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常上門來求, 南時一向是來者不拒的。
楮緒接著道:“但是他工作上不太方便,實在是抽不開來s市,人品方面我可擔保, 絕對沒有問題, 談錢有點俗但是價格上包您滿意,不是很急, 不知道您有沒有這個意向。”
南時原是想拒絕的, 轉念一想, 也不是不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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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就說想和池幽一道去旅遊, 看看大好山河, 但因為他己那點小心思就故意不去想這個事, 如今一想, 他的私心和池幽比較起來,終究是池幽比較重要。
“有機會的。”南時應道,隨即兩人又侃了有的沒的, 南時坐在一旁著也覺得挺有意思, 直到南時見到兩人後的竹簾外有人影晃動, 便捧起了茶盞, 低頭淺啜了一口:“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倆該走了。”
傾影見狀便走到了竹簾旁,打簾迎客:“請。”
楮緒和卓珂還為這是讓他們兩走,雖說態度有些隨意,但是他們兩都覺得高人嘛, 脾氣古怪一點很正常, 正欲起告辭,突地外面卷進來了一陣陰風,南時抬眼看向他們旁, 彷彿那邊有人一樣:“還請稍等。”
楮緒一個激靈,即扯著卓珂就走,邊走邊道:“那南先生我們告辭了,回頭我把我朋友的名片發給你,感謝感謝,小姐姐留步——!別送謝謝!!!”
晴嵐停住了腳步,目送著他兩出去,卓珂被扯得一頭霧水:“你幹什麼?口罩口罩!”
“出來再說!”楮緒拉著卓珂躲到了隔壁絲綢鋪子的屋簷下,這才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個口罩,分了她一個:“我的媽,嚇死我了。”
卓珂:“……?”
楮緒頓時用一種愛憐的目光看著她:“……回頭我帶你去我太爺爺那邊拜一拜。”
卓珂:“……???”你好,我和你什麼關係,需要你特意帶我去你祖墳祭拜?!
楮緒看著一頭霧水的卓珂,特別憐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你不是還要趕飛機,我送你。”
***
另一頭,南時在下一位客人屁股坐熱之前就把人給送走了,換來的是一套紫砂壺。
那紫砂壺通呈現一種溫潤的栗色,不似平時經常看到的紫褐、深褐色,造型古樸,表面凹凸不平,就像是製作者隨便從哪塊石頭上削下來的然後掏了個壺肚和壺嘴,連打磨都懶得再打磨,要不是傾影說這玩意兒是紫砂做的,南時真為是個石頭雕出來的玩意兒。
“此乃供春壺形制,成一派野趣,少爺你瞧著它越像是山裡隨雕來玩的,便越是能彰顯出作者的功底。”晴嵐忍不住捧起來細細的欣賞著:“這等造詣,這位客人想必也是一位名。”
南時不太懂紫砂壺,也不懂什麼供春形制,他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兒就是個石頭壺,他一拖著腮,一將供春壺接了過來,上一摸,卻是意料之外的細膩圓潤,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粗糙,甚至還有點玉的質感。他不禁讚歎道:“我想也是。”
