所有紅色的磚瓦屋頂都刷成了黑色,就連整個紅磚瓦的住宅區也都刷成了黑顏色。每隔50米~100米就有供行人躲避用的防空洞,有些只是上面堆些土的洞,剛好夠一個人爬進去。

所有的電影院、大部分旅館、絕大部分商店和藥房都已關閉。有些小手工業者還在半開著的大門和百葉窗後面悄無聲息地幹活。

一排排的房子之間,可以看到一些缺口,面積大約有6所~1所房子那麼大,這是轟炸造成的破壞。但是事情過後呢,人死了(雖然不是很多,但也夠多了),現場清理乾淨了,於是便幾乎不再有人注意這些缺口,事情也就忘記了。

同樣也漆成了黑色的公共汽車還在行駛,在中央各部等單位下班時車裡擠得滿滿的,因為政府官員都照樣工作,星期天也如此!街上的秩序是無可指摘的。軍人、警察和平民糾察隊謙和而正確地履行著他們的義務。在兩枚炸彈炸開了中山路主幹道的碎石路面半個小時後,就已填補了那些坑洞,修復好了路面。修路時交通一點也沒有中斷。

沒有一個外國人(這裡的外國人已經不多,德國人約有1名婦女和60名男子)受到過干擾。相反,人們都懷著驚訝的好感注視著我們這些還堅持留在這裡的外國人!

……

“謝天謝地,我們仍然健康。”

“感謝上帝,我們仍然活著。”

在上海中國軍隊與日本軍隊打得越來越激烈的那些日子裡,這是南京城裡的拉貝和市民們每天都在重複的兩句話。

然而,畢竟南京已經不再安全,尤其是敵機的轟炸,人們的心情已經被徹底地攪亂了。比如10月19日這一天,拉貝甚至非常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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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是不到凌晨點鐘,警報就響起。睡眠中的拉貝剛剛穿上第二只靴子,炸彈就已經落了下來,整個房子都在抖動。

“裡貝,你怎麼還在睡呀?”拉貝見自己的夥伴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嗚嗚——”第二次警報再度響起。

“喂,裡貝!第二次警報了!”一般情況下,第二次警報響起,意味著更大的轟炸即至。拉貝見裡貝還沒有動彈,有些生氣和著急了。

“是是是,我聽到了!聽到了!”裡貝這回才開始起身,動作依然漫不經心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