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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子女

紫禁城裡的年, 是天家錦繡繁華裡的百戲、歌舞,絲竹管弦,但眾妃嬪聚在一起, 最愛說的還是鹹福宮的笑話。

宮裡甚至興起了互送牛乳點心的風氣。

因六阿哥的滿月宴,皇上要往圓明園去, 各宮主位就提前送了六阿哥滿月禮給純妃, 然後拍拍衣裙隨著聖駕一併到了圓明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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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爺修整圓明園是花了大心思的,曾道:“秦有阿房, 漢有上林,唐有繡嶺, 宋有艮嶽, 吾雖不行奢靡之事,但亦有圓明園。”之得意之語。

畢竟先帝爺是個完美主義兼強迫症,要做就做最好的, 半點不讓人糊弄, 很少有官員能在雍正爺眼皮底下摸魚。

他老人家連愛犬的狗窩狗籠都要親自設計,並且不斷改進折磨了內務府一年有餘。更何況他本人常住的別苑,自然更是百般設計了圖紙,命工部與內務府用心督造,終成萬園之園圓明園。

皇后在紫禁城住長春宮,往圓明園後住的是長春仙館。

貴妃則入住萬方安和館。

高靜姝喜歡這處院落。彼時正是淅瀝蕭蕭落著雪花,飛雪有聲,正好落在萬方安和館的一片竹林中,格外像書中描繪的“連翩瑟瑟,聲韻悠然, 逸我清聽”。

自打來到這裡, 高靜姝從未覺得心裡這麼安靜過。

她長久的坐在窗邊, 隔著壁嵌玲瓏木架望出去,只覺萬方安和館佈局幽邃,曲折有致。兼之飛雪碧竹,蒼冷青翠之氣撲人眉宇。往院落外看去,亦不是宮道紅牆,而是園林精巧,琅玕森然,水木明瑟,雅潔可人。

紫禁城跟這兒比起來,頓時就顯得又逼仄又壓抑。

高靜姝原本還覺得自己鍾粹宮四室一廳的大房子很夠用,可見了這萬方安和館,頓時都不想再回鍾粹宮了。

怪不得打雍正爺起,每年都要在圓明園盤桓數月,實在比宮裡住著舒適的多。

據說皇帝所居的九州清晏外,大宮門五楹,門前左右六部三院以及內務府各處都設有辦事所,幾乎就是微縮的皇城,住在這兒也絲毫不耽誤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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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圓明園,皇后的笑容似乎也比在紫禁城裡明快一點。

高靜姝坐在她下首,嘰嘰咕咕跟她說起自己留在紫禁城的宮女,仍舊風雨無阻給純妃送牛乳之事。

皇后含笑聽後才道:“不說她了。倒是你額娘今日遞了摺子進來,說是身子痊癒,想進來給你請安,本宮已經準了她和你妹妹明日進園子。”

高靜姝眼睛一亮:“多謝娘娘。”

兩人還未及再說話,便聽外頭報皇上駕到。

皇上不是自個兒來的,身後跟著的除了李玉,還有福祿壽喜四個太監,一人手裡拎著兩盞琉璃花燈。

晶瑩剔透的琉璃燈體上,燒著栩栩如生的花枝,宛如花葉旁逸斜出,從燈中綻放開來一般。

“今年御窯廠裡,唐英帶著人共燒出來十二對花燈,只有這四對上佳,旁的多少有些瑕疵,或是暈色,或是花枝形態呆板。朕都瞧不上,就索性沒拿來你們瞧——倒是弘晝正巧在一旁,說他不嫌棄,要拿出去給人瞧,便將另外八對都搶了去了。”

皇上話語中似乎在責備和親王胡鬧,臉上卻帶笑。

雍正爺子嗣少不說,還曾經冰冷酷炫地親自把兒子過繼出去(弘曕),更嚴重的就是開除出黃帶子(弘時),所以皇上現在唯一碩果僅存的正經兄弟就是和親王弘晝。

和親王是個疏荒落拓的脾氣,在京裡晃來晃去地惹事,皇上也不計較。有這樣一個弟弟,才越發顯得他是聖明君主。而且時時寬宥一下這個皇弟的小錯兒,還能體現一下自己的孝悌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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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深知皇上心意,笑意溫慧:“和親王就是這樣的孩子脾氣,也是皇上待他親厚,他在皇上跟前兒才親近自在。”