他還是一次碰見有人問他來找東西是找泥土的,也是絕了。
雖然剛剛那老鬼沒說要找什麼,卻寫了個‘冚’字,寶蓋有房屋之意,艮卦為山,寓意東北,取形可解釋為他要找的東西在往東北方走的一座山頂有房子山上,而‘冚’字本就有蓋著的含。
房子下面能有什麼?那然就是土地,所這個人要找的是泥土。
南時遇到過不少鬼,有人求他幫他傳遞信,有人求他幫他找人尋物,卻還是一次見著死後仍舊一門心思琢磨技藝的人,不免有些心生好感。
晴嵐又道:“少爺,這一套壺著實難得,要不要用起來?紫砂壺細細養著,等到日後養成了,便是有沸水入內,也能得上一二杯好茶。”
南時見晴嵐實在是喜歡:“行,那就擺上吧。”
天可憐見,他又不怎麼喜歡喝茶,一般喝茶要麼是早上吃了早飯膩歪了來杯茶解解膩,要麼就是有客人來他陪著喝一口裝裝逼,喝的最多的還是晴嵐和傾影兩個人。
“是,少爺。”晴嵐歡歡喜喜應了,端著這一套壺就到後頭洗去了。
或許是今天卓珂的開門紅給的好,雖然是個尾款,但南時就算她是,今天客人雖然不多,卻各個出大方,南時店裡價格上千的串賣了五六條,還有一位客人帶走了一套墨錠,那墨錠就是之前在w市時,周老闆送給他的,行價大概是十萬左右,南時是十五萬出去的。
做生意嘛,賣原地起價,買坐地還價,就看誰先憋不住點這個頭了。
剛送走了買墨錠的客人,店裡頭又進來了兩個老者,他們衣著樸素,各拿著一根柺杖,鼻樑上架著厚厚的眼鏡,腕上還掛著一個放大鏡,一看就是兩個文化人。南時沒有故意迎上去。不鹹不淡的說了句‘隨意看’後就去側廳歇口氣,換傾影上前去招呼著。
一個老人擺了擺,也很上道的說:“我們己看就行了,等有看的再招呼掌櫃的。”
“二位請便。”傾影說完,便退立到了一旁,兩位老者在正廳裡走馬觀花般的看了一圈兒,正廳除了牆上那幅畫外他都是南時從烏批發來的玩意兒,兩人似乎對那些東西毫無興趣,隨意看了看,就湊到了牆邊上去欣賞畫作。
“這畫……”穿藍衣服的老者對著同伴微微頷首:“有點意思了。”
灰色運動服的老人看了看,側臉問道:“小姑娘,這畫能摸嗎?”
傾影搖了搖頭道:“抱歉。”
這畫是正經雍朝古董,從裡帶過來的,南時寶貝得很,這才掛在了正廳裡,還特意囑咐兩人記得往上面弄點陰氣什麼的,免得不心折損了他可要心疼的。所這兩個老人才不能上去碰,免得陰氣入,傷了。
兩位老人也非常遵守南時定下的規則,既然不許碰,他們兩就站在半米外拿著放大鏡細看,口嘖嘖有聲,老嚴讚歎道:“確實很有迎春先生那份味道了。”
老張小聲應和:“要不是這畫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掛在這裡,我都想說這是真品了。”
迎春先生這個字號雖然俗氣,在寫意山水上卻是一方泰斗,不過流傳下來的真跡不過一二,便越發顯得貴重難言,民國初期曾出現過一副迎春先生的《春和景明圖》曾經拍出了十萬洋錢的高價——一塊洋錢大概等於現代兩百塊錢左右,換算一下約等於軟妹幣兩千萬。
而眼前這幅畫則名為《秋華霜楓圖》,有史料記載迎春先生確實是四季為題各作畫一幅,但除了《春和景明》外,他三幅世人連名字都不知道具是什麼,別提見了。眼前這一副畫作筆法、意態上來說無比與那副《春和景明》相似,乎能假亂真。
“不過老闆也是好氣魄。”老嚴頷首道。
能有這份功底,哪怕是仿品,也照樣藝術價值不可估計,然價格也不會低,這南辰閣的老闆就將它無遮無擋的往牆上一掛,這份氣魄可不是誰都有的。
有了這幅畫,兩人就又有了去偏廳裡看一看的欲-望,老張又問道:“能否進側廳看看?”
