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 就是家,您常的那味香藥,問了幾家香藥鋪子, 只有家能配。”
瑗華跟掌櫃打個招呼,後者笑盈盈迎出來, “姑娘您來了?東西配好了, 您跟幾位貴客後堂稍坐, 小人喊人去把藥給您拿過來。”
瑗華回身扶著明箏, 幾人在店當牽引下在內堂落座。正飲著茶,一名青年男子從外頭走入, 掌櫃的忙迎上去, “客官需要點什麼?”
青年朝明箏方向瞥了,握拳咳了一聲道:“家母夜裡睡不安生, 想尋味助眠的香。”
正此時,店當將明箏的藥取了來, 托盤上數只小瓷盒,顏色花紋各異,開啟來, 幽香滿室, 清新中帶些苦冽,青年好奇道:“那是什麼?”
店當含笑道:“那是專給那位奶奶配的香, 明目清腦緩解疼痛的。”
青年朝內堂踱了兩步,執禮道:“小可夜裡讀書,往往遲睡些, 清早便偶有頭昏花的毛病,不知可堪配以掌櫃的味香?”
他語聲朗潤清澈,溫文有禮, 明箏抬便撞見他一雙寫滿驚豔的眸子,——他話雖是對掌櫃的說的,可目光卻是盯在身上。
兩人打個照,青年心下怦然。原聽人說明家三姑奶奶端莊秀麗,明豔奪人,他心中並不在意,心道娶妻娶賢,只要德堪匹,便是樣貌尋常,他亦不嫌棄。孰料對方竟無一絲誇張,遍尋整個鳳城,怕是都尋不出個樣的容色。
他一時狂喜,竟忘了移開視線,明箏察覺到他的注視,垂蹙了蹙眉。
掌櫃的笑道:“位客官,些香藥是照著位姑娘給的藥方單子配的,小店只照做了幾瓶,您若要照配,怕是要問過幾位的意思。”
青年咳了聲,掩飾自己適的失態,按捺住雀躍不定的心情,對著明箏躬身行了個大禮,“位……”
“讓開讓開!”便在此時,外頭陡然湧入一隊官差。
聽得一個粗放的聲音道:“官爺辦差,閒雜人等,一律避讓!”
掌櫃的唬了一跳,堆笑上前,“官、官爺,不知小店犯了何事?小店多年在鳳城規矩經營,並沒……”
“行了,沒問你個!”五大三粗的黑臉官差喝止了掌櫃的,一回身,將身後的門簾挑起來,恭恭敬敬道,“郭大人請,侯爺請。”
明箏等人立在內堂,心下升起一抹極怪異的熟悉感,單隻聞見“侯爺”字,不知怎,腦海中就浮現出嘉遠侯陸筠那張冷肅的容。
下一瞬,來人走入進來。
本就不大寬闊的店堂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陸筠身著牙色金線麒麟紋便服,腰上垂掛著寶刀,闊步走進的一瞬,就將所有目光都吸引過去。
他高大威嚴,容色出眾,天生的尊貴氣質令他自然有別於尋常男子,周身充盈著不容親近的冷凝孤傲。
掌櫃的善於察顏觀色,一瞧他通身氣度便知此人定是身份不凡的高官。
郭遜握著腰刀,笑嘻嘻在屋裡打個轉,似乎剛注意到明箏一般,訝然笑道:“喲,不是梁少夫人嗎?真巧了,沒想到卑職在鳳城辦差也能遇著您,對不住,底下人粗蠻了些,沒嚇著您吧?”
明箏點了點頭,福身行了一禮,“郭大人,真巧。”
上回梁芷薇跳車胡鬧,郭遜曾上前詢問,有意出手相幫,知道此人為人不壞,說話之時便帶了三分客氣。也並沒有去糾正“梁少夫人”樣的稱呼。
卻在此時,聽得郭遜身後傳來淡淡的說話聲。
“明夫人。”
明箏朝他過去,和陸筠近幾個月碰的次數,未免太多了些。未脫離梁家前,他便以本姓相稱,如今……倒正合時宜。
陸筠沒多注視,側過臉去,半眯著眉望向一旁的男人。
那青年對上他的目光明顯一怔。
郭遜意,揚了揚手掌喝道:“帶走!”
侯爺認為此人有可疑,自然是要抓回去慢慢審。話音一落,先前那黑臉官差便上前一把扭住青年的胳膊,青年驚得臉都白了,揚聲道:“小可功名在身,豈是……豈是你們些官差能胡亂抓的?”
那官差根本不理,將他手臂一扭別到背後,疼的青年額頭上汗水立時滲了出來,一時只顧慘叫,完顧不上為自己分辯了。
明箏抿了抿唇,見官差就要將人帶出去了,走出兩步,低聲道:“侯爺,我能不能失禮問一句,是不是有什麼誤?位……犯了什麼事嗎?”