然後又誇這四對花燈:“難得是樣式精巧,難為這花不侷促在燈上,倒是枝葉舒展,等亮起燈燭,一定好看。”

皇上跟皇后說話素來覺得極為省心,好像字句都合拍似的,於是頷首道:“這對牡丹的自然留給你。”

然後又轉向高靜姝笑道:“見者有份,其餘的貴妃先挑吧。”

剩下三對兒是芙蓉、梅花與芍藥。

高靜姝指了芙蓉:“這個。”然後又指了芍藥:“和敬公主喜歡芍藥。”

皇上撫掌而笑:“你倒是會替朕分派,朕已然給和敬燒了兩對玉兔燈。”言下之意,這些花燈是賞給主位嬪妃的。

高靜姝一時沒有領會皇上的言下之意:“公主都十三啦,皇上還燒給她小兔子。”

皇上似笑似嘆:“是啊,一轉眼和敬都到了可以許人的年紀。”見皇后難得面露緊張,皇上就安慰道:“朕就這一個女兒,自然要多留她兩年。從聖祖爺起,宮裡公主就出嫁晚,留到雙十年紀也是有的。”

皇后這才舒了一口氣。

皇上便指了這芍藥燈道:“既然貴妃這麼說,朕也不能小氣,這對芍藥花的就留給和敬玩吧。”

皇后含笑:“臣妾替和敬謝過皇上——只是今兒一早大阿哥就來尋著和敬一同騎馬去了,等她回來,臣妾叫她去九州清晏給皇上謝恩。”

皇上微不可見的蹙眉。

大阿哥永璜的生母在皇帝登基前就過世了,被追封哲妃。

雖是庶出,但永璜到底是皇長子,正統禮教向來是無嫡立長,滿人入關久了,也難免學起了漢人的禮教。

於是皇上對這個皇長子面上不大顯,其實心底頗為看重。

心裡對永璜就比對旁的兒子標準嚴格,此時聽說就不悅起來:年前他考永璜一道策論,永璜答得就極平常。此時不說加倍用功,居然一到圓明園便先尋了馬帶著妹妹出去撒歡起來,這般憊懶如何成事!

心中便記下一筆:等過了元宵定要將幾個阿哥的師傅叫了來提點一番。

只是當面並沒有露出心意。

皇上登基多年,早已修的面上八風不動。將這樣不快的心思在心裡轉過一回,又若無其事收斂起來。

甚至見貴妃頗有興致地看那對梅花燈,還笑道:“這株雪裡紅梅燒的也極漂亮,難得有種清逸的風骨,朕原以為你會喜歡這對燈。”

高靜姝歪頭打量:“雪裡梅花,格外清寒,皇后娘娘,您覺得這幅影象不像嫻妃?”

皇后細看了看,唇邊笑意加深:“這傲雪寒梅雖有風骨,卻仍是花朵的柔弱纖美之姿,嫻妃為人,不像花,倒更像雪地梅花樹下插著的一把寶劍。”

寒光凌冽的鋒利,剛不可折。

高靜姝拍手而笑:“娘娘形容的極是。”