傾影還未作答,便見南時的聲音從偏廳飄了出來道:“還請隨意。”
兩位老人在外謝了一句南時,掀開一看就很廉價的珠簾,再映入眼簾的可一點點都不廉價,明明是一步之遙,偏偏就活成了兩個世界。
連成一片的百寶架上錯落有致的擺著各色的物件,有些叫透明的防護盒固定住,有些則是就這麼坦然的敞著,它們沉靜的、悠悠的散發著一種為時光所沉澱出的特有的氣韻,叫人一眼就看進了心裡。
間那個輕的老闆一持盞,帶著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抬眼望來,與這周遭的一切無比契合。
“好夥!”老嚴眼睛一晃,看到的就是一架子約十枚壽山石印章,清奇的出塵拔萃,富的得雍容典雅,各有各的特色,老嚴連老張都顧不得拉,快步上前,眼睛似是丟在這架子上了,一眼都捨不得挪開:“這都是……這都是……”
老張顧不得他,人已經站定在了一方寶硯前,硯臺蘭竹飾,光沁如鏡,他指著硯臺抖了半天的都沒出聲。
南時抬了抬下巴,示意晴嵐過去給人拿兩幅套,這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老行了,估摸著急著想上。果然,對方直接拒絕了晴嵐的套,從兜裡摸出了一副備的,等著晴嵐將物件取下擺在絨布上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來細看。
這一看,兩人就又是對視了一眼,眼不免落下了遺憾。
藝是真的好,可東西也是真的假!可就算如此,如同之前那副迎春先生的畫一般,兩人仍然是捨不得撒,仔細品味真意後就謝了晴嵐,請她再取他的來看。
南時就顧著己歇著,一方看,一方坐,倒也互不打擾。
半晌,兩人才摘了套,各搖著頭嘆息,低聲交談著:“這章子是好,可惜是仿品。”
“可不是嘛,你看那貔貅……真是太絕了,可惜哦……”
老嚴說道:“……雖然是仿品,但能做到這個程度上也不容易了,我實在是喜歡,要不我問問價?”
“別問了,不會便宜的,至少這個數。”老張豎起了一:“這個數買個仿的,今天晚上你得睡書房。”
老嚴笑著搖了搖頭,聯袂到了南時面前:“老闆,您那鶴章出不出?”
南時抬了抬,示意請兩人坐:“鶴章十八萬,您要的我叫人給您包上。”
這兩人是生客,和之前周教授這個老熟人不同,南時然不會給什麼優惠價。
兩人面面相覷,這價格居然是低出他們猜測一半有餘,從價格上來說,扣掉雕工和材料來說,也就是賺個房租,可見對方也沒有就把那章子真的來賣,這價格一出,懂行的都知道這絕不可能是真品。
“能不能再讓一點。”老嚴問道:“這章子雖好,但就是新了點。”
南時微微搖頭:“不是我要繃著價,您二位也是行,應該知道我這價格是行價了。”
行價就是利潤很低甚至蝕本的生意,這南時說的不老實,對方也沒有真:“我不喜歡玩那一套弄虛作假的,我是誠心喜歡,這藝難得,老闆要是願意,您看十五萬能不能讓給我?”
南時思索了一番,還是搖頭。那匣子章子賣一個少一個,要掏錢的十有八九都是衝著它去的,是個緊俏的玩意兒,不愁賣。
老嚴目露猶豫,最後咬了咬牙:“成,您給我包上吧。”
“好。”
老張看得眼熱,要說他最看的,還是掛在正廳裡的那一幅《秋華霜楓》,他想了想問道:“老闆,外頭那軸《秋華霜楓》您出不出?”
南時立刻婉拒了:“壓堂的東西,不好出。”
“價格上我們可談一談,包老闆滿意。”老張本不想這麼快就把底牌亮出來,但是南時拒絕得利索,他急切之下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抱歉。”南時又拒絕了一遍,他無本且又確實是時代存疑的藏品他讓一步倒是沒什麼,但外頭掛的那副可真不一樣了,那是本人在活著的時候作的,正兒八經的真品,拿到博物館去都能個鎮館之寶,除非眼前這位願意出到八位數,否則他不可能讓出去。
就是八位數,南時也不一定賣,畢竟也沒窮到要賣底才能過日子的地步呀!