陸筠沒料到竟來關心那男人,下意識朝門前那人瞥了一,目中寒光如刃,“明夫人識得此人?”
明箏遲疑點了點頭,“若沒認錯,位公子應當是城南許家爺許麓辰……其父是鳳城同知許丙恩大人。”
門前那青年聽到明箏句,瞪大了睛呆呆望著,一時都忘了呼痛。明明沒有見過他,為什麼卻一就把他認出來了?難道……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緣分?難道……
沒人知道許爺在想些什麼,只聽陸筠聲音微冷,“來,還是明夫人的熟人?”
明箏容微窘,站出來多嘴一問,不過瞧在表姐夏綾上,畢竟表姐乃是許家長媳,是許爺的嫂子。
“算不上……”
明箏話音未落,郭遜便開了口,“既然認得,為甚許爺鬼鬼祟祟的一路跟著梁少夫人您們的馬車,還跟那車把式眉來去,瞧模樣,像是防著車裡人知曉似的?侯爺與我在樓上瞧見,還以為是個不懷好意的惡人,買通了車把式想幹什麼……”
“郭遜。”陸筠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什麼樓上瞧見種話都說了出來,他一時有些窘迫,微垂著眸子,沒敢去瞧明箏的表情,冷肅的容依然緊繃,不過耳尖微微泛了點可疑的紅。
那邊廂那許爺比他還更窘,“我……我沒鬼鬼祟祟,我只是、只是想瞧瞧明姑……”
“侯爺。”明箏不敢讓許爺把真意圖說出來,講了出來大家上都不好,“侯爺辦差,我本不該叨擾,不過母家與許家有些淵源,故而多說了兩句。若侯爺有證據,證明許爺當真犯了錯事,您公事公辦,我自不橫加阻攔。”
陸筠沉默良久,他每每見到明箏,對方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今日言語有些吞吐,與那許爺之間的氣氛也有點奇怪,適那男人話沒說完,便急急給打斷了,種種情狀,都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我沒犯事,位、位官爺,您可不要冤枉好人。”許爺得到明箏相助,兒頭腦也清明了起來,“我許家一向門風清正,循規蹈矩,許家男兒更是頂天立,光明磊落……”
在他激昂的辯聲中,明箏抬腕扶了扶額角,——位爺的性子,不僅單純,還挺囉嗦……
郭遜聽明白了,原來許爺是明箏繞著彎的親戚,親戚之間,就沒什麼“鬼鬼祟祟”好說了,許丙恩不過是個方官員,勾結哈薩圖種欽犯,著沒什麼必要。
“侯爺,那咱們?”
陸筠扣住腰刀,沉吟片刻,抬手隨意揮了揮指頭,郭遜便下令將許爺放了。
許爺扶著傷臂上前來,想向明箏致謝。
只見陸筠跨上一步,高大健朗的身型將文弱纖細的他然遮住。
明箏前一暗,被他遮住大片光線,整個人落入他身影之間。
“既明夫人為其求情作證,本侯姑且放人。”
明箏心道哪裡就“求了情、作了證”了?
兩人相距不過兩步距離,他說話之時一直注視著的睛的表情,察覺到有些懊惱,他狹長的尾明顯帶了幾分愉悅。適姓許的慷慨陳詞,便是涵養好,底也有幾分不耐。他心頭石頭落,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轉過身,他簡短下令,“走。”
郭遜揮退隨行官差,親自掀開簾子,等候陸筠跟上來。
他走得很慢。
就在他身後,注視著他的背影。
如今是自由身,他也一樣。
錯過的那些日子,他一點一點的補回來。
見就要與許麓辰擦肩而過,他威嚴太過,令對方不由自主側了側身。
陸筠沒有他,昂首闊步跨出了店子,後者抹掉適疼得滴出來的一頭汗,上前給明箏行了大禮,“多謝明三姑奶奶……”
又覺得稱呼在拗口,他局促不安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我就、也不跟您裝不認識了,往後,我喊你宣告三姐姐行嗎?”按年歲,比他大些,兩家關係不遠,便是沒有相重意思,喊聲姐姐也不為過吧?
明箏回了半禮,微微蹙眉,“對不住,男有別,遑與許公子更是初回見,一無親長引薦,來有違禮法,許公子見諒,恕明氏先行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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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箏明顯是不悅的,適在許家後牆,蹬車之時,就注意到角門處一片竹青色的衣角,等他走入店中,不住向打量的時候,就從他角眉梢瞧出了幾分肖似許老太太的模樣。在許家經明確拒絕了表姐為撮合的好意,他當時就在家中,如何不知曉是怎樣答覆?但他偏就又跟上來,刻意接近。
心裡經打定主意,便是許公子再好,也不再與他有任何往來。
回程車中,明箏一言不發。
心中有些紛亂,某些找不到頭緒又似乎正在萌芽的念頭,經煩擾了許久。
陸筠……麼多回相見,若說不是刻意,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可若是刻意……難道真像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