見話說到這裡,皇上還只是含笑,絲毫不提將這對燈送給嫻妃之事,皇后不由一嘆。

嫻妃生的有種英姿颯爽的美,雖說不太和皇上喜歡的那種嬌柔之態,但美就是美,皇上原也是很能欣賞的。

嫻妃入潛邸不過半年,皇上就登基為帝,因嫻妃出身滿洲大姓又是先帝親賜的側福晉,皇上雖沒給貴妃位,卻也給了妃位,還賜住翊坤宮,可見看重她人品貴重。

起初嫻妃也是頗得皇上青眼的。

可嫻妃與皇上之間似乎總差些緣分,兩人言談頗似君臣對奏毫無親暱,且嫻妃脾氣剛硬,別說不會撒嬌,就是正常說話都像是御史勸諫,聽起來簡直是鐵骨錚錚一條硬漢。

不知道的,以為她跟皇上是魏徵與李世民呢。

皇上漸漸地也就淡了。

嫻妃為人又不喜邀寵,皇上對她淡下來,她舉止反而更加剛強自重起來。

有一年皇上在她宮裡多喝了兩杯酒,第二日起來隨口玩笑了一句:朕在你這裡難得破一回例,倒是險些誤了早朝。

原是調笑的,誰知道嫻妃立刻跪了請罪,說臣妾未勸阻皇上少飲,壞了規矩,臣妾有罪。並且自罰了三個月的月例。

頓時把皇上頂到了南牆上無話可說,自己沒滋沒味,還來跟皇后抱怨了一回。

從那後,皇上去嫻妃處就更少了。

倒是太后極喜歡嫻妃重禮數又格外穩重的性情,頗為給臉,於是嫻妃索性就按著自己的步調過自己的日子,恩寵對她來說,似乎沒那麼重要。

高靜姝不知皇上曾經被嫻妃拿規矩懟過,此時還仰著臉問道:“皇上,這對燈不給嫻妃嗎?旁人也不配這雪裡梅花了。”

皇后不及阻止,好在皇上也不生貴妃的氣,只是點了點燈上的梅花:“梅花傲雪,朕的公主也該有這份傲氣,便一併給了和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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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嘉妃坑完純妃後的好心情,在正月十二日後,全部消散不見。

四對花燈,三對在皇后母女處,一對在貴妃處,她作為跟來圓明園的妃位,覺得甚是沒臉。

對著自己心腹宮女紫雲抱怨道:“皇上也忒偏心了!眼裡除了皇后和貴妃還有哪個?純妃未跟來圓明園,這四對燈,原該皇后、貴妃、嫻妃與我四人一起分的,或是只給皇后也罷了,咱們都是妾室不敢爭,可怎麼偏又給了貴妃!”

一開啟話匣子就有些止不住:“還有那重華宮茶宴,總共十八個座位,富察氏竟有兩人位列在場。皇后的伯父歷經三朝位高權重也是該當,可皇后的弟弟傅恆才多大?二十來歲的年紀,就做了內侍衛統領大臣不說,竟還跟諸位大學士一起位列重華宮茶宴!皇上真是偏足了心!”

“再有高家……”

說來嘉妃倒是更恨高家,因她金家和高家都是內務府包衣出身,皇帝一登基,高氏抬旗了,而她生了個兒子後,金家卻還在原地踏步。

於是望著被抬旗的高家,真是羨慕的眼裡出血。

紫雲忙勸道:“娘娘且看日後呢,您到底是有四阿哥的。皇后娘娘自己的嫡子沒保住,空有一個女兒,貴妃更是從來沒生養過,苦日子在後頭。”

嘉妃擺擺手道:“罷了,你不必用這些沒意思的話勸我,難道我是純妃那樣的蠢貨不成?八字沒一撇,就衝出來當出頭鳥跟貴妃別苗頭,叫皇上這般不痛快。純妃這回也是白生了個阿哥,一點子臉面也沒落下。本宮可不幹這樣的蠢事。”

不過說起自己的兒子來,嘉妃神色稍霽,終是有所安慰。

然而霽到了三日後,又晴轉多雲轉暴雨。

正月十五日夜,皇上在前朝賞宴後,回後宮與皇后一起奉太后往‘山高水長’看煙火。

合宮其樂融融。

然而正月十六晨起,皇上就忽然翻臉,將諸位皇子的教漢課的師傅,教滿語的諳達以及伴讀的哈哈珠子,照料起居的乳母等人都訓斥一番,又訓誡諸皇子用心讀書務正,再不許放縱貪玩。

竟連生母處都不許皇子多去。

嘉妃一聞此訊,就像是被晴天霹靂劈中了腦袋,從未這般難過,忍不住躲在屋裡哭道:“我十月懷胎養下的兒子,打滿月後就被抱去了乾東五所,若沒有皇上的恩旨,每旬才能見一回,一回也就一個時辰。”

她伸出一隻手:“我每天都掰著手指盼著他的生辰,我的生辰,冬至、過年、萬壽——這些日子他才能回我宮裡待上一日。”

“原本皇上不太計較,若是本宮求一求,一月總能多見兩回四阿哥。可現在,皇上要抓皇子們的功課,只許生母每月初一十五見一回!我生他一場,難道母子情分就這樣淺薄嗎!”