老張還想說什麼,外頭又進來了兩個客人,為首是個男人,他後還跟著一個南時有點眼熟的小姑娘,他直奔側室而來,卻又裝作隨便逛逛不甚在意的樣子。
南時吩咐傾影去招呼一聲,轉而對老張說:“抱歉,您再看看別的吧。”
“您真的不賣?”老張越想越是心癢難耐:“我實在是喜歡,您再考慮考慮?價格好談。”
“你要看上別的,我給您打個折扣。”南時慢慢地道。
“那您有作者的聯繫方式嗎?”老張咬牙又問道:“您知道他的還賣不賣畫?”
南時有些詫異,這……作者應該已經投胎去了,應該是不賣畫了。
“他……”南時方開口,卻見有人嗤笑了一聲,隨即小聲耳朵罵道:“柔柔,你說的什麼玩意兒,虧我還特意來跑一趟,這不都是些假貨嗎?”
女孩子低聲說:“爸,這還在人店裡呢……”
“我就說說怎麼了?”
人皆是聞聲望去,見那個男人對著老張揚了揚下巴:“那位老先生,我勸你就別買了,賊光都挺還沒下去呢,花大錢買個工藝品不值得。”
這是來砸場子來的?南時微微挑眉,正要說,卻見老張跳腳似地罵了回去:“你懂個屁!我就喜歡!你管得著嗎?!”
老嚴已經付了錢,寶貝似地抱緊了己的小禮盒,心有慼慼的跟著道:“現在的輕人真是張狂,工藝品?這兒的東西要能叫工藝品,史上那麼多大就都白活了!”
男人傲慢的道:“不就是些仿品嗎!值得二位這樣講?”
“那真品也得你買得起才行。”老張不屑的噴了一句,他對著南時拱了拱:“今天遇上砸場子的了,老闆你別介意,不懂規矩的人到哪都有,不值得放在心上——您真沒有作者的聯繫方式嗎?”
明明好一個看著特別飽讀詩書有一派風範的老爺子,就差沒把‘我可,我真的可’個字寫在臉上了。南時微微一笑,道:“傾影,送客……抱歉,作者應該已經故去了,應該是沒辦法再聯絡了,您再看看別的吧。”
傾影在一旁打了簾子,對那男人道:“請。”
“走就走,一個賣工藝品的地方也沒什麼好看的。”男人冷笑了一聲,帶著人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老張見狀嘆了口氣,有了這人攪合,他要是南時,估計心也壞了,不會賣給他的。
他也看出來這畫真有些頭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儲存得這麼完好,才想著是不是頭不長,作者應該還在:“太遺憾了,您真的不能讓給我?”
“抱歉。”南時依舊是一派的斯文:“還是那句老,您要看別的,我給您打個折。”
“行吧行吧,那我要那方硯臺吧!”老張依依不捨的指了指方才看的那個硯臺,竟是價錢也懶得問,利索的付了錢之後就跑到外頭再去欣賞一會兒那副畫去了。
老嚴在一旁等著幫他取東西,笑道:“老闆,他可固執了,您今個兒不撒,他還有得要煩你……”
南時眨了眨眼:“沒事,等到您二位走了,我就把畫收起來。”
老嚴愣了愣,隨即大笑,他摸出機道:“您能不能留個聯繫方式……是要您的,不是要那位作的,後要是有好貨,可千萬給我留著。”
“好。”南時回答道。
老嚴加上了南時的微信,又拿了東西,這才拉著正廳不肯走的老張告了辭。見兩人走遠了,晴嵐才上前收拾茶案,順口問道:“少爺,方才那人……”
就這麼讓人走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南時順將杯殘茶潑了:“不用管他,開門做生意,遇上一兩個惡客也是很正常的,不過是嘴上說兩句,不過分就隨他說去,我也不是矜貴到了都不能叫人說兩句,要是次次都要計較,哪裡計較得過來?”
傾影在一旁暗搖頭,少爺脾氣還是好。
南是卻不覺得如何,反而覺得晴嵐這樣的想法很是危險,提醒道:“別揹著我向人下啊,我看他面相本來就是要倒黴的,口業積攢,跟我們關系不大,別繞到己上去了。”
晴嵐能應道:“是,少爺,奴婢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