嚇得宮女來捂她的嘴:“娘娘這抱怨的話可說不得。況且皇上是對諸皇子寄予厚望,才命在阿哥所一併養育,一應功課都是皇上親自安排人教導。若是如聖祖爺時,妃嬪的第一子都要送去旁的高位嬪妃那裡養育,豈不是母子情分更淡。”

宮裡人人都知道,孝恭仁太后跟雍正爺關係那樣冷淡,都是雍正爺自小認了旁人做母親,沒在德妃膝下,反而跟在孝懿仁皇後膝下長大的緣故。

嘉妃這才止了淚,是啊,兒子出息最要緊。況且被皇上親自管束,總比成了旁人的兒子強。

本朝的家法,雖不比明朝前期,無子的妃嬪要殉葬這樣慘無人道,但卻另有一種殘酷。

後宮女子一旦生下阿哥公主,低位嬪妃的子女多半按照皇上的旨意,被交給高位的嬪妃撫養;或者如當今皇上一般,為了避免母子情分過深,將來後宮前朝沆瀣一氣,再現九龍奪嫡的慘狀,阿哥公主們一出生就一律交由阿哥所的嬤嬤們照管。

橫豎就是要親孃告別。

高靜姝聽了都替她們覺得戚戚然。

知道純妃滿月後也要將孩子送走,她都沒有為此幸災樂禍。

同為女子,她能想象,從當娘的那裡帶走孩子,實在是世間最錐心之痛。

柯姑姑見她聽說此事後,坐著鬱鬱寡歡,還以為貴妃在傷感自己膝下空虛,無一兒半女。

於是便屏退了眾人,上來勸道:“從前娘娘心胸不開,身子日虛,自然胎氣難以凝聚。如今娘娘放寬了心,又有林太醫這樣的國手好好調理,還愁日後沒孩子?據老奴所知,別說娘娘還不足三十,便是三四十歲上有孩子的婦人也比比皆是。比如主兒的額娘,高夫人便是兒女雙全的有福之人,二小姐不就是夫人三十六歲上才生的幼女嗎。”

高靜姝心道:論起婦產科常識來,那你可有點班門弄斧了。

柯姑姑見她還是不開腔,越發勸道:“嘉妃娘娘生子是二十六歲,愉嬪娘娘是二十七歲上才有了五阿哥,純妃娘娘更是比您大兩歲,這不,才誕下六阿哥。所以您的年紀生子沒問題,只別急才是。”

高靜姝一怔,不由道:“是了,皇上的後宮妃嬪裡,晚育的倒是多。”

二十六七歲,在現代是合適的婚育年齡,可在古代,可就妥妥是晚育了。嘉妃和愉嬪竟都是服侍了小十年才有了第一胎。

柯姑姑閻王一樣的臉上露出了隱秘之色,她靠的更近了。柯姑姑深知面對貴妃,你不要跟她繞彎子,否則她可能就跑偏了,於是直接道:“奴婢從先帝爺起就服侍在養心殿,男人嘛,各有各的喜好——咱們皇上並不太喜歡年輕姑娘。”

高靜姝震驚的看著她:又來了,又來了!車姑姑又出現了!

柯姑姑說的口乾舌燥,高靜姝還親自給她遞了個貢橘——自打上次的蜜柑事件後,皇上格外賞了她兩碟蜜柑不說,內務府也深諳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的道理,拼命給貴妃送柑橘,於是高靜姝這裡水果頗為氾濫。

姑姑見貴妃親手給她遞橘子,還有點感動,於是說的更詳細了,甚至還練筆帶畫,令高靜姝聽得歎為觀止。

她到底是學醫出身,其實許多生理知識是明白的,之所以聽得這樣津津有味,就是想看看古人的車,到底能開到什麼程度。

誰知越聽越面紅耳赤:我錯了,我還很淺薄。在這方面,古人絕對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直到林太醫來請平安脈,柯姑姑才意猶未盡的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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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醫是男子,且林太醫還是個生的不錯的男子,所以每回太醫來請脈,一定都是在正廳,門戶大開,院子裡的宮人就算聽不見林太醫說話,也得都能看見林太醫的舉動才成。

高靜姝遺憾想到:果然跟電視劇裡不同,要給皇上帶個綠帽子實在是難度很大。

太醫有人盯著,而侍衛更不必說,從不能落單行動。哪怕是傅恆,每次奉命去長春宮拜見皇后這個嫡親的姐姐,都有公公陪同在側。

尋常宮嬪別說想給皇上頭頂添一抹綠,當真是難如登天。

此時柯姑姑在就更磊落了,她本就是御前的人,她自己在這兒一站就夠了。

高靜姝近來確實又有些不適:“林太醫,大約是元宵節那夜賞煙火賞燈睡的晚了,這兩日我都覺得胸悶氣短。”

林太醫把完脈,頗有魏晉風度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躬身道:“娘娘心思闊朗後,果然身子好轉了許多。只是娘娘自幼就不強健,還要善加保養才是。”

高靜姝心道,古代貴女的運動量擺在這裡,誰都強健不了。

於是便問道:“那本宮日常多出去走走可有益處?”

“自然是有的,娘娘多活動一二,比吃藥還強呢。”

得了太醫的金口,高靜姝準備開春後,加大自己的活動量。

一時木槿進屋來回,有兩個宮女違背規矩自行出了門。柯姑姑立刻變了臉色殺將出去:反了他們了,居然還敢在她眼皮底下做耗!

屋裡便剩下木槿在近側。

她對高靜姝道:“今早奴婢便發現了這兩個宮女鬼祟,現在才說,也是為了讓林太醫給娘娘帶句老爺吩咐的話。”

她去請林太醫的路上,林太醫便請木槿製造個能說話的機會。

“娘娘左寸沉數,乃心火旺盛;左關沉伏,乃氣滯血虧。所以娘娘總是氣短虛弱,手足冰冷,臣這裡倒是有一更好的方子,只是……”

高靜姝道:“怎麼?藥材難得嗎?難道我這病需要什麼千年人參,極地雪蓮之類的珍品嗎?”

她瞬間腦補到,皇宮裡只有一朵雪蓮,若非皇上急著駕崩是不能用的這樣的情節,並且問出了口。

“不,不,並非如此。太醫院囊括天下藥材,何況娘娘又身份貴重,再沒有不能用的藥材。”林太醫有點無奈:“縱有天下至極罕見的藥材,反而不能用在貴人身上了。”

未經試驗,就算功效被吹得天花亂墜,誰又敢把什麼世間唯一一株天山雪蓮往皇帝嘴裡塞啊。

皇帝掉一根眼睫毛,太醫全家腦袋都跟著落地。

所以太醫院萬事求穩。

林太醫連忙把被貴妃扯歪了的話題再拉回正軌:“是有幾味藥,跟娘娘現在服用的坐胎藥犯衝。”

“我還在服用坐胎藥?!”高靜姝驚了,這些日子她喝各種藥膳有點多,還真不知道其中有一味坐胎藥。

林太醫也懵了:“娘娘長久無子,打三年前就稟了皇上,命太醫院眾人一一把脈,然後由夏院正和微臣一併斟酌的藥方,您喝了兩年餘了。”

高靜姝臉色沉下來了:“可我如今已經做下病根,自然是治病要緊,還喝什麼坐胎藥啊。”

林太醫跟木槿:……

這跟他們想的不一樣啊!

林太醫是知道貴妃對子嗣的期盼的,甚至這兩年身子越來越差,也少不了一心求子卻不得的傷感所致。

所以這回,林太醫是想跟木槿一起好好勸勸貴妃的:一時停了坐胎藥沒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養好自己的身體母體健壯才能剩下健康的皇子啦之類的話想了一籮筐。

誰知現在貴妃率先發了火,嫌他沒有停坐胎藥。

因被貴妃搶了話以至於無話可說的林太醫,只能躬身請罪。

高靜姝此時已經轉過彎來,不由為從前貴妃苦笑:這樣的身子骨,就算掙命似的遇喜生子,孩子又怎麼能好,她自己說不得也要折壽多年。

她搖頭道:“林太醫請免禮,是我急躁了。就按你的新方子來吧,我想著總要先養好身子再說子嗣之事。”

林太醫一點也不計較貴妃的態度,反而寬慰的不得了:貴妃肯這樣想,就是他燒的各路高香終於開始顯靈了!

貴妃要早點開始為了自己身子骨發火,也到不了如今這般地步。

於是他愉快的下去開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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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醫告退後,木槿上來換茶,眼睛裡含著深切的擔憂:“娘娘,您這是不想要跟皇上的子嗣了嗎?”

她是知道原來娘娘多麼想留下一個跟皇上的孩子。

木槿很樂意看到娘娘不會情深一片被感情矇蔽了智商和雙眼,但也不希望貴妃矯枉過正連孩子都不要了。

高靜姝沉鬱道:“生個兒子就被抱走,一年見有數的面,生個女兒倒是見得多些,卻養到十幾歲就要送出去和親。與其到頭來摧肝斷腸,不如不要也罷。”

旁人不知,她卻知道,連固倫和敬公主最後都是和親蒙古的下場,何況別的公主。便是有幸嫁到京裡的公主,如先帝雍正爺的嫡親妹妹溫憲公主,也才二十五歲就香消玉殞。

清朝的公主,真是命最苦的公主群體了。

因而她跟和敬處的好,也是格外肯讓著和敬的關係。是知道哪怕是金枝玉葉,將來也有和親的苦要吃,趁她還在閨中,就以快樂為上吧。

見木槿還要再勸,高靜姝便道:“又不是喝了絕子湯藥,只是先調養我自個兒的身子,來日是否有孕就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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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靜姝為不存在的女兒發愁,高斌則為已經存在的貴妃女兒發愁。

他宦海沉浮多年,一直未失君心,可見銳意進取外並不乏謹慎小心。

因而這九年來,他極少親見貴妃,多半是透過妻子和幼女來傳遞自己的思想。可年前貴妃抗旨險些失寵,又致自身重病幾乎不治之事接連傳出,高斌實在想親自見一見長女。

尤其是在幼女回家,說起姐姐對高氏一族要送女兒進宮的反應後,高斌覺得,貴妃這個女兒似乎還可以搶救一下。

皇上早允了:到了圓明園,許高靜姝見一面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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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靜姝看著眼前這位便宜父親。

只見他面龐清癯,眉目周正,觀之清朗峻毅風度翩翩,身上更有種在朝堂身居高位多年才自然帶著的淡然卻又不容置疑的氣度。

她不由想起這位阿瑪的升遷之旅:雍正爺在位期間,短短五年,高斌從蘇州織造升至授廣東布政使,而後調浙江、江蘇、河南三省副總河,兼攬兩淮鹽政——全都是實缺肥缺,非天子心腹不能擔當。等皇上登基,更是蹦到了江南總督的一品大員位置上。

簡直是優秀到可怕的一份履歷。

所以高靜姝格外敬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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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先是以臣子禮數給貴妃請安。謝過賜座後才在下方錦杌上坐了,然後問起了正經事。

“臣年前就聽聞貴妃娘娘抱恙,較以往不同,高家上下惴惴不安。”

高靜姝輕聲道:“阿瑪嚐嚐皇上賞的新茶。”

高斌是個識貨的人,一看這茶肯定知道,今冬總共才進上幾斤,能這會子有的,肯定是得寵的妃嬪。想來也就能知道貴妃復寵,讓他放下心來。

高斌嘆了口氣,見屋內只有紫藤木槿服侍,語氣就也從臣子轉為一個父親:“你自入王府服侍皇上來,從來都是聖寵優渥,有的話我說了你也聽不進去。如今經了一次波折,想來能聽幾句為父的真心實話了。”

高靜姝也不由嚴肅起來,認真道:“阿瑪請說。”

高斌語氣溫和如三月春風,柔和的不帶一絲力度,慢條斯理道:“嫡出的兩兒兩女中,我一向最疼你,因為你沒有腦子。”

高靜姝:……

她有些發怔的望著用慈父口氣下蠢貨定論的高斌。

高斌卻依舊溫柔和煦:“娘娘原不該做個貴妃,當年要不是被選入王府,我定會給娘娘尋一個寬厚純良,性子溫和的夫君,許一個姻親簡單的低門小戶,由我庇護著過一輩子。”

他深深嘆氣,語氣又是擔憂又是遺憾:“偏生娘娘入了宮,天不開眼,竟還得到了皇上的恩寵。”

高靜姝發誓,自己絕對從裡面聽出了高斌的不可思議,以及詫異皇上多沒有眼光才會寵愛自己這樣的隱藏含義。高斌這樣輕飄飄兩句話,氣得她五臟六腑都轉著圈的疼。

且不說自己這兩個月來殫精竭慮,在宮裡很是樹立了一些威風。便是原來的貴妃,雖是心慈手軟,但卻是至死不曾害人的善良女子,高靜姝聽著這輕蔑的話語,忍不住拍案而起。

於是她立馬擱下茶盅問道:“在阿瑪眼裡,難道滿宮裡就我一個傻子?”我可是剛搞定純妃呢。

誰知高斌露出了入門後第一個笑容,眼角都笑出了細細的紋路:“時間緊迫,這樣的自省之言,娘娘不必再說。”

高靜姝來到這裡幾個月,第一次被人噎的無話可說。

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高斌。

高斌見女兒好似小動物般瞪圓的雙眼,語氣的急促,不由嘆氣道:“年前容兒出宮後,還說娘娘如今有了好大的進益,說話做事條理分明起來,如今看來仍舊是這般行事急躁,聽風是雨。”

高斌的語氣裡沒有失望,只有認命般的灑脫:“果然茅塞頓開一朝頓悟這般的奇景,也只是傳說罷了,落不到咱們尋常人身上。”

高靜姝拒絕再跟這位便宜父親對話,只在心中默唸: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莫生氣……果然還是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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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故意撂下幾句輕蔑狠話,見眼前的女兒雖然難掩氣惱,但卻忍著沒有發作,更沒有因自己這幾句難聽話,如往常一般落淚賭氣跑開,不由眸子一亮:難道容兒說準了,娘娘真的經此磨難,改過了脾性?

那真是他們家的無上福氣!

於是只是更加仔細打量高靜姝,於是此刻父女倆一個琢磨,一個忍氣,屋內安靜如死。

紫藤險些要暈過去:天啊,老爺怎麼能這樣說娘娘,娘娘居然沒有當場傷心欲絕的哭死過去,難道是被罵傻了!天啊!天啊!

但是作為一個忠僕,此時她不得不站出來。

她在高斌跟前“噗通”跪了:“老爺冤屈了娘娘,娘娘一顆赤子之心在皇上身上,這才得了皇上的看重,而自打去年病過一回,娘娘已然將從前的急躁都收了,對皇后恭敬體貼,更求了皇上身邊的嬤嬤,將宮務打理起來,再不曾糟蹋銀錢,親近小人。”

說著紫藤卻替主子委屈的哭了出來:老爺說的也沒錯,小姐原不是這裡頭的人才,若是嫁個老爺的門生,娘娘生的美又性子軟和,上頭公婆捧著不敢管束,下頭丈夫上進恩愛,這日子說不定多麼和樂!總好過去年那般快要病死了都無人照看,還要自己想通了撐著爬起來去請罪,又是哭又是跪的才活了下來。

紫藤這一哭,卻把各懷心思的父女倆哭的醒過來。

高靜姝雖然也有些心酸,卻顧不得眼淚汪汪,只想說點什麼取信於高斌:自己在宮裡的安穩日子,跟外頭這位父親的幫襯可分不開!自己這回還想透過他的手,從內務府進點能使的人呢,要是他一萬個看不上自己,給的人不但不聽自己的,只怕會跟祖宗一樣盯著自己安排自己,那還不如不要。

在她開口前,高斌卻先說話了:“姝兒,難為你了,這性子算是磨出了三分。”

彷彿是心疼女兒的成長,亦或是覺得自己不能庇護,於是他眉目裡帶了三分黯然。

然而再抬起頭來的瞬間,這份黯然卻化作了堅毅,甚至帶了幾分冷漠,露出了個一個優秀政客的職業素養:“姝兒,既然你現在明白過來,便是我們家的福氣。你既然是貴妃,就該與為父一起,撐起家族的興旺。”

正如皇后之於富察氏。

高靜姝精神一震。

高斌肯認真跟她說話,就是個好兆頭。

“當今皇上登基已然是第九年,再不是初登大寶的年輕皇帝,對輔佐大臣畢恭畢敬。更不是當日無人可用的寶親王,對我這樣的包衣都客客氣氣的。”

高斌臉上掠過一絲嘲諷:“皇上初登基,就將你封為貴妃,為咱們高家抬旗,隆寵優渥,更是將許多重要官職給我,叫我做江南總督監管江南諸事,那是帝位不穩,那時候,你在後宮得寵失寵,其實對高家無甚影響。你的得寵,只是為咱們家更增光輝。”

“可如今,當今已經是威服四海的帝王。”哪怕知道無人,高斌仍舊是將聲音放到最低:“九年前,張廷玉見皇上,皇上都是起身親迎如待師長,可今歲,皇上卻當眾斥責了張廷玉拖延遷誤,倚老賣老。”

高靜姝心裡發寒。

說出來高斌也不會信,但她其實比這裡的任何人都知道,乾隆這個皇帝的獨斷專行與不容僭越。

這才是乾隆九年,在將來,乾隆會越發成為一個不容任何人冒犯一毫的皇帝。所有碰觸了他帝王權利這道高壓線的人,統統得去死。

連自己的兒子也可以斥責至死,何況臣子。

高斌嘆了口氣:“姝兒,從此後,高家一半在你父兄身上,一半卻要在你身上了。哪怕你不能一直得寵幫襯家裡,也要知道不能行差踏錯,連累一族。先帝爺一朝年家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何況咱們家除了抬旗這種虛榮耀,實權上根本比不過手握兵權的年家。”

高靜姝下意識攥緊了手裡一柄玉如意:“父親,咱們家沒有兵權,豈不是更安全些?”

高斌一笑:“安全?對皇家來說,手握兵權的武將才值得上心提防。文臣嘛,無非是多費點口水,皇上一旦聖心翻轉,隨意就處置了。所以姝兒,文臣更要求個善始善終。咱們家便是不能一直這般榮耀,要得細水長流的退下來,不能樹倒猢猻散的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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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走的時候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心情比來時放鬆許多:君恩的反覆無情,終於讓這孩子清醒起來,能聽得懂人話了。

三房想要送女兒送入宮分寵,還由大哥高麟幫著走門路,走通了太后的關係。

對這件事,高斌已經猶豫了一整個新年:若是動手腳扯下他們倒是不難,可只怕瞞不過鈕祜祿府上和太后,殃及貴妃;可若是隨了他們去,若送進宮個心機深沉的,貴妃只怕會被她賣了還幫著數錢。

自從幼女打宮裡回來,說姐姐與以往不同振作明白了好些,高斌就將此事一直壓在心底,準備自己考一考貴妃。

起初的故作失望,語出輕蔑,及至後來的肅然囑託,都是要看看貴妃的應對。

現在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或許從此後,不必他從宮外殫精竭慮的護著貴妃,單打獨鬥。而是可以與貴妃裡外聯手,一起力保高家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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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面上沉靜如水,心裡卻是翻湧如江海。

直到跟李玉撞了個對臉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李玉躬身道:“高大人,皇上召您往九州清晏去回話。”

自己的失神落在李玉眼裡,高斌也並未慌張,反而略側首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逼退淚意一般,這才道:“有勞李公公了,請前面帶路吧。”

到了九州清晏,皇上卻沒問起貴妃,只問戶部錢糧之事。

高斌也似尋常彙報朝政一般道:“今冬雨水少,恐來年有旱,若是農收受影響,只怕稅賦要吃緊。”

彙報完朝政,高斌告退。

皇上這才一瞥李玉,李玉就在旁憨厚道:“奴才瞧見了,打從貴妃處出來,高大人就神思不屬,還有些含淚之意。”

“奴才想著,高大人一生只得兩對嫡出兒女,自然是格外放在心上。”

李玉就見皇上臉色帶出一抹或許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大約也就是高斌這樣嬌慣,才養出貴妃這般自在的性情來吧。”

“也罷,高斌這些年也算是兢兢業業,打潛邸時就為朕辦差事。朕看在他這份忠心上,對貴妃也要寬容些。”

李玉低頭:真的嗎?皇上您真是看在高大人的面子才對貴妃不同的?

許多話說出來,或許不是為了說服別人,而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解釋。李玉腦袋裡忽然冒出這樣一個荒謬的想法,以至於他自個兒都嚇了一跳。

他偷偷咬了下舌尖,讓自己腦子空空,這才帶著憨厚可親的笑容奉承道:“皇上英明,高大人必感念聖恩